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陈年旧事（上）

    张辰于三天前到达东海，做的第一件事，是找到观主在东海铭刻的阵法对其进行破解，目的是为了让天道真灵能有更多的豁口进行渗透。

    此后，他马不停蹄地在东海附近不断穿梭，假如这一切没有真灵的感应，根本无法做到。

    五百里的路程对他而言转瞬即至，但是要在五百里方圆的地域不放过每一次去细细感知，就显然要难得多。

    三天。

    这三天时间里，张辰不曾有一刻停下，只因皇帝说出的那句话，显然是早已预知了李璇和老王爷的结果。

    那场突如其来的东海动乱，或许本就和这个疯了的皇帝有关，对他来说，要达到目的，就算和东海异族做些什么交易也极有可能。

    张辰在落王坡的外围感应到这里有元力的波动，它们就像一条河流里不断跳跃的水花儿和涟漪，虽然轻微，但又十分清晰。

    “是异族的秘术。”

    经过在长安和魔尊的交手，张辰已经能分辨这些异族秘术和普通道法的区别。

    一旦锁定了固定区域，这件事对张辰就更加简单，短短不到两个时辰，他将这片地界儿全都瞧了一遍。

    真灵的感知和视线不同，这是一种以张辰为中心铺开的范围，近似于东海异族这些日子以阵法对老王爷的围堵，只是在拥有真灵加持的情况下，无论速度还是范围，他都远胜异族。

    最后，只剩下一片区域张辰没有探查，因为他的感知和瞳光竟都无法穿透，如果老王爷真的藏在落王坡，那就只能在这一处。

    于是，当张辰穿过浓雾，骤见眼前这一幕，一步迈出，拦截在异族和王府众人的中间。

    此时，异族以元力所化的小山当面。

    张辰只挥出一剑，出手的剑光便也成了山，这座山是密密麻麻的寸许剑气形成，犹如一条巨大鱼类身上的鳞片。

    两座大山顷刻撞击，但产生的余波轰鸣并不比众将士所想的巨大，异族以秘术所形成的山峦，在这些剑气面前被迅速切割搅碎，只有那些厚重的齑粉尘埃遮蔽了人的视线，阻碍了人的呼吸。

    张辰没想到这座小山竟是真正凭空形成的真材实料，心下觉得神奇，同时拂一拂衣袖，起了大风，齑粉迅速散去，露出异族的惊容。

    “四境之上？”异族此时意识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的强大。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尽力拖延时间，等外围的同族赶来一起出手。

    只是看现在的情况，接着交手，他未必能够抵挡对方一刻。

    于是他燃烧了元力，全身的羽翎如箭矢根根倒竖。

    张辰见状，也运转元力，捏出一印。

    元力的白色光辉在半空形成潮汐，它们掀起漂浮在半空的尘埃，映照在对面那只鹏鸟的身上，就连暗金色都好像变得璀璨，一根根竖起的羽翎便做了比寻常刀剑更小一号的锋锐。

    只是在张辰的元力面前，这些方才还切割了山石的尖锐羽翎，现在竟出现些许融化的迹象，就像寻常刀剑被扔进铸剑的鼎炉。

    异族开始发出因为痛苦而不能压抑地长啸，只是它现在尚且还是金鹏的模样，因此是清亮的一声高唳。

    这一声高唳，让将士齐齐变了脸色，副将道：“先生，落王坡还有其他异族！”

    张辰却无动于衷，他只是瞧着对面男子在高唳之后的又一次术法变幻，或许是动用了什么非常手段，

    不过，为了安抚这些逃亡了许久的将士，他说：“放心吧，他们不会来。”

    老王爷当即明白了什么，老马也松弛下去，原本有些将士还在疑惑，张辰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并不清楚，于是补充一句，“来的路上，我已将他们杀了个干净。”

    异族还在凝聚的秘术忽然停了下来。

    他的元力还处于燃烧的阶段，全身都有炙热的元力在不断逸散，就像田间柴垛燃烧的随风飘散的灰烬，原本是为了令自己的秘术更强，但现在已经用不上了。

    张辰见状反倒微微皱眉，“怎么停了？”

    对面异族随秘术的收敛，身上的异状也逐渐褪去，他的脸上却仍旧带着一种莫名的狂热，他说：“无论你是谁，无论你们唐国还有多少你这样的人，我们东海都一定会重见天日。到时候，无论是你，还是他们，都一定会死在我们重现荣光的路上。我们昔日所受的屈辱，从今天开始，都会一笔一笔还回去！”

    就在刚刚，他意识到自己绝不可能给张辰造成任何伤害，心知仅以他一人的能力，无论是不是燃烧元力动用秘术都没什么区别，索性不再挣扎，倒不如说出最后的话。

    张辰紧蹙了眉，“你们东海要重见天日，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从未想过阻止什么，只要对方不曾令这个世界生灵涂炭。

    ······

    张辰自半空落地。

    老王爷的手掌覆在张辰的肩上，“今日过后，王府欠你的恩情，又多一笔。”

    张辰摇头，“都是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

    老王爷对这句话倒有些意外，再看张辰的眼睛，明白这个年轻人在这段时间已和过去完全不同，一时也笑道：“你说得对，都是一家人，倒不必说两家话。”

    他还把张辰的口头禅学了去。

    张辰却在这个时候收敛了久别重逢的情绪，“有件事，我需要向您知会一声。”

    老王爷有些疑惑，他知道，能让张辰在这个时候提出来的，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张辰说：“在来到东海之前，我去了一趟长安。”

    老王爷见他的肃然神色，心头重重一跳，隐约已猜到了什么。

    他和刘秀之间常有符印之间的通信，当然知道张辰和皇帝之间的仇恨早已不可调和。

    果然，张辰接下来说：“我杀了他。”

    老王爷心里早就做了准备，听到这四个字后仍沉默了许久，就在这片被浓雾包围的幽暗深谷上方，四周是隐隐约约的虫鸣鸟叫，不知是什么野兽自不远处跳将过去打了滑，有石子儿窸窸窣窣滚落下去。

    这一切显得太平静太冷寂，只有老王爷的眼睛眨了又眨，眸子里的光芒闪烁像天上藏在薄薄云雾后的月亮。

    反倒是老马，在确定他们现在已经安全以后，听了张辰的话，看一眼老王爷，不屑似得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我并不怪你。”老王爷看着脚下山谷，看那些目光不能穿透的阴影，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旧人，“我只是痛恨自己，如果不是许多年来的懦弱，李璇不会死，你们也不必受这么多苦。”

    张辰瞧得出，这位老王爷在说谎。

    老王爷和那个皇帝虽是亲兄弟，但一个自私自利，一个至情至性，时至今日，一个死后一切成空，一个万分愧疚心如刀割，只能说一饮一啄，终究还是天定。

    这位在沙场上杀伐果断的老王爷说自己懦弱，张辰目前对他和皇帝当年的事情不算万全了解，但也猜得出大概。

    “或许，的确如此。”

    张辰第一次对这位老丈人说出大不敬的话来，他在肯定对方的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