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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张辰的前世今生（三）
长安有神仙 本章字数:7228 长安有神仙txt下载
“少爷，怎么样？”雪灵站起身，带着笑意，眼睛闪闪发亮，脸上的苍白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
张辰微微皱眉，“当初雪灵叫我少爷，是因为误以为我为狐族贵族，如今你夺舍了她，又何必再装作她的模样来喊我？”
“少爷，我不是”雪灵正要开口。
张辰越过她向身后走去，“先出去再说。”
雪灵看着他的背影，在她心底，有一个人在魔鬼般低声蛊惑：“你准备告诉他你是雪灵？然后让他亲眼看着你死去，让他明白自身的无能为力，让他因为你而痛苦？”
雪灵抿了抿嘴唇，唇瓣上总算有了一丝血色，“我没有，我不会告诉他。”
她的心底，有一道声音低低冷笑。
“你还有四天。”
雪灵追上前面的张辰，“少爷。”
张辰转身看她。
雪灵心中斟酌一阵，试探性地开口道：“少爷，如今你先后修行五族神通，在这祖地战场中乃是异数，为了避免祸事，我们离开祖地吧。”
张辰显得颇为惊疑，“你想离开？”
雪灵点了点头。
张辰摇头冷笑“也对，你既然帮我获得秘法，自然会有目的，如今支使我，是想要我做些什么吧？”
雪灵只是摇头，“少爷，我并非这么想的，只是因为这祖地战场中秘密极多，一旦有祸事便非常人能够避过。你现在获得五族秘法已经是难得的机缘，不妨尽早离开！我只是为你的安危着想，并非是支使。”
张辰上下瞧了瞧雪灵，一番审视，带着嘲讽，“我的安危与你有什么关系？”
他转身向外走去，“俗世中有一句话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既然承了你的情，自然会为你办一件事，不过在你说清楚目的之前，我绝不会受你的支使。”
雪灵上前一步，“少爷，你要去哪？”
张辰的声音远远传来，“接来下，我会将这十二类妖族的秘法全部拿到手。”
雪灵的右眼蓦地一亮，带着一丝兴奋，“十二妖族秘法全部集齐，他的野心倒是不小。不过，这万古以来还从未听说有谁能将十二妖族秘法全部修习。十二妖族的神通原本是按照各自天性修习，从未听说外族能修习各自族内神通。”
“这张辰体质特殊，身份神秘，这千万年里，我也是只见此一次，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人。”
雪灵的脸上露出了得意，“那是自然，少爷他是最厉害的。”
前方张辰的身影渐行渐远，雪灵招手喊道：“少爷，等等我！”
在两人身后，狭道的尽头，石壁中一滴鲜血，忽然蠕动。
两人出了地底世界，张辰望向东方。
这一路他跟着张辰向南而行，由极北之地来到极南，接下来理应去东边。
感应到身后雪灵跟来，张辰道：“你也要同行？”
雪灵点头，“我或许能帮你。”
张辰嗤笑道：“不必。”
他其实是不信雪灵会诚心实意地帮他，又或者说，是这个杀死雪灵的人必定别有用心。
他转身要御剑时，雪灵急忙阻止道：“这里还是金鹏一族的领地，你如果御剑一定会被发现。他们战力极强，你一旦被缠上便难以离开。”
张辰回头看她，心知对方说得不错，此时自己在年轻一辈或许算是强人，但要遍观这个世界，不过了了。
雪灵挥手道：“少爷，我带你走。”
她走出数十步，回头时才发现，张辰还站在原地，脸上满是怀疑。
“少爷，怎么了？”雪灵问道。
张辰看着她的模样，听她声音似乎真诚，心底幽幽冷笑，“也好，就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他回神对雪灵道：“你既然要带路，那当然最好。”
“少爷，我们从此处深林穿行，再过一道山便出了鹏族祖地，到时便可御剑而行。”
雪灵回头，正看到张辰的审视目光。
