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张辰的前世今生（二）

    “就算我将你的存在告诉少爷又能怎么样呢？我知道自己已是必死，说出来不过是让少爷徒增伤悲罢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多帮一帮他，只要如此，我就算是死去，也是甘愿的。”

    这是雪灵的想法，张辰却丝毫不知道。

    张辰的心头厌恶，且生出杀意，但他知道自己未必是这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魂灵对手，只能等待时机。

    他转身向山洞外走去。

    “我有办法让你再获得鹏族战诀！”雪灵在他身后道。

    张辰脚步顿住，他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细细回想，这段时间以来，雪灵一直带着他四处辗转，其中目的似乎就是为了让他修习各族神通。

    脑海中有灵光乍现。

    张辰回头道：“在地底世界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夺舍了雪灵？”

    夺舍，便是占据某人的躯体，抹杀躯体内原本存留的灵魂。

    山洞内的气氛一时微僵。

    过了半晌。

    雪灵轻笑一声，声音就在张辰的耳边炸响。

    他在这一瞬间仿佛被绝世猛兽盯住，浑身寒毛倒竖！

    雪灵的两只眼睛，闪烁着幽幽地光芒，“那么，你还要不要和我去取得鹏族战诀？”

    “鹏族战诀，足以让你力敌大能。”

    张辰紧紧地盯着她，凝视许久，“去。”

    他转身向外走去。

    雪灵浑身一个寒颤，两只眼睛的目光变得柔和，在她心底，又有一道幽幽的声音说：“看到了没有，他从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即便知道此刻你已经被别人夺舍，也无动于衷。”

    雪灵抿了抿嘴唇，看着张辰的背影。

    “没事。”她说，“我愿意。”

    转眼之间，又过一日。

    这一日张辰就在山洞里修行虎族神通，这虎族的秘法的确十分难得，让他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战力又上一截，只可惜无法与鼠族神通叠加，否则他现在的速度，便能做到一日十万里。

    他看向山洞深处，静坐在那里的雪灵，两只眼睛里有极深的杀意。

    起身，向雪灵那边走了两步，“时间差不多了，现在，我们可以去找鹏族秘法。”

    在黑暗中，雪灵的神色不断变换，柔和与冷厉交替，最终尽数归于柔和。

    她说：“少爷，好的。”

    张辰目中闪过一丝厌恶。

    两人走出山洞，一男一女，男子锦衣玉带，丰神俊朗，女子身姿高挑，面容姣好，只是脸色太过苍白。

    恍如仙神眷侣。

    两人齐齐踏上长剑，向西方飞去。

    极西地，是金鹏一族的祖地。

    “金鹏一族向来号称同境界无敌，他们天生铜皮铁骨，大能期之上的金鹏更号称不死之身，这次千万要小心。”

    张辰默不作声，心里冷意流动，若不是为了早日提升实力回到世外之地，他此刻便与身后的雪灵杀个不死不休。

    “当日，若不是为了我，她也不会被夺舍。”

    “当日的事，今日的恶果，都是我一手造成，雪灵的仇，我定要亲手去报。”

    这一路，张辰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将近一倍，天上的云被他纵向劈成两道，这种景象若是在外面的世界出现，又会被引以为神。

    在长剑后方，雪灵心底有声音低低道：“金鹏一族的危险，看样子他还是没有放在心上，就这样闯过去，一定会死得很惨。”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得到金鹏秘法，或许还会有一些意外之喜。”

    “去金鹏祖地的地底世界，刚巧，我也想瞧瞧，号称横推一切的金鹏一族，当年又是怎么被那些人镇压的。”

    雪灵默然，站起身，上前一步，“少爷。”

    张辰皱眉，没有回头，“什么事？”

    “少爷，我们稍后先在一座山上停下，我有办法悄无声息地将秘法拿到手。”

    长剑停在了一座山上。

    张辰收剑而立。

    “少爷，我们从这座山下去，不必御剑，往前数十里，便会有一个山洞，洞中进去，便是金鹏先祖的葬身之所。”

    张辰闻言一凛，“你说葬身之所？就像当日你夺舍雪灵的那处地域？”

    他步步紧逼，“你夺舍了雪灵，现在又要使计来夺舍我？”

    雪灵神色一变，冷笑道：“我若要夺舍你，为何当日在地底世界不夺舍？”

    “我若要害你，也时时刻刻都有机会，我如今虽然虚弱，要让空间凝结一瞬的能力还是有的，要杀你，不过是翻手之间的事情。”

    张辰道：“那你帮我，又是为了什么？”

    雪灵挥手娇笑，“你只需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是了。何况，我看你对实力进境十分迫切，想来心底藏着深仇大恨，鹏族秘法如此难得，想来你不会放弃。”

    她说的没错，张辰的确不能放弃。

    雪灵带着张辰走的，都是最安全的路径，一路上几乎连任何一只飞鸟乃至鱼虫都没有遇到。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最后停在一处山脚下。

    雪灵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狭小洞口，“就是那里。”

