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二天早晨，我在手机闹钟的催促下醒来，昨天躺到床上已是十二点多了，诸葛亮的这个古琴参赛计划让我兴奋到很晚才入睡，所以醒来迟了一些。

    诸葛亮已经在阳台上练着五禽戏了，我急忙洗漱完毕，离上班时间已经不多了，早餐已经来不及准备了。门铃骤然想起，打开门一个外卖小哥在门口：“火先生的猪柳蛋套餐和鸡肉卷饼套餐。请给个好评，谢谢！”说完扭身就走了，我这才反应过，诸葛亮已经会点外卖了！

    此时诸葛亮晨练也结束了，走到餐桌前说：“云星，看你还没起来，我就先点餐了，用的是你的ipad，你的账号。等我注册个账号，下次我请你。”我说：“先生点了早餐，已经是帮我忙了，还分这么清干啥？”诸葛亮说：“礼尚往来，还是需要的。”

    我看看时间，已经来不及在家吃了，于是拿了一份早餐和诸葛亮道别，上班去了。现在也不用为他吃饭操心了，我让他自己随便点餐，只要不出门就好。

    驾车来到厂里打卡，刚好没有迟到，走进办公室依然是把手机打开家中的监控视频，看到诸葛亮已经吃完早餐，把餐桌收拾干净，走进书房。我拿出带来的早餐开始享用，电脑邮箱里上级部门已有几个邮件发来，边吃边浏览一遍，都是一般行性的工作通知。

    早餐吃完，我开始完善昨晚做的艺术节参赛方案，然后发到工会主席和党群工作室主任的邮箱，晨会结束后来到主席办公室又把方案进行了一下口头汇报，主席没有意见，主任那边我就不用汇报了，文体活动这方面他向来很信任我，也可以说是很依赖我，午饭后我就开始和各个项目参赛的人员一一落实，一下午时间又很快过去了，各项目的参赛报名已经可以上报了，不过还没有到截止日期，我决定压一压，防止有变化，也防止几个主要的竞争单位从上级工会获得我们的参赛情报，下班时间一到，我便驾车离厂。

    回到家里，诸葛亮已经把晚餐准备好了，还是点的外卖，这回是水饺，好几种馅的。我曾在北方生活过，对面食很感兴趣，这两天还真有点馋饺子呢！拿出碗筷和诸葛亮愉快地吃起来。

    诸葛亮边吃边问我：“我想把微信名字改掉，提示已有多人使用，建议更换，这是怎么回事？”

    估计他说的是昵称，昨天我帮他注册时时随便写了个“亮仔”作为昵称，我问他：“你想改成什么名字？”

    他说：“就是我的名字，诸葛亮呀！”

    我笑着说：“嗨！您的名字现在各种账号里肯定是用了不知多少次啦！您说的这叫‘昵称’，一般不用自己的名字，随便起个名，自己喜欢就好。”

    诸葛亮还没完全明白：“不用自己的名字人家怎会知道是你？”

    我说：“网络本来就是虚拟世界，你可以用另外一个身份，这个身份完全可是假设的，微信上那些叫诸葛亮的，都有自己的名字，用诸葛亮的名字可能是崇拜您，也可能是觉得自己很聪明，或者想让别人认为他很聪明。莹莹不是告诉过你嘛！你是历史名人，诸葛亮这个名字就是智慧的代言词。”

    诸葛亮皱皱眉说：“这样啊，那我叫什么好呢？”

    我拿过ipad看了看，这老先生微信名还真是叫诸葛亮！我把他的好友通讯录打开指着自己和赵莹莹的微信名说：“您看，我的微信名‘赛东坡’，莹莹是‘带你玩的小姐姐’，这都是自己起的。”

    我们正聊得高兴，平板上视频电话又有来电提示，诸葛亮划开接通，又是赵莹莹打来：“云星哥，诸葛先生，你们干啥呢？也不知道和我联系！”

    诸葛亮说：“晚上好！莹莹姑娘”

    我在一旁能让莹莹看到的地方看着屏幕说：“莹莹又带团啦？”我看出对方的背景又是在酒店标准间里。“是啊，夏天是旅游旺季，一个团接着一个团的，诸葛先生适应现代生活了吗？”

    我说：“先生注册微信啦，还会点外卖呢！加你好友了，你看见没？”

    “啊？”赵莹莹咯咯地笑了起来，“刚才发现有个叫诸葛亮的要加我微信，原来是货真价实的真诸葛亮啊！我得赶紧通过，哈哈！诸葛亮都加我微信了，哈哈哈！”

    我在旁边也笑着说：“你绝对想不到是真诸葛亮加你吧？”我又转向诸葛亮说：“您看到了吧，你用真的名字，人家反而没把你当诸葛亮！莹莹，你帮先生起个昵称吧！”

    赵莹莹想了一下：“那就叫‘诸葛不亮’既诙谐，又好记，人家也不会想到其实就是诸葛亮，哈哈！”说着又爽朗的笑起来。

    我刚想说这昵称有点贬低他了，没想到诸葛亮说：“好！就叫‘诸葛不亮’，我来到这现代，本来就不亮嘛！很贴切，有幽默感！”就这样诸葛亮微信上成了“诸葛不亮”。我们和赵莹莹聊了一会，大家都挺高兴，就这么几天相隔千里，时隔千年的三个人成了熟人、朋友。