她拂了拂耳边凌乱的头发，微斜过头，一对儿眼睛微微睁大，“怎么了？”
张辰的眉皱得极紧，他直到此时也摸不透眼前雪灵的目的，单单看她此刻神情，倒还真有几分是为自己好的样子。
在雪灵心底，有一道声音也正在这一刻回荡，“看到了没有，他在怀疑你！”
张辰说：“没事。”
他看向不远处的山峰，“走吧。”
两人向山上走去，雪灵在前，张辰在后。
张辰如今，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将后背交给雪灵；他看着前面的雪灵面色变幻，元力几次运转，有心一剑杀了她，同时明白此举并不明智，不说杀死对方的可能性极小，就算最后真能得手，也会暴露行踪，到时被众族察觉，仍旧难逃一死！但，雪灵之死，不共戴天！
心里就这样想着，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剑！
前方，雪灵忽然回头，“少爷，马上就要过山了。”
张辰的手还在剑上，雪灵却好似完全没有看到，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的眼睛。
张辰凌厉的气势骤然一滞，呐呐点头，“我知道了。”
雪灵再度转身，就像完全不知道张辰方才展露无遗的杀气。
终于下了山。
眼前是一道荒漠，漫漫黄沙如长河，长河尽头低垂一道圆而昏黄的落日。
雪灵张开双臂，望着远方，轻轻闭起了眼睛咧嘴笑着，两边的脸颊微微鼓起，那是没有瘦下去的婴儿肥。
张辰看着她的侧脸，不知为何就像看到当初雪灵的影子。
雪灵踩在树下的阴影中，心却向着远处残阳的光明，在她的灵魂深处，此刻正受密密麻麻地，来自莫名的啃啮剧痛。
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同时围着她的心在一点一点的蚕食，就像有无数的虫子攀爬在脚底和头顶。
她微微睁开眼睛，眼神明亮真诚，一如当年初次见到张辰的模样。
“少爷，我们走吧。”
张辰点了点头，“走。”
他的心底有深深的冷漠，手再一次缓缓移向身后的剑。
仓啷啷！
有人比他的剑出鞘更早！
漫漫黄沙迎面而来！
数不尽的身影拔地而起！
有人埋伏！
张辰陡然一惊，长剑自背后拔出，身法步向后一掠，加上鼠族秘法加持，瞬间出现在数十丈之外。
前方有四面埋伏的危机。
正中央，是雪灵孤零零的身影。
但张辰心里一片冰冷，他四顾远处的道道人影，各个都是四境后期和四境巅峰的境界，他们的目光中都带着狂热，就像张辰身上有令他们无法拒绝的诱惑。
张辰提剑，“他们这是想活捉我！”
他心思急转，“如今四面楚歌，只能先行离开！”
就在此时，在他身后忽然又一道轰隆隆巨响，他回头时，正见两道身影，席卷着狂暴的，让张辰心神颤栗的气势。
是大能者！
张辰心神一乱，施展鼠族神通向后急退。
“少爷。”身后雪灵的声音又在这时传来，似乎已经近在咫尺，还带着迅疾的风和磅礴的元力。
“是她！”张辰的心骤然一紧，心道她趁此刻出手，莫非也是想要对我不利？。
他正要提剑向后挥出，忽听身后已有交手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还有雪灵的呼喊。
“少爷！”
张辰此时回头，正见到雪灵的眼睛。
只见雪灵在一声悲呼之后，看了张辰一眼，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继而便带着让张辰心惊的杀意，
张辰的脑海中就像迎面一道霹雳，他忽然明白了什么，“雪灵！”
此刻，雪灵正在直面大能，在铺天盖地的大能气势面前，在四面楚歌的滚滚杀意中间。
雪灵眸中的柔和之色如潮水般褪去，她大声尖叫，声嘶力竭，“少爷，快逃！”
天地之间，一片安静。
张辰望着她。
“快逃！”
远方无助的，柔弱的，悍不畏死的身影。
心里犹然记得她当初说过的，“只要有少爷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四周的每一个人，都犹自带着嗜血的兴奋。
