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长生

    月光落在山腰上，经葱郁的枝丫在山石上做了种种怪状的光斑，那些活死人的脸庞在这些光斑稀疏的映照下愈发灰白，带诡谲的呆滞。

    张辰曾和摄魂幡里的魍魉夜枭有过几次交手，明白这些邪魔虽没了自己的意识，却不能说没有灵智，在其主子的命令下，至少能分辨危机与否。

    “据野史典籍所述，这些活死人应该远胜那些邪魔才对，否则他们日复一日，不会自发生成这场藏匿于十万大山中独属于他们的夜市。”

    张辰决定深入集市去瞧瞧，但转念再想：这场夜市中既全都是活死人，这些人生前修为不俗，将自己掩埋之前也必定做了许多后手，只怕这个活死人市中有许多禁忌和规矩，我若贸然闯入，倘若只是小小的混乱还好，若是影响了别人的长生大计，他们和我无冤无仇，那才是罪过。

    他历经磨难，虽也明白了人心险恶的道理，并且有仇必报，但仍有自律的规矩，这和四年来所接触的亲朋好友不无关系。

    就在他想着过去所知的野史典籍中关于活死人市的种种说法时，忽觉山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且由远及近。

    张辰低头看过去，从茂密林子的阴影后方，竟钻出一个人来。

    那人看到张辰后微微一怔，道：“敢问，是长安的那位神仙姑爷吗？”

    他竟然一眼就猜出张辰的身份。

    张辰对此倒并不意外，一个人已经天下尽知，而且特征太过明显的时候，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张辰还未做声，对面男子已接着道：“先生是想要进入活死人市吗？”

    张辰没有回应，只是反问，“你是何人？”

    “我名为连询，长居于此。”连询道：“先生倘若知道活死人市的出处，就该听说过司马微雨的名姓。”

    他说话的同时瞧张辰一眼，见其并不做声，这才接着道：“不敢欺瞒先生，司马微雨，便是我连家老祖。

    说来我们家这位老祖宗和先生有些相似，当年他也是入赘了连家，入赘时一介白身，等到借着连家的势进入修行，才一鸣惊人，察觉其修行天赋绝佳，短短六十年就破了四境。”

    张辰打断了他，“你只需说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并藏匿在活死人市。”

    连询微微颔首，道：“当年我们老祖宗决定以蕴养神兵的法子蕴养自身躯壳，又担心自己的想法出了偏差，因此将毕生所钻研的种种修行和长生之法传了下来，只说后世若有同行者，同样困于长生二字，不妨将这种法门传出去，毕竟世上修行，本就不该敝帚自珍，同路之人越多，时时互相研讨修缮，长生之法便越完善，其中的道理和做学问相似。”

    张辰沉默片刻，若事实真如连询所说，那么这位司马微雨倒算是不吝传承的大贤，只是他回想方才所见的景象，总觉有些怪异之处无法自洽。

    “那么，这活死人市又是如何形成的？总不会是你们老祖生前就已经想到，他的长生之法会有这么多人前来探查效仿，生怕众人长埋于地下太过无聊？”

    连询道：“这却是机缘巧合，原本我们老祖只是叮嘱我们这些人，神兵炼制途中，也需要时时令其见天日，吸收元气精华，但是时间一久，十万大山每逢月光最盛时，山间便有活死人四处散乱。

    直到两千年前，逢王超更迭，许多大修行者陨落，前来寻找长生之法的家族和人物越来越多，有当时的前辈便提出，不妨令这些活死人集中一处，他们缺少了一道魂灵，但还有两道魂灵残留，再加上躯体灵性不减，加以引导，或许能集中一处，此后又过了数百年衍化，一些活死人竟自发通了商市，这便是活死人市的由来。”

    “原来如此。”张辰似乎恍然大悟。

    连询的脸上露出笑意，“先生是否也要瞧一瞧我们老祖的长生之法呢？”

    回答他的，却是一抹纯粹薄长的剑光！

    剑光照亮张辰的面庞，满是凛然的杀机。

    连询一时大惊，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露了破绽，可眼见这一剑已将要临身，且其中剑意灼灼，威势煌煌，绝非自己以修为能够抵挡。

    电光火石之间，自他怀中泛起一道璀璨光辉，一枚符印跳了出来，一道恢弘的剑光便骤然张开，和张辰的剑气相撞。

    那剑气湮灭了张辰的手段，竟去势不减，占了上风。

    张辰的双目映照这道剑气的光芒，好似一条白线将瞳孔上下分开，但他一时倒起了兴趣，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修行不算高深，却能催动这样的符印，已快要比得上崔宇在北荒的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