    说是山洞，实则就在山脚，与上次见到的地洞一般无二。

    张辰心中警惕，罕见地有些犹豫。

    他能感受到身边雪灵并没有杀意，就连敌意也只是若有若无，很多时候，恍惚之间他甚至觉得雪灵并没有被夺舍。

    但他的心里依旧充满怀疑，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像雪灵当初对自己的好实在少见。

    他看着雪灵如今消瘦的模样，又想起当初在地底世界时，她身形壮硕，却低声一句，“只要有少爷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少爷，走吧。”雪灵面容柔和。

    张辰恍惚间就像看到她当初的影子，点了点头，“走。”

    走进洞口时，张辰回头望了一眼洞外的阳光。

    这是一场冒险和赌博。

    转而跟着雪灵走了进去。

    一路向里，越来越深。

    数十丈后，再度看到了吊在洞口处的猴脸鸟身的怪物，枯干得像被腌制出来，已经了无声息，显然死去已久。

    雪灵站在洞口处许久，看着这猴脸鸟身的奇怪物种长长叹了一口气，“这种鸟以腐肉为食，尤其是尸体。此处众人虽然被封在石壁中，但过了千年万年，总有鸟类凿穿石壁偷出那么一具两具。渡劫以上的大神通者，肉身成圣，它们只需吃上一口，便是四境。”

    她又一声长叹，其中悲凄之意让张辰毛骨悚然，“修行万世，最后也不过黄土一抔，若不成仙，生前一切辉煌都将成空！”

    张辰猜测如今入驻在雪灵体内的至少也是修行了数千上万年的大能者，如今心中猜测得到印证，不禁又生出一问，“我曾听人提起，大能之下皆是蝼蚁，现在又听你说有人肉身成圣，莫非大能者之间差距也极大？”

    雪灵神秘一笑，“你如今境界尚且三境，虽然已经可以与四境后期动手，但与大能之间的差距依旧十分巨大，所以我来带你寻找这鹏族战诀，待你修习这鹏族秘诀后，或能明白大能之下皆蝼蚁的意思。”

    “至于大能者之上，那又是另一个境界了。”这一句话里，有惋惜之意。

    见雪灵讳莫如深，张辰也不再去问。

    两人绕过猴面鸟身的怪物，向前走去。

    穿过狭窄长巷，一路终于来到左右石壁都有人影的地界。

    两侧石壁中，一如上次地底世界中的末日景象。

    石壁中的道道人影，或仰天痛哭，或不甘怒吼。

    张辰仰头看去，只见石壁顶端，有一张巨大人脸，煌煌如天威！

    雪灵罕见地神情沉寂，不断低语，“万古以来，修行一切成空，原来都是骗局！”

    两人继续往前，又行数十步，脚步齐齐顿住。

    左侧石壁中，有一道张开双翅，通体浑圆发亮的金翅大鹏，它展翅欲飞，高声唳天，仿若要直奔天空中那张人脸。

    前方，雪灵沉闷的声音响起，“金翅大鹏，以战力卓群闻名，修为突破大能境之后，整个修行界无人是它一合之敌。”

    “没想到，连它都未能逃生。”

    张辰望着前方双翅虽未展开，却有垂天之云气势的金翅雕，强抑浑身的震颤，只因眼前这金翅雕虽然已死，生前威势还在。

    张辰元力运转，方才堪堪抵挡。

    “走吧。”雪灵道。

    前方，复行数十丈，已经隐约可以看到尽头。

    雪灵开口：“你要的东西，就在前面。”

    “尽头处是当年金雕一族的老祖，他那儿拥有最完整的金鹏秘法，你若能修得，日后这祖地战场，当以你为风云中心。”

    “金雕一族的老祖？”张辰道：“此地生灵皆死，你又如何从他手上拿到金鹏秘法？”

    雪灵回头，掩起嘴巴轻笑，“我当年与他正是好友。”

    双目如桃花，此时雪灵身形极瘦，此时娇笑可见万种风情，看得张辰心中一跳，但他并非受姿容所慑，而是心中想起当初雪灵憨容，对眼前这‘冒牌’雪灵更多一分厌恶。

    雪灵在笑声中转过身去，一摇一晃，风情万种。

    两人又走了数十丈，此时终于看清楚尽头处石壁之中情形，但二人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心中大骇，翻江倒海。

    石壁中遍地鲜血，还有散落一地的灿灿羽翎，但却空荡荡看不到任何影子。

    雪灵看着石壁中的情形自语：“那是金翅大鹏渡劫之时，肉身成圣后生成的金羽。”

    “当年的老鹏王号称宇内无敌，一翅横拦可断星辰，焚山煮海不在话下，一身金羽便是世间难得的仙宝。”

    “世间无人敢与其争锋。”

    张辰闻言，隐约可见当年的鹏王的风姿。

    雪灵低低道：“如今这封天之地不见鹏王，莫非，他当年居然成功逃脱？若他逃走，这许多年来又为何不听他的消息？我早已经通了天眼风耳，虽在封印中，却可知世间事，还从未听人提起过鹏王二字。”