他咬着牙，横起长剑，杀上前去！
这一去，便存了必死的心志。所有的神通术法，都扔了出去！
张辰浑身金芒闪烁，背后悄然延伸出两道数丈大小的长翅，双翅一阵，就是数十丈。
四周变得安静，只有风声。
只有风声。
“鹏族秘法，这是鹏族秘法！”不知是谁开口，带着无尽的狂热，“他果然能够同时修习各族神通！他果然身负天大的秘密！”
“杀！今天定要将其擒获！”
“杀！”
人群中，有两道身影忽成极速的直线。
又是两名大能！
他们挥剑而出，左右各自一道。
这是一场万无一失的袭杀，祖地战场还从未为了一个人而动用这么大的阵仗。
张辰身前爆发出两道辉煌的剑气，在鹏族秘法的加持下，催动了剑牢向两名大能期疾掠而去。
一名大能期惊呼一声，“他怎会有如此凌厉的剑气？！”
此刻他进入一种奇妙的，恍似梦中的境界。
就像在水中，就像在时时刻刻汲取来自天地的每一分元气，源源不断。
张辰的剑气一经出手便立即消失，再出现时，已经与那两名大能碰面。
两名大能齐齐出手，无人能看清他们的动作，挥手之间与剑气相撞，道道摄人的气浪向四周疾驰而去。
“他如今身负鹏族秘法，实力已经超越四境巅峰，随时可进入大能期与天地沟通的奇妙境界，号称伪圣。”
两名大能对视一眼，“必须尽快将其击败！”
他们两面夹击，各出一拳一掌，身形闪烁中消失，似乎融入虚空。
拳掌再现，已经是张辰面前，带着挤压虚空的重重涟漪。
四周四境早已后退，大能出手，即便是四境巅峰也只能暂且退避。
左右夹击，张辰双拳难敌四手，此刻他虽然进入伪圣之境，但离眼前二人依旧有明显的差距。
面对一拳一掌，只能横剑。
山上落叶纷纷受狂风席卷而起，山上巨树接连断裂，三人脚下蔓延出数不尽的裂缝，三人之间成一道漩涡，席卷万物。
僵持两个呼吸后，一声巨响，张辰身形极速后坠。
他嘴中喷出一道血箭，仗剑抬头，头顶处又一拳一掌落下，张辰睚呲欲裂。
长剑一声悲鸣，它也已经明白此刻绝境。
身后，幽幽地，飘来一缕香。
张辰微侧过脸，先有飘摇的长发，再有清秀瘦弱的面容。
紧跟着，风停了。
眼前的枯黄落叶就此静止，叶子上的纹路也清清楚楚地映入眼帘。
东方荒漠的滚滚落日似乎暗了下去。
天地之间，只有一道身影还在动，她的身影从张辰面前飘然而过。
雪灵脸上带着无尽的漠视，在她的心底，有两道身影各自开口。
“你能不能帮我？”
“你还想帮他？”
“我只是不想让他死。”
“你已经把所有的灵魂都给了我，还要付出什么代价来帮他？”
“我求你再帮我一次！”
在昏黄落叶漫天静止，在天地间一切事物都一片死寂的时刻，不知是谁在虚空中幽幽叹息一声。
雪灵转身，将张辰环抱而起，向远处而去。
两个呼吸后，在她身后，有一道大能者的身形忽然艰难地动了动，他的手臂就像上了一道轴，前后微微摇晃，再回首，看向雪灵，双目微微闪光。
他手中尚且握着长剑，受他催动，剑气嗡一声颤动向雪灵而去。
雪灵回首，充满惊愕。
剑气掠过她的右臂，就像大锤砸碎南瓜，瓜瓤四溅。
温热的鲜血，就直直喷在张辰的脸上。
雪灵只是皱了皱眉，她再开口，声音清亮，“静止！”
那名大能再度僵住，就像被空间封印。
雪灵环抱张辰向远处飞去，一步迈出已经是数里之外。
她微微低头，“可惜，这具身体还是太脆弱了。”
“其实我一开始看中的，就不是你的身体，若非你的灵魂纯净，对我的恢复有极大帮助，我早已经舍你而去。”
“这一次帮你，我也会有所损伤，等到帮他找一个安全的去处，我会离开，从此之后，你我两不相欠。”
她接连迈出数百步，身形闪烁仿若穿越空间，再站定时已经是万里之外。
“这里正是祖地战场的冰封之地，人烟稀少，正是你们二人修养的最佳时机。不过”她看向自己的右臂，“这具身体伤痕累累，你的灵魂也被我吸收了九成九，只剩下一分苟延残喘。”
“必死无疑。”
“我还从未发过善心，今天破了例，你好自为之。”
此处冰封三千里，寒山雪地，冰冻三尺。
