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前朝余孽（下）

    三人推门而出。

    一阵风从清冷的街道吹过去，芷安未来得及束起的长发就被吹起，落在张辰的脸颊一侧，好像轻纱拂面。

    这一次不是芷安平时刻意的勾引，偏偏让张辰刹那捕捉到了她的美丽和柔软，一种沁人心脾的芳香。

    这当然不是喜欢，张辰分得很清楚，只是觉得，一个人无意间的自然，反而要比做作的展示更有魅力。

    某一个刹那，他回想起那个在他面前一直毫无形象的贵妃杨雪灵，心脏好像有了莫名的悸动。

    不过他很快将这些杂乱的心思收起，随着声音的来源向街尾走去。

    朱重三则左右瞧了半晌，最后靠近了张辰，低声道:“这里好像，真的是朱雀大街。”

    不怪他一开始没有看出来，一个极少回到京都的边防大将，也从未注意过所谓的城池构造，当然难以分清街道和街道的区别，甚至在他看来街道和街道之间一模一样，本来就没什么区别。

    张辰微微颔首，随着寂冷深夜中戏词儿的高亢，他指了指右侧的拐角，示意唱戏的人就在这一处。

    长剑直到此时也没有发出警示，张辰决定直接走出去，这柄长剑是沾染了仙神之力才有了灵智，它对危机的敏锐程度远比常人强上许多。

    当张辰的脸骤然展现在拐角处的长街对面，一阵铃声忽然叮叮当当响起。

    而张辰的瞳孔被两排幽幽的青绿色代替，那是反射了对面的光。

    朱重三和芷安则随之上前两步转身站定。

    三个人的神色全都显现出初次见到某种不可思议景象的震撼。

    就连熟知世上典籍的张辰，也久久不能回神。

    “他们，是人是鬼？”朱重三问。

    张辰微微摇头，因为连他也不能确信眼前所见这一切的真实或虚假。

    就在他们眼前的一条长街上，街道两侧漂浮青色的火焰，火焰下端坐一个又一个人影，他们面前各自铺开一张以牛皮或麻衣张开的摊位，摊位上的物件儿千奇百怪，除去饰品刀剑书籍，还有猛兽尸体，更有甚者摆了几颗头颅上去，看上去血迹未干，似乎刚刚才被割下来。

    而戏词儿的来源，是长街尽头摆开的戏台子，台上有角儿咿咿呀呀唱个不停，台下观众的叫好声不断，偶尔有碎银子被扔上了台，那就是打赏的小费。

    张辰的目光在远近徘徊片刻，想起白天时候他刻意打碎了的茶摊儿，当时他确定了脚下无论人还是物件儿都是真实存在的，现在却不能肯定了。

    他的心头愈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哪怕明知这一遭恐怕会遭遇和过去完全不同的危机，并没有半分恐惧，反而因此激动兴奋起来。

    他渐渐察觉到了自己本身的性格，越觉察到危险的时刻，就越有心闯荡一遭。

    “走，进去瞧瞧。”张辰道。

    三人距进入夜市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向前迈出三五步后，一直在微风中隐隐约约的铃声突然大作，好像近在耳畔。

    张辰只觉得这铃声有些吵闹，正要寻找它的来源，身旁朱重三和芷安的身子忽然就软了下去，一前一后摔倒在地。

    张辰心头一惊，急忙过去查看二人的情况。

    “你果然是天降的仙神，摄魂幡的铃声过去从未有人能抵挡，当年承剑司那个老头儿一个不小心都着了道，在你这儿没了作用。”一人自拐角处走出来。

    张辰抬头去看，是白天带他们一路走进来的年轻人。

    张辰见他出现，知道自己一直都预料得不错，缓缓起了身，道:“你们费尽心思让我来这一趟，无论仇怨恩惠，有什么就只管说出来，又何必搞这么多花样？”

    年轻人笑道:“我们这么做只是要确定两件事，第一件要瞧瞧你究竟是不是所谓的天降仙人，第二件要瞧瞧你究竟还存了多少实力。”

    张辰笑道:“那我明白了，你们无非是想找我做一些买卖，却不知道我究竟有多厚的本钱，所以想出这么多法子，就是想测一测我的深浅，也好决定你们的态度。”

    年轻人笑道:“和聪明人做事的好处就是，你不需要说明你的来意，对方已全都猜得清楚。如今你既然已经明白，那就请随我来，至少，你如今确实有见我们老爷的资格。”

    “那我还真是荣幸。”张辰笑着说话，同时握紧了一直浮在身旁的长剑，“可是，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前朝余孽的深浅，那这场买卖又怎么做呢？”

    前朝余孽四个字一出，对面年轻人已豁然变色。

    张辰的剑此刻也已挥了下来！

    剑身带着激动的长鸣，飞出一道让暗夜如白昼的虹光！

    对面年轻人眸子里的优越和从容全部退去，这一刻已只剩下恐惧和愤怒。

    ……

    对面的年轻人不能抵挡这一剑，张辰很确信，尤其是看到了他的神色。

    他在等待有人救他，又或者是他的大好头颅飞起。

    最后结果出乎意料，没有人前来替他挡这一剑，那颗大好头颅也没有飞起，年轻人的身形只是被这一剑穿透，然后从长街一寸寸的消失了，就像那些被扔进火焰的纸张，又或者是被灼烧殆尽的柴。

    只是干柴至少还会留下一些干灰，刚才那个活生生的人却什么都没有留下，他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我可以理解你的愤怒，所以，现在消气了吗？”

    在张辰背后，一个老人的声音响起。

    张辰回头，是白天在茶楼说书的那个老人。

    张辰知道他也是对方计划中的一环，从他走进黄府后的平静就知道。

    张辰的脸上忽然露出笑来，且越来越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