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尘埃落定（中）

    然而事实和长安众人所想的反而不同。

    当长安城内的阵法逐渐破碎，其中纹路的光辉和元力被不断抽离，大监司并未相应地落入下风，术法符印的威势反而不断攀升。

    此外，大监司的术法也愈发变得繁杂，甚至可称是斑驳，当张辰的剑气落向他，随着大监司一声叱令，刚刚出手的剑气转而却回到剑身，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回溯！”

    就连张辰的意识竟也产生一瞬的停顿，再回过神时，另外一道术法所成的纹路已将他圈禁，一道道做了蝉蜕形状的劲气于八方穿梭，撞击在他的身上。

    长剑一声嗡鸣，元力倾注后所张开的光辉将蝉蜕撑开，于是四周只听接连不断的营营之声，但始终不能突破。

    张辰只觉方才的晕眩有些熟悉，好像刹那要被拖入梦境，再转念去想，声音已满是惊异，“这是蝉瑞的手段！”

    “你果然已见过那个畜生。”大监司闻言，脸上露出莫名的，带几分癫狂的笑，事实上如张辰告诉过钟白的，不疯魔不成活，一个人既要做世上第一，就非要变成一个疯子不可，“不过，它的味道还不错。”

    张辰又因这一句话，看着光辉交错中面前老人脸上的阴晴不定，“你是说，你吃了它？”

    大监司笑得愈盛，就连响彻山野的声音都似带着野望的张力，“这世上万物更迭，王朝交替，纲常伦理，莫不是在变化的，然古往今来，唯一不变的就是弱肉强食，我既然吃了他们便能更进一步，这岂非就是最契合世上道理的成人之美？”

    张辰听了他的理所当然，忽然意识到更加可怕的一件事，“你吃过人？”

    大监司仍旧在笑，理所当然的森然，“你去看山野之间，野兽之中但分胜负，谁曾在意过同类与否？自古以来，人和野兽有何区别？既要走得更高，又非要为自己画出条条框框，岂非是最大的作茧自缚？”

    张辰叹息道：“因此，你不仅是要吃了神仙做神仙，这千年以来，已吃了不少人，做了你向上的天梯？”

    大监司张手臂，便见左右分出一道道人影，它们虽是人形，却带着非人非兽的嘶声，带着向外扩散的灰色阴影，像附着在它们的身体之外。

    张辰的眉皱得更深，他曾见过许多次如眼前这些人影的情形，它们所栖身的区域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做摄魂幡。

    张辰想起自己看到摄魂幡第一眼时的愤怒，这一刻不知该不该觉得可笑，“世上常说摄魂幡有违天理，是邪魔外道，无论承剑司还是喟叹观都对此深恶痛绝，然而谁能想到，无论观主还是大监司，本就是邪魔外道。”

    “想不到，你生来就有俯瞰世间的能力，竟和那些小门小户一样，想不通这世上从未有过什么正邪。

    当初我和那个道士定了摄魂幡属于邪魔外道，不过是因为摄魂幡实在太强，若世上人人都能修得，我们这些人又如何做了别人不能追赶的强人？如今将其定为邪魔外道，等世上修习摄魂幡的人越来越少，它便成了我们的秘术，至于正邪，终究还是我们说了算。”

    张辰对他说出这番话时的毫无波澜而心生感叹，“整个唐国万万人捧起的脊梁，如今却成了要亲手压死它们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