    和赵莹莹通完话，诸葛亮拿出我给他的那个本子，翻开后我看见《广陵散》的曲谱已经整理出来了，写了十几页纸，我惊叹道：“诸葛先生，好本事啊！一天时间把《广陵散》的谱就记录下来了！”

    诸葛亮说：“一点雕虫小技，我还按照这个谱子练了几遍，弹给你听听。”说完做到古琴前准备演奏，我赶紧拿出手机开启直播，诸葛亮手触琴弦，书房内顿时旋律翻飞，时而林间微风，时而山间清泉，或激昂澎湃，或婉转低回。一曲《广陵散》从小序、大序到正声、乱声。恰似那悲壮的故事，从远古走来一般。直播间里又有人刷来一波礼物，十几分钟粉丝又涨了六千多。

    一曲弹完，我赶紧把视频保存下来，诸葛亮弹的《广陵散》比MP3中的更为动听，诸葛亮走到我身边问：“粉丝又打赏啦？”

    我说：“是呀！您的弹奏太有魅力了！，我把谱子分一下改成合奏。”说完立刻拿出荧光笔，把准备让诸葛亮弹的部分画了出来。

    诸葛亮却摇摇头：“云星啊，如果这样合奏，那你基本上只在上三弦打低音节拍了！”这正是我的用意，我说：“我弹点简单就行啦，这样分配乐曲才能体现您的价值嘛！”

    诸葛亮依然摇头说：“按你的办法，我把精华、难度大的部分都做成伴奏，如果遇到琴道深厚的人做评判，就麻烦了！人家会觉得你弹的部分才是伴奏，弹伴奏参加比赛岂不是滑稽了？再说，你弹奏古琴参加比赛，应该会有不少人会知道的，万一以后朋友聚会要你抚琴助兴，你怎么办？只弹个叮咚节奏？”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担心了，评委中或许会有职工艺术团的人，这些人虽然业余，耳朵也是挺灵敏的，万一听出点名堂，岂不是弄巧成拙了！而且，艺术节参赛节目通常会在厂里年会上展示，若是钢琴演奏，搬个钢琴费事，可以推脱，古琴一个人就能背来，到时候我也不好推辞。我问诸葛亮：“那先生认为应该怎样分配曲谱呢？”

    诸葛亮说：“你要弹大部分旋律。”说着拿起另一个颜色的荧光笔，重新规划一遍。我一看，天呐！正声、乱声部分大部分都成我的啦！我要有这个本事，还要诸葛亮帮忙吗？

    我委婉地说：“先生啊，我的水平难以完成的。”

    诸葛亮说：“离比赛不是还有一个月嘛，抓紧时间练出来呀！”

    我有点哭笑不得：“一个月怎能把《广陵散》练好？练到八十岁能弹好就不错了，这可是古琴王曲啊！”

    诸葛亮笑笑说：“云星的古琴师承何人？弹过什么曲子？”

    我说：“没有拜过师，自己随便玩玩的。能弹《秋风词》《阳关三叠》之类的曲子。”

    “我没听过这些曲子，你来谈给我听听。”诸葛亮把我拉倒琴前，我刚才说的两个曲子，都是出于唐代的，诸葛亮当然是没听过，所以尽管我弹得水平有限，也大胆地弹了一首《阳关三叠》。

    诸葛亮听完点点头说：“云星的琴技，只能算初成。”看来诸葛亮还是听明白了，我有点不好意思，诸葛亮话锋一转：“自己学成这样也不错了，看得出来还是下了些功夫的！”这话听了，让我觉得舒服很多。诸葛亮又说：“我来教你弹《广陵散》，一个月时间应该会大有改观！”我高兴地说：“那求之不得呀！”

    诸葛亮说：“参加一次比赛，若能提高琴技，也算是有收获！仅仅为了欺世盗名不可取。”没想到诸葛亮还如此正能量，让我感到一丝羞愧。

    接下来的几天，我下班后都是立刻回家，部门间、朋友间的应酬已改推掉，回家吃完饭就开始练琴。诸葛亮把《广陵散》的曲谱不是简单拆解分配成两部分，而是改编成了一首真正的古琴合奏曲，出彩的部分大部分由我来弹，难度最大的几处由诸葛亮弹，在他的指导下，我琴技提高得很快，还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一周后，我弹奏的部分已经基本熟练了，诸葛亮弹奏的部分我制作成MP3文件作为伴奏，开始了“合练”。每次弹奏完，诸葛亮都要提出新的要求，很显然，他已经不满足弹奏正确，而是要我越弹越好！

    一天晚上，我刚弹奏了一遍，诸葛亮突然提出：“云星，今天你自己做一次直播试试。”我张大嘴巴，半天才说：“这恐怕不行吧，我这琴技从来没给别人表演过，别把粉丝都吓跑了！”