雪灵身上，有一道虚影出现，似实非实，身姿飘摇，她脚下轻点，如九天玄女奔月而起，再一迈步，向南而去。
风声再起。
几万里外，树叶飘摇，小溪流动。
四名大能期修士最先回过神来，他们面色难看，身为大能期大能，居然被这空间静止的诡异手段困住。
荒漠的远处，是逐渐西移的落日。
落日的尽头，几万里外的极西，是张辰和雪灵在冰山下的飘摇。
雪灵向下倒去，右臂的鲜血还在兀自喷涌。
张辰这一刻刚刚恢复意识，他望着逐渐暗下去的天空，迎面落下的身影。
雪灵终于落在他的臂膀上，她的面容有异样的红润，伸出手臂轻抚着张辰的脸，“少爷。”
张辰紧紧抱着她，身后是茫茫冰山，是悠悠天地，眼前只有这一道人影。
他抱着雪灵，紧紧，紧紧。
他生来骄傲，做人做事从不知道忍耐和后悔，如今看着眼前雪灵，脑海里竟只剩下一句话还能说出口，“只怪我，只怪我！”
泪如长瀑，从眼角到脸颊，最后浸湿雪灵衣襟。
雪灵抬头，她的断臂隐隐作痛，不过对现在她而言，一切都没什么了，比这更痛苦万分的灵魂啃啮她已经承受了整整七天，这一点痛楚已经不算什么。
越过张辰的肩头，她看向天边隐现的星光。
“少爷，我这一去，便再没有归来日。”
张辰紧闭双眼，不敢再看她一眼，悲恸中泪如雨下：“我生来孤星入命，是我害了你！”
雪灵却伸手将他脸上的泪珠一滴一滴的抚了过去，“哪有什么孤星入命，少爷，你太傻了。”
“少爷你的天资出众，独一无二，可我只求你每一天都开心，每一天都爱自己，只要你好，我怎么样都好。”
她的声音，字字句句都清晰地进入张辰的耳朵里。
他抓着雪灵的衣服，心如刀绞，早已经将手中的衣角揉碎，嘴里发出不成音调的抽噎，“只怪我”
他悲恸之中，再也无法抑制！
他生性漠然，这一刻心里充满绝望痛苦，脑海中一片混沌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残存，“这世上只有她一人真心对我，但是如今，就连她也要离我而去。”
到了此刻，双眼的泪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了。
在寂静无人的冰山上，在没有任何人能看到他狼狈神情的深夜。
直到雪灵开口。
“少爷。”
张辰忽然安静下来，只有难以自抑的哭声，只有撕心力竭压抑的抽噎。
“我冷。”
他俯下身去，将雪灵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扶起。
雪灵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虚弱的狡黠，“我靠着少爷的胸口，就不会冷了。”
张辰紧紧地咬着牙，心底来回激荡的痛哭又被他压抑在心底，“别怕，别怕！”
“只要有少爷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张辰刚刚压抑的又一度崩溃，在雪灵看不到的背后，无声抽噎。
冰封之地，深秋的夜尤其的冷。
张辰的泪水凝结在脸上，化作秋霜。
他恍若未觉。
不知过了多久。
风声掠过。
“张辰。”
这一次开口，她的双眼已经缓缓闭合，“天亮之后，忘了我。”
张辰心头一震，缓缓地，用尽全身的力气侧过脸庞，右手上，是雪灵瘦弱枯干的手，正在迅速地褪去温度。
“雪灵。”
他在雪灵耳边低低地喊了一声。
“雪灵。”
他晃了晃雪灵的肩膀。
心慌意乱。
他将雪灵的脑袋，逐渐地从胸口挪开，看她宁静安详的面容。
她仅剩的一只手，还在紧紧握着张辰的手。
是什么样的悲恸让人难以自持冲破心神，是什么样的死亡让另一个人心若死灰痛不欲生！
他握着的拳头已经流出血来，已经刺进手掌恍若未觉。
深深！深深！
是谁在冰山上独自嘶吼，如一头受伤的狼，如一只下山被囚的猛虎！
泪如泉涌！
她的生命，就在张辰眼前一点一点的流逝，而他无能为力的绝望，其中崩溃，就像有人在一刀一刀刻在心上，鲜血淋漓！
张辰低头。
斯人已逝。
发梢上的幽香残存。
直到黎明。
他转身，下山，望向前方苍茫天地。
