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长生者（下）

    “他们竟真的借这一方峡谷和阵法，开辟出独属于他们的城池。”张辰在穿过城门时，伸出手去触摸一旁的墙壁，却径直穿透过去。

    城内的一切都已成型，不久前的所有呆滞魂灵，现在都成了就这座城中来往生活的百姓，是热火朝天的集市，也是着了锦绣华服的公子小姐，期间还有扛着重物去往码头的苦力。

    只是这一切的喧哗，在张辰二人面前都像极了虚幻的影响，因为无论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如何喜悦，动作如何浮夸，二人都并不能听到这座城的声音。

    就在这时，那些原本来往踱步的百姓看向了远处长街的尽头，似乎是起了什么喧哗。

    张辰二人也瞧过去，

    只见八匹神骏非常的异兽率先从街尾出现，偌大的排场浩浩荡荡，在两侧将士的开路下，一道人影驾异兽而行。

    张辰的视线落在来人的衣物上，道：“这是楚国的皇族，如果我所料不差，是楚国六皇子姜蛟，典籍记载，其生来面容异于常人，俊美可以比谪仙。”

    芷安微微颔首，“的确形貌俊美，可以与你比肩。”

    东方日光落在他的脸上，腹部以下就隐没在两侧深墙大院的阴影里，直到他穿过这条长街转向另一条大道，阳光的万丈光芒全部放开。

    那些百姓一窝蜂都跟了过去，他们从张辰二人的身上直接穿了过去，丝毫不受影响。

    年少的皇子穿了几条长街，微风一度过了骏马的身，毛发一度飞扬做了年少的轻狂，低头一笑就捉了不知道多少少女的心，少女的心又暖了春风，媚了护城河边儿的垂柳，偷偷吐了嫩芽儿。

    人群里，有大胆的姑娘让侍女抛了绣球给李尘，眼见两边儿的将士没什么反应，于是就像开了先河，越来越多的富贵小姐扔了绣球，半空就像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绣球雨。

    “这是皇子巡街。”张辰现在已经完全确定眼前一切就是楚国，“这也是也是典籍所记载明确的风俗，他们竟真的用这种法子活了上千年。”

    最后这句话，张辰在短时间里已经重复了许多次，芷安也一样。

    这一刻，他们再看眼前熙熙攘攘的人流，瞧他们持各自烟火于人间之外穿行，那些影影绰绰丝毫不受他和芷安的影响，买卖互通，日月交迭。

    他们二人虽能见其形，却不能扰其神，在那些来往的魂灵眼中，他们甚至是不存在的。

    张辰的心神激荡，犹如在井底藏了数十年的癞蛤蟆忽然跃出井口，见天地之大后的震撼不能自持，犹如寻常百姓骤然见到如河水倒灌这样超出常理的场景。

    哪怕当初见观主成就人间阵，也绝不似眼下的震撼，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城内行走，这是因为他的脚掌无法踩在城内铺开的青石上，因此他们二人实则是踩在那些棺椁和坟头。

    这城内的一切，都只有这些魂灵能够使用和享受，那些热气腾腾的包子，还有马路牙子上支起的酒摊儿，也只有他们能够食用。

    “他们这样，也算是活着吗？”芷安有些恍惚，直觉是在梦中。

    张辰道：“他们生有灵智，于城内来去自由，阵法运转时便如白昼的日出而作，阵法停止时其灵便回到棺椁继续蕴养，魂体就落在树上以得永生，这又似寻常百姓人家的日落而息。

    这满城的热闹已足够他们平日里生活，更何况这阵法或许还有精妙处我们不曾全部看到，又或者它能够显化的世界远不只这座城，这怎么能不算活着呢？”

    芷安觉得张辰所说有些道理，但一时又总觉不能接受，“可我们无法触碰到这一切，那他们的存在岂非和那些虚假的蜃景一样？”

    张辰转过身认真地道：“对他们而言，我们才是蜃景和虚幻的。”

    芷安微怔，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我原以为世上的传说终究只是传说，就算有些是存在过的，也一定有所夸大，如今才知未必。

    前朝有一贤人，名为庄，他曾经误入一座不知名的山岭，在山岭之中见一座城池，只听满城喧嚷，他心下好奇便走了进去，一夜醉酒尽欢，直到第二日被上山的农夫喊醒，他才发现，昨夜所经历的一切似黄粱一梦，偏偏身上的污渍和酒气是真实存在的。”

    城池里，只有张辰的声音，似在说只出现在野史中的传说，又似就在描述眼前的一切。

    末了，他微微叹息，“只是这样一来，我想要破解观主留下的阵法，就势必要破坏这个国度千万人的长生，实在非我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