    诸葛亮问：“不敢表演给别人看。你怎么参加比赛，难倒你们艺术节没有观众吗？”我顿时被问得哑口无言，暗自责问自己：是啊！火云星，你啥时候还怯场了？这些年来，唱过独唱，当过指挥，演过话剧、小品，舞台也没少上呀！诸葛亮鼓励我：“你现在的琴技已经进步很多了，自信一点！”说着把ipad支起来。我去！看样子老先生已经会开直播了！

    诸葛亮准备好了，给我个手势，同时在电脑上点开伴奏，我壮着胆子，第一次自己做了回古琴直播，居然弹《广陵散》！一曲弹完，我感觉后背已经被汗浸透，问诸葛亮：“您觉得怎么样？”他说：“自己过来看看吧。”

    我把ipad拿过来，咦！居然也有粉丝刷礼物！还有几个懂古琴的粉丝，点赞留言，说能弹古琴王曲不简单！年轻人能弹的人很少。我又回放一遍，听起来还真是有点韵味，《广陵散》合奏的效果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还是自己弹的，可谓原创啊！可以申报版权的！我面带喜悦看了看诸葛亮，他却说：“别太骄傲，现在只能算个‘大成’，我还要传授你《南山琴诀》，你能练到‘圆满’，参加比赛应该没问题，能不能到‘地宗’那就要看你下多少功夫了。”

    诸葛亮告诉我，在三国时代，乐器演奏从低到高分为有技、初成、小成、大成、圆满、地宗、人宗、天宗、宗尊九个级别，《南山琴诀》是诸葛亮在隆中编写的古琴高等级教材。颇有点咱们现在器乐考级的意思，我做梦也没想到，三十几岁居然还能大幅提升古琴水平！

    经过诸葛亮的教习，十几天后他鉴定我练到了‘圆满’，离比赛还有两天了，赵莹莹给我打电话，说她要带团来中京，听说我单位里有艺术节比赛，我还要上台参赛，非要来当观众。我告诉她要是有空就来吧！我又问诸葛亮：“先生想不想去看我比赛？”他听了眼睛放光：“太好了，我还没走出过你家呢！”我告诉他赵莹莹也会来看，诸葛亮更是高兴。

    赵莹莹带的旅行团第二天就到了，这回她是团导，到了中京把团交接给地导，就跑到我家里了。“诸葛先生，您的病都好了吗？习惯现代的生活了吗？学会写啥东西了？听说您下围棋，做直播都能赚钱啦！”赵莹莹连珠炮似的一连串问候。

    诸葛亮笑着说：“多亏莹莹医术高超，我已经好了！”赵莹莹哈哈地笑起来：“我哪算得上医术高超啊？您的病在现在很普通的。”我在一旁对她说：“诸葛先生，到底是精英人才，学什么都快，看书也快！几乎一天一本。”

    我们三人再次聚到一起，和一个多月前气氛大不一样，像三个久别的老朋友似的，赵莹莹来了还是不客气地占了我的卧室，我又回到客厅沙发上窝了一宿。不过，早晨她很自觉地早早起来，到厨房煮了三碗鸡蛋面，我和诸葛亮起来洗漱完毕吃了顿现成的早餐。

    这是个星期六，艺术节器乐比赛是在晚上，我们三个有一整天的时间聚会，到了下午我又把参赛的《广陵散》弹了两遍，诸葛亮不再提什么意见，只说了一句：“手法这样就可以了，比赛时要进入琴曲的意境。”

    晚上，我开车带着诸葛亮和赵莹莹，来到公司的影剧院，比赛就在这里进行，我说：“莹莹，诸葛先生就交给你了，尽量不要让他和其他人多说话，免得惹麻烦！”赵莹莹笑着说：“放心吧，如果有人跟我们说话，我就说他是我老板，老板嘛！话自然就少！”我觉得这主意不错！

    我抽签居然是在最后一个出场，挺满意，不仅成了压轴戏，还能完整地欣赏一下比赛节目。我们公司职工还真是多才多艺，这场器乐比赛有小提琴，小号，吉他，扬琴，口琴，笛子，萨克斯等等……十几种乐器，几乎不重样，个个水平都还可以，我的古琴是个稀罕物，我经历的这几届比赛没有出现过，主持人报出节目顿时感觉全场异常安静。我穿着诸葛亮的那套古装作为演出服装，一出场便赢得一片掌声，让我心里踏实不少。

    站在舞台中央，灯光洒在身上，我轻轻抚摸着古琴，调整呼吸，让自己的心境渐渐平静下来。片刻后，我的手指轻轻落在琴弦上，悠扬的琴声如流水般缓缓流淌而出。古琴是低音乐器，那声音空灵而悠远，随着旋律的推进，我的情绪也逐渐高涨起来。诸葛亮告诉我要进入意境，这首《广陵散》我曾欣赏过无数次，意境早有领略，今晚在赛场上真的好似走进了这个古老的故事。台下的观众们静静地聆听着，沉浸在这美妙的音乐之中。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台下再次响起出掌声和欢呼声。我站起身来，向评委和观众们鞠躬致谢。这次比赛，居然我得到了金奖！

    服务员已经听见，一个小哥跑过来，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劲，反而幽默的说：“三位客官，需要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