“妖兽之地，从这一日开始，我便要它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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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我不是”雪灵正要开口。
张辰越过她向身后走去，“先出去再说。”
雪灵看着他的背影，在她心底，有一个人在魔鬼般低声蛊惑：“你准备告诉他你是雪灵？然后让他亲眼看着你死去，让他明白自身的无能为力，让他因为你而痛苦？”
雪灵抿了抿嘴唇，唇瓣上总算有了一丝血色，“我没有，我不会告诉他。”
她的心底，有一道声音低低冷笑。
“你还有四天。”
雪灵追上前面的张辰，“少爷。”
张辰转身看她。
雪灵心中斟酌一阵，试探性地开口道：“少爷，如今你先后修行五族神通，在这祖地战场中乃是异数，为了避免祸事，我们离开祖地吧。”
张辰显得颇为惊疑，“你想离开？”
雪灵点了点头。
张辰摇头冷笑“也对，你既然帮我获得秘法，自然会有目的，如今支使我，是想要我做些什么吧？”
雪灵只是摇头，“少爷，我并非这么想的，只是因为这祖地战场中秘密极多，一旦有祸事便非常人能够避过。你现在获得五族秘法已经是难得的机缘，不妨尽早离开！我只是为你的安危着想，并非是支使。”
张辰上下瞧了瞧雪灵，一番审视，带着嘲讽，“我的安危与你有什么关系？”
他转身向外走去，“俗世中有一句话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既然承了你的情，自然会为你办一件事，不过在你说清楚目的之前，我绝不会受你的支使。”
雪灵上前一步，“少爷，你要去哪？”
张辰的声音远远传来，“接来下，我会将这十二类妖族的秘法全部拿到手。”
雪灵的右眼蓦地一亮，带着一丝兴奋，“十二妖族秘法全部集齐，他的野心倒是不小。不过，这万古以来还从未听说有谁能将十二妖族秘法全部修习。十二妖族的神通原本是按照各自天性修习，从未听说外族能修习各自族内神通。”
“这张辰体质特殊，身份神秘，这千万年里，我也是只见此一次，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人。”
雪灵的脸上露出了得意，“那是自然，少爷他是最厉害的。”
前方张辰的身影渐行渐远，雪灵招手喊道：“少爷，等等我！”
在两人身后，狭道的尽头，石壁中一滴鲜血，忽然蠕动。
两人出了地底世界，张辰望向东方。
这一路他跟着张辰向南而行，由极北之地来到极南，接下来理应去东边。
感应到身后雪灵跟来，张辰道：“你也要同行？”
雪灵点头，“我或许能帮你。”
张辰嗤笑道：“不必。”
他其实是不信雪灵会诚心实意地帮他，又或者说，是这个杀死雪灵的人必定别有用心。
他转身要御剑时，雪灵急忙阻止道：“这里还是金鹏一族的领地，你如果御剑一定会被发现。他们战力极强，你一旦被缠上便难以离开。”
张辰回头看她，心知对方说得不错，此时自己在年轻一辈或许算是强人，但要遍观这个世界，不过了了。
雪灵挥手道：“少爷，我带你走。”
她走出数十步，回头时才发现，张辰还站在原地，脸上满是怀疑。
“少爷，怎么了？”雪灵问道。
张辰看着她的模样，听她声音似乎真诚，心底幽幽冷笑，“也好，就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他回神对雪灵道：“你既然要带路，那当然最好。”
“少爷，我们从此处深林穿行，再过一道山便出了鹏族祖地，到时便可御剑而行。”
雪灵回头，正看到张辰的审视目光。
她拂了拂耳边凌乱的头发，微斜过头，一对儿眼睛微微睁大，“怎么了？”
张辰的眉皱得极紧，他直到此时也摸不透眼前雪灵的目的，单单看她此刻神情，倒还真有几分是为自己好的样子。
在雪灵心底，有一道声音也正在这一刻回荡，“看到了没有，他在怀疑你！”