    张辰听到雪灵低语，再看眼前情形，只觉自己似乎接触到了某些惊天隐秘。他看着前方地面珠圆玉润的滴滴鲜血，忍不住道：“这场战斗过去了多久，为何鲜血还未干涸？”

    雪灵冷笑一声，“当年的老鹏王何等威风，滴血便可成儿郎，这些鲜血若不是被封印在石壁中，早已成了他的身外化身！要让它们干涸，再过千万年吧。”

    “滴血便可成儿郎。”张辰喃喃，再看前方地面的鲜血，忽又问道：“为何如今这方世界，却难见大能者？”

    雪灵这一次没有回应，她只是抬头望着天空中那张巨大的人脸，冷笑一声，拂袖转身！

    “你要的鹏族秘法，我已用神通显化，你自行参悟就是了！”

    她的心情似乎在张辰一句话之间变得极差。

    在张辰面前，有一滴鲜血正缓缓由石壁中向上浮起，其中微弱的血色光芒闪耀，道道字符在张辰双眸映照。

    雪灵一直走到远处那只昂首唳天的金翅大鹏之前，倚着石壁缓缓坐下，看着远处定定站在那里的张辰，“如果他今日能修成鹏族秘法，日后这修行界一方巨擘中必能有他一席之地。”

    雪灵嘴角勾起笑意，左眼瞳孔有柔和的眸光显现。

    “你在为他高兴？他未必感激你。”

    “此子身上煞气极重，便是在当年也极少有这样的人物。”

    雪灵的神色在短短时间中又不断变换，最后，她的眉眼处逐渐变得温柔，她说：“我常常听人提起，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不求回响，只求他好。”

    “从你进入我身体的时候我就知道，最后一定会被你杀死，毕竟你能扛过万古岁月的流逝和寂寞，要夺舍我不在话下，既然如此，能以我的生死，成就他的路，就是最好的结果。”

    前方，张辰身上逐渐泛起金芒，就在雪灵的注视下，后背延伸出两道小小的翅膀！

    张辰此时心中惊骇，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所谓的鹏族秘法，居然和自己身上原有的秘法有不谋而合异曲同工之处。

    他心中喜不自胜，“莫非世间大道殊途同归，但凡顶阶秘法都有相似之处？”

    不远处，雪灵抱着如今瘦了许多的双腿，“从我看到少爷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他的特殊，你说他能成一方巨擘，这件事我早就知道。”

    说到这里，她略一停顿，眉宇之间隐现痛苦之色，在她丹田处，此刻正有另一道灵魂在一步步啃啮，其中痛苦，由天灵开始，连通脚底，十指俱颤。

    “我生在狐族，被人豢养，从未真正看过这个世界，自从遇到少爷之后，我才深知世间美妙，他将手放在我脑袋上的时候便宛如天堂，如今为了他再尝一尝地狱的痛楚又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她眉宇间的痛苦隐约之中无法抑制，唇瓣愈发发白，就像凡尘垂危的病人。

    时时刻刻都受啃啮，每一瞬都脚踏地狱。

    张辰这一刻正在天堂，他的双目瞳孔中有两道飞天的金鹏，金鹏展翅，如垂天之云，双翅一阵，便越过日月星辰。

    前一瞬脚下尚且是茫茫沙漠，下一瞬，眼前已经是入云山峰。

    高飞唳天，顷刻间万里无云，振翅高飞，眨眼间便是百十万里。

    身形再幻，化身成人，双腿各自成峰，双脚便是低丘，提臂挥汗，三千里外便是一场雨，抬步向前，远处火山便迸发不止。

    张辰睁开眼睛，一声低叱，背后有两道翅膀倏然幻化，金光灿灿，与前方石壁中的金翎交相辉映。

    不远处，雪灵目光灼灼：“成了。”

    张辰嘴里发出一道轻唳，抬头向天，双翅一震身形一闪便是数十丈之上，正如小金鹏。

    他挥拳如日，一轮光芒灿烂，双脚微旋，脚下狂风大起。

    “若今日他再遇当初的情形，仅凭自身实力，足以无恙。”雪灵一声感叹，“他如今有这样的实力，你也该欣慰非常，剩下这四天，你是否要陪着他？”

    “好，既然你想多瞧他几眼，剩下这四天，便让你和他多聊聊。”

    “只要你能忍着灵魂被啃啮的剧痛不动声色。”

    张辰在空中不断变换身形，长剑在手中以鹏族秘法催动身法，心中兴奋无法自抑一声长啸。

    半个时辰之后，张辰全身金芒忽隐忽现缓缓落地。

    转而走向雪灵。

    雪灵的身形似乎更消瘦了一些，张辰灵识一扫便探出雪灵这一变化，心中厌恶，就在不知不觉中更深一层。

    他此刻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曾经那个雪灵已经死去，如今眼前此人乃是杀死雪灵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