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尘埃落定（上）

    皇城。

    崔宇和唐国异兽转瞬已有万千神通交叠，让偌大的皇城闪烁不定。

    崔宇心知当下大监司不在，而他的目的是杀死皇帝，未必需要和眼前异兽以命相搏，因此心思急转，一直在尝试感知皇帝的方位。

    他能在上一个乱世，以平庸资质活到当今又一个乱世，靠的就是谨小慎微的性子，就算和安史山做交易时的确答应了更多，实则最终要出的力还是要砍半。

    一人一兽交错而过，正要再次动身，忽若有所绝，齐齐看向远方。

    这个时候，恰巧是张辰的气海搭建完成，山川异象初生，

    崔宇其实并没有大监司于长安可以观天下的能力，没有当初观主在人间种下上百大阵的后手，更不比当初的张辰，感知可随时越千山万水，如今能有所觉，终究是因张辰构建气海时所造成的动静太大，令元力流动交错，就算长安都有微弱的变化。

    这种变化换做常人不能觉察，但崔宇在同境中不论如何平庸，终究也是越了四境，其感知自然要比常人强出千百。

    他自然明白这一刻从渺远处传来的微弱波动意味着什么，从那两个人离开长安算起，已有整整十二个时辰。

    他回头再看被异兽护持在后方的幢幢宫殿，“需要抓紧时间，今日唐皇如果不死，此前的一切谋划都将没有意义。”

    他十分明白，今日的局面实在是各方巧合促成的，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还不知是何年何月。

    不论当今唐皇如何昏庸，只要死去，就一定能令唐国出现短时间的混乱，毕竟从庙堂的蛛丝马迹来看，当今皇帝的几个儿子各有矛盾，且实在称不上卓越。

    不多久。

    长安停了不久的雨再一次落下，这是因为皇城方向的震动，相比前半夜更甚。

    大监司和张辰的交手能令风云变色，崔宇自然也有这样的能力，只是在不久之前，他还认为不至于令自己出这么大的力罢了。

    皇城大道外聚集的百姓已越来越多，他们的视线越过长街，却只能看到失了城门后闪烁不定的光，这些光在铺满鲜血的长街后似也显得猩红。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长安都响起一阵瓷器碎裂似的声音，就响彻在每一个百姓的耳边。

    站在街头的无数百姓因此环顾，因此抬头，最后不知是从谁开始，低低地，惶恐地说了一声，“阵破了。”

    长安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的方圆数十里。

    数十万老长安人，数百上千万从唐国辽阔疆域各地赶来的百姓，无论来处去处，无论部族势力，都听见了这道声音，它震耳欲聋，它石破天惊！

    承剑司的阵法庇护长安千年，这一千年里历经无数修缮和加持，每一日都如日月星辰的光辉洒落每一寸青石，居于长安的人无不因此感慨和自傲，世上更因此有风雨不入长安的典故。

    但就在这一日，这道庇护了长安千年的大阵破了，其碎裂声自皇城开始，路过朱雀大街，穿过东城西城护城河，途经轩辕阁等人落户的地界儿，一直到城墙之外。

    一处庭院里，钟白和一众喟叹观弟子远眺皇城。

    “不仅是皇城，大监司也出了事。”钟白道：“大监司本和长安大阵几乎一体，只要大监司安然无恙，大阵便不会破碎，想来，或许是那个人和大监司已分了胜负。”

    院子里众喟叹观弟子自然明白钟白所说的那个人是谁，一时都有汹涌的恨意，冷笑道：“只希望他们二人都死于今日！”

    钟白没有作声，只是心头有些复杂。

    北荒之后，她当初受到的影响已被清除，一开始得知张辰杀死观主自然也是恨的，尤其是张辰去往喟叹观封山之后。

    只是原以为张辰回到长安后，必然也要找到他们做些了断，毕竟他们早已被暗中监视和控制，这是官家的意思，当时张辰和庙堂的矛盾还未激化到这种程度，说来是要给这位先生一个交代。

    但张辰最后并没有再来，只是命人传达了这样一句话，“你在长安为我做了许多事，我当初便说过，这一切和你我的身份无关，算作我承了你的情，往后但有请求，我必不会拒绝。

    今日之后，你我便算两清了。”

    钟白到那一刻才隐约明白了一件事，这位先生从未想过真的要和喟叹观争什么，走到今日，无非阵营不同罢了，就像此刻张辰和大监司的一场大战，若真能让唐国更乱，倒也是观主生前最想看到的情形了。

    钟白此时沉默许久，最后道：“若是大监司今日能够死去，当然是极好的事。”

    ······

    山岭和平原的交接处，零散的小镇是砧板上随手分隔的豆腐块儿。

    现在，方圆数十上百里方方正正镇子上的百姓都抬头瞧着天上穿梭的两道流光，还有流光每每接触都必引发的日晕似的余波。

    原本现在已接近了黄昏，太阳早收敛了毒辣的性子，让脚下众生也得以清凉和休憩，偏天空之上不断有乍现极致的璀璨，于是镇子上百姓的脸颊就不断在金色和惨白中交替。

    他们不能知道天上这二位究竟谁更厉害一些，总之眼前场面是午夜梦回时也绝不敢去想象的大神通，没看不远处山上的野兽都跑了下来。

    不仅他们，就算是瞧了大半过程的绝大多数修行者都不能明了，偶有勉强瞧清楚的，也多名声赫赫，非常人平日里能够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