张辰说：“没事。”
他看向不远处的山峰，“走吧。”
两人向山上走去，雪灵在前，张辰在后。
张辰如今，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将后背交给雪灵；他看着前面的雪灵面色变幻，元力几次运转，有心一剑杀了她，同时明白此举并不明智，不说杀死对方的可能性极小，就算最后真能得手，也会暴露行踪，到时被众族察觉，仍旧难逃一死！但，雪灵之死，不共戴天！
心里就这样想着，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剑！
前方，雪灵忽然回头，“少爷，马上就要过山了。”
张辰的手还在剑上，雪灵却好似完全没有看到，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的眼睛。
张辰凌厉的气势骤然一滞，呐呐点头，“我知道了。”
雪灵再度转身，就像完全不知道张辰方才展露无遗的杀气。
终于下了山。
眼前是一道荒漠，漫漫黄沙如长河，长河尽头低垂一道圆而昏黄的落日。
雪灵张开双臂，望着远方，轻轻闭起了眼睛咧嘴笑着，两边的脸颊微微鼓起，那是没有瘦下去的婴儿肥。
张辰看着她的侧脸，不知为何就像看到当初雪灵的影子。
雪灵踩在树下的阴影中，心却向着远处残阳的光明，在她的灵魂深处，此刻正受密密麻麻地，来自莫名的啃啮剧痛。
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同时围着她的心在一点一点的蚕食，就像有无数的虫子攀爬在脚底和头顶。
她微微睁开眼睛，眼神明亮真诚，一如当年初次见到张辰的模样。
“少爷，我们走吧。”
张辰点了点头，“走。”
他的心底有深深的冷漠，手再一次缓缓移向身后的剑。
仓啷啷！
有人比他的剑出鞘更早！
漫漫黄沙迎面而来！
数不尽的身影拔地而起！
有人埋伏！
张辰陡然一惊，长剑自背后拔出，身法步向后一掠，加上鼠族秘法加持，瞬间出现在数十丈之外。
前方有四面埋伏的危机。
正中央，是雪灵孤零零的身影。
但张辰心里一片冰冷，他四顾远处的道道人影，各个都是四境后期和四境巅峰的境界，他们的目光中都带着狂热，就像张辰身上有令他们无法拒绝的诱惑。
张辰提剑，“他们这是想活捉我！”
他心思急转，“如今四面楚歌，只能先行离开！”
就在此时，在他身后忽然又一道轰隆隆巨响，他回头时，正见两道身影，席卷着狂暴的，让张辰心神颤栗的气势。
是大能者！
张辰心神一乱，施展鼠族神通向后急退。
“少爷。”身后雪灵的声音又在这时传来，似乎已经近在咫尺，还带着迅疾的风和磅礴的元力。
“是她！”张辰的心骤然一紧，心道她趁此刻出手，莫非也是想要对我不利？。
他正要提剑向后挥出，忽听身后已有交手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还有雪灵的呼喊。
“少爷！”
张辰此时回头，正见到雪灵的眼睛。
只见雪灵在一声悲呼之后，看了张辰一眼，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继而便带着让张辰心惊的杀意，
张辰的脑海中就像迎面一道霹雳，他忽然明白了什么，“雪灵！”
此刻，雪灵正在直面大能，在铺天盖地的大能气势面前，在四面楚歌的滚滚杀意中间。
雪灵眸中的柔和之色如潮水般褪去，她大声尖叫，声嘶力竭，“少爷，快逃！”
天地之间，一片安静。
张辰望着她。
“快逃！”
远方无助的，柔弱的，悍不畏死的身影。
心里犹然记得她当初说过的，“只要有少爷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四周的每一个人，都犹自带着嗜血的兴奋。
他咬着牙，横起长剑，杀上前去！
这一去，便存了必死的心志。所有的神通术法，都扔了出去！
张辰浑身金芒闪烁，背后悄然延伸出两道数丈大小的长翅，双翅一阵，就是数十丈。
