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珊珊来迟

    老王爷将副将扶起来，他本想说些什么，但一双双眼睛看过去，终究连长叹一起嚼碎了咽回去，只吐出一个字，“好！”

    只有老马知道，这一声好，对老王爷来说，是十分艰难的，因为它代表着服软和认输，但为了这些将士，他纵有万般不愿意，也只能如此。

    这一处深林长在东海和内陆接壤处，因此造成山峦深谷互相接踵导致起伏不宜的怪异地形，传说此处在万年前是东海异族一帝王的葬身之所，得名落王坡。

    老王爷在走进深林时便在心头长叹：落王坡，落王坡，莫非这就是我天定的葬身之所？

    只是他心头又念及长安王府上下，念及刘秀朱重三这两个好儿郎，念及那个机缘巧合带进了府的女婿，也就强撑着走了下去。

    本是奢望能靠着此处的奇特地形求一线生机，但没有想到，这些东海异族在过去的千年里，时时会派遣族中子弟悄悄前往内陆探查，此刻面对落王坡虽不是了如指掌，也算知之甚详。

    林间又一次铺开地形图，老王爷凝神瞧了许久，最后指向地图里唯一的空白处，“往这儿走。”

    副将等人不做质疑，只随一声令下，调转了方向。

    老王爷心头又一次暗暗叹息，自己刚才所指的方向，是落王坡唯一一处不被探查的地界儿，在过去千年里，不知多少修行者都尝试前往，最后却再也没有出现。

    据说就连大监司也几次尝试进入，只是不知最后的结果，老王爷回想他当初尝试问大监司查探的结果，大监司却只说一句：非人间界，常人进去十死无生。

    此后，老王爷才断了继续探查那一处的心思，想不到兜兜转转，今日不仅要探查，而且是亲身前往。

    山上的路很不好走，泥泞铺成了每一处落脚都必定沾染的毯，虫蛇野兽也趁着雨后出来透透气儿瞧有没有不开眼的吃食在溜达，最后是深林里千万年形成的怪异，那些在野史中听两句便一笑而过的志异，在这儿成了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他们这些人本不该被这些烦扰，毕竟都算本领不俗，只是身后追兵万千，他们一旦有什么动静被察觉，就是灭顶之灾。

    隐藏行踪的要素之一，就是不能动用元力，那些异族不知动用了什么阵法或秘术，只要天地间的元气因此有细微变化，他们立即便有所察觉。

    光线逐渐开始昏暗，他们看不到外界，却明白又到了太阳藏进地面的时间，那些在白天不敢出没的虫豸蛇鼠开始从窝里钻出来打个野食儿，还有在树叶儿上升起零碎的莹莹光亮，都是不知名的生灵。

    两个时辰后，深林中的雾气越来越重，甚至于老王爷运转了瞳术，竟然也不能看得清楚，他知道，这是已经到了地方。

    据大监司那一日透露的只言片语，这一处神秘地界的外围，有一层浓雾，这股浓雾十分怪异，只能以目力看清楚四周方圆十米，此外就算是他的瞳术也不能穿透太远。

    穿过了浓雾，众人的视线豁然开朗，又是一片开阔的峡谷，而他们所处的正是峡谷最高处，又或者说，这其实是一片深入地底的世界。

    就在这时，老马发出一声嘶鸣，老王爷的神色也顷刻变了，因为在他们的四周，忽然有阵法的光辉，恰巧将他们圈禁。

    老王爷对这道阵法再熟悉不过，因为就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那些东海异族，就是以这种阵法将他们逼入绝境。

    嗡！

    虚空中似乎有波纹涟漪出现，一道身影振动双翅，四周是处处缭绕着的元力浪潮，犹如鹰击长空，手掌为爪，就要将老王爷捉起。

    其双翅振出，金芒万丈，羽翎如刀，在虚空中切割出一道道火花般地痕迹，所有的将士都来不及反应，只有近在咫尺的老马又一声长嘶，身形急速变大，双蹄有盈盈星辰升起，与日月同辉，光辉之外还有符文无数，仿佛火山喷发，犹如灭世神光！

    老马和东海异族的高手刹那间交战。

    东海异族和老马早已经交手数次，知道这匹老马的厉害，他不敢硬拼，在符文中穿梭，双翅微振切割开无数符文，瞳术一闪凝滞虚空，骐骥一跃便是数十丈，他要绕过老马，先杀死老王爷，这也是他唯一要完成的任务。

    他不知动用了什么秘术，速度竟更快了几分，大喝之后，面貌缓缓变化，嘴唇前突状若鸟，头上束起的玉带发冠也隐隐变形，有黑色羽翎现形，双目变小，瞳孔充大。

    老马又一声愤怒长嘶，此时身躯已有三丈，气势暴涨，双蹄跺了出去，敌手在他面前已十分渺小。

    东海异族愕然抬头，虚空中气势压迫令他都觉元力运转上的艰难。

    而另一边，副将终于在电光火石间回过神来，和一众将士再次结成了阵，他们横起手中长刀，无数长刀的鸣叫重合，直奔东海异族。

    东海异族和老马此时刚刚经过术法的激撞，东海异族后退之时手中掐诀，两手环绕，胸前道道涟漪出现，居然成一座小山，高约百丈！

    他一声大喝舞动怀中小山，将其高举，砸向身后，恰巧和众副将的刀剑之阵撞击在一起。

    军阵顷刻溃散，他们本就身受重伤，精神憔悴，早不负全盛时期的威能。

    东海异族怀抱入云之峰，双翅展开再一次回转，抡向老马。

    “退！”这是老王爷的声音，因为他已经看到，老马经过方才的战斗，身上的旧伤又一次撕裂，这一击碰撞恐怕不能抵挡。

    然而老马置若罔闻，早做好了以身躯拦山的准备。

    这一刻。

    东海秘术翻出的山峦，其上元力潮汐的浪花儿令人窒息。

    枯瘦颓废的老马，做好了舍生取义的准备。

    但也就在这时，两者之间出现了一道人影，他出现在林间闪烁的光线之中。

    “东海异族？”

    张辰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四周于半空施展术法的异族，瞳术运转，已开始解析对面敌手施展的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