四周变得安静，只有风声。
只有风声。
“鹏族秘法，这是鹏族秘法！”不知是谁开口，带着无尽的狂热，“他果然能够同时修习各族神通！他果然身负天大的秘密！”
“杀！今天定要将其擒获！”
“杀！”
人群中，有两道身影忽成极速的直线。
又是两名大能！
他们挥剑而出，左右各自一道。
这是一场万无一失的袭杀，祖地战场还从未为了一个人而动用这么大的阵仗。
张辰身前爆发出两道辉煌的剑气，在鹏族秘法的加持下，催动了剑牢向两名大能期疾掠而去。
一名大能期惊呼一声，“他怎会有如此凌厉的剑气？！”
此刻他进入一种奇妙的，恍似梦中的境界。
就像在水中，就像在时时刻刻汲取来自天地的每一分元气，源源不断。
张辰的剑气一经出手便立即消失，再出现时，已经与那两名大能碰面。
两名大能齐齐出手，无人能看清他们的动作，挥手之间与剑气相撞，道道摄人的气浪向四周疾驰而去。
“他如今身负鹏族秘法，实力已经超越四境巅峰，随时可进入大能期与天地沟通的奇妙境界，号称伪圣。”
两名大能对视一眼，“必须尽快将其击败！”
他们两面夹击，各出一拳一掌，身形闪烁中消失，似乎融入虚空。
拳掌再现，已经是张辰面前，带着挤压虚空的重重涟漪。
四周四境早已后退，大能出手，即便是四境巅峰也只能暂且退避。
左右夹击，张辰双拳难敌四手，此刻他虽然进入伪圣之境，但离眼前二人依旧有明显的差距。
面对一拳一掌，只能横剑。
山上落叶纷纷受狂风席卷而起，山上巨树接连断裂，三人脚下蔓延出数不尽的裂缝，三人之间成一道漩涡，席卷万物。
僵持两个呼吸后，一声巨响，张辰身形极速后坠。
他嘴中喷出一道血箭，仗剑抬头，头顶处又一拳一掌落下，张辰睚呲欲裂。
长剑一声悲鸣，它也已经明白此刻绝境。
身后，幽幽地，飘来一缕香。
张辰微侧过脸，先有飘摇的长发，再有清秀瘦弱的面容。
紧跟着，风停了。
眼前的枯黄落叶就此静止，叶子上的纹路也清清楚楚地映入眼帘。
东方荒漠的滚滚落日似乎暗了下去。
天地之间，只有一道身影还在动，她的身影从张辰面前飘然而过。
雪灵脸上带着无尽的漠视，在她的心底，有两道身影各自开口。
“你能不能帮我？”
“你还想帮他？”
“我只是不想让他死。”
“你已经把所有的灵魂都给了我，还要付出什么代价来帮他？”
“我求你再帮我一次！”
在昏黄落叶漫天静止，在天地间一切事物都一片死寂的时刻，不知是谁在虚空中幽幽叹息一声。
雪灵转身，将张辰环抱而起，向远处而去。
两个呼吸后，在她身后，有一道大能者的身形忽然艰难地动了动，他的手臂就像上了一道轴，前后微微摇晃，再回首，看向雪灵，双目微微闪光。
他手中尚且握着长剑，受他催动，剑气嗡一声颤动向雪灵而去。
雪灵回首，充满惊愕。
剑气掠过她的右臂，就像大锤砸碎南瓜，瓜瓤四溅。
温热的鲜血，就直直喷在张辰的脸上。
雪灵只是皱了皱眉，她再开口，声音清亮，“静止！”
那名大能再度僵住，就像被空间封印。
雪灵环抱张辰向远处飞去，一步迈出已经是数里之外。
她微微低头，“可惜，这具身体还是太脆弱了。”
“其实我一开始看中的，就不是你的身体，若非你的灵魂纯净，对我的恢复有极大帮助，我早已经舍你而去。”
“这一次帮你，我也会有所损伤，等到帮他找一个安全的去处，我会离开，从此之后，你我两不相欠。”
她接连迈出数百步，身形闪烁仿若穿越空间，再站定时已经是万里之外。
“这里正是祖地战场的冰封之地，人烟稀少，正是你们二人修养的最佳时机。不过”她看向自己的右臂，“这具身体伤痕累累，你的灵魂也被我吸收了九成九，只剩下一分苟延残喘。”
“必死无疑。”
“我还从未发过善心，今天破了例，你好自为之。”
此处冰封三千里，寒山雪地，冰冻三尺。
雪灵身上，有一道虚影出现，似实非实，身姿飘摇，她脚下轻点，如九天玄女奔月而起，再一迈步，向南而去。
风声再起。
几万里外，树叶飘摇，小溪流动。
四名大能期修士最先回过神来，他们面色难看，身为大能期大能，居然被这空间静止的诡异手段困住。
荒漠的远处，是逐渐西移的落日。
落日的尽头，几万里外的极西，是张辰和雪灵在冰山下的飘摇。
雪灵向下倒去，右臂的鲜血还在兀自喷涌。
张辰这一刻刚刚恢复意识，他望着逐渐暗下去的天空，迎面落下的身影。
雪灵终于落在他的臂膀上，她的面容有异样的红润，伸出手臂轻抚着张辰的脸，“少爷。”
张辰紧紧抱着她，身后是茫茫冰山，是悠悠天地，眼前只有这一道人影。
他抱着雪灵，紧紧，紧紧。
他生来骄傲，做人做事从不知道忍耐和后悔，如今看着眼前雪灵，脑海里竟只剩下一句话还能说出口，“只怪我，只怪我！”
泪如长瀑，从眼角到脸颊，最后浸湿雪灵衣襟。
雪灵抬头，她的断臂隐隐作痛，不过对现在她而言，一切都没什么了，比这更痛苦万分的灵魂啃啮她已经承受了整整七天，这一点痛楚已经不算什么。
越过张辰的肩头，她看向天边隐现的星光。
“少爷，我这一去，便再没有归来日。”
张辰紧闭双眼，不敢再看她一眼，悲恸中泪如雨下：“我生来孤星入命，是我害了你！”
雪灵却伸手将他脸上的泪珠一滴一滴的抚了过去，“哪有什么孤星入命，少爷，你太傻了。”
“少爷你的天资出众，独一无二，可我只求你每一天都开心，每一天都爱自己，只要你好，我怎么样都好。”
她的声音，字字句句都清晰地进入张辰的耳朵里。
他抓着雪灵的衣服，心如刀绞，早已经将手中的衣角揉碎，嘴里发出不成音调的抽噎，“只怪我”
他悲恸之中，再也无法抑制！
他生性漠然，这一刻心里充满绝望痛苦，脑海中一片混沌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残存，“这世上只有她一人真心对我，但是如今，就连她也要离我而去。”
到了此刻，双眼的泪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了。
在寂静无人的冰山上，在没有任何人能看到他狼狈神情的深夜。
直到雪灵开口。
“少爷。”
张辰忽然安静下来，只有难以自抑的哭声，只有撕心力竭压抑的抽噎。
“我冷。”
他俯下身去，将雪灵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扶起。
雪灵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虚弱的狡黠，“我靠着少爷的胸口，就不会冷了。”
张辰紧紧地咬着牙，心底来回激荡的痛哭又被他压抑在心底，“别怕，别怕！”
“只要有少爷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张辰刚刚压抑的又一度崩溃，在雪灵看不到的背后，无声抽噎。
冰封之地，深秋的夜尤其的冷。
张辰的泪水凝结在脸上，化作秋霜。
他恍若未觉。
不知过了多久。
风声掠过。
“张辰。”
这一次开口，她的双眼已经缓缓闭合，“天亮之后，忘了我。”
张辰心头一震，缓缓地，用尽全身的力气侧过脸庞，右手上，是雪灵瘦弱枯干的手，正在迅速地褪去温度。
“雪灵。”
他在雪灵耳边低低地喊了一声。
“雪灵。”
他晃了晃雪灵的肩膀。
心慌意乱。
他将雪灵的脑袋，逐渐地从胸口挪开，看她宁静安详的面容。
她仅剩的一只手，还在紧紧握着张辰的手。
是什么样的悲恸让人难以自持冲破心神，是什么样的死亡让另一个人心若死灰痛不欲生！
他握着的拳头已经流出血来，已经刺进手掌恍若未觉。
深深！深深！
是谁在冰山上独自嘶吼，如一头受伤的狼，如一只下山被囚的猛虎！
泪如泉涌！
她的生命，就在张辰眼前一点一点的流逝，而他无能为力的绝望，其中崩溃，就像有人在一刀一刀刻在心上，鲜血淋漓！
张辰低头。
斯人已逝。
发梢上的幽香残存。
直到黎明。
他转身，下山，望向前方苍茫天地。
“妖兽之地，从这一日开始，我便要它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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