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师恩难偿

    朱重三的拳头近在眼前，叶芳的心思也在刹那急转。

    噗——

    叶芳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喷成了雨幕似的。

    朱重三呆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道了一句:“多谢。”

    叶芳却涩声道：“朱将军的修行一日千里，是我学艺不精，将军何须谢我，是我惭愧，惭愧。”

    山上三名夫子瞧着这一幕微微愣神，朱重三转过身对三人躬身，“请三位夫子，为我老师正名！”

    刘玄机和另外两位夫子对视一眼，低低道了一声：“君臣规矩固然重要，可老友一生都在为大唐殚精竭虑，我等若只为了自己守这个规矩而看他的死就这样被掩埋，如何对得起良心，又如何对得起老师这两个字？”

    只一句话，刘玄机三人已向下走来。

    随着四人逐渐远去，承剑司一名弟子将叶芳扶起，道：“大人，这件事情，该如何交代？”

    叶芳说道：“朱将军神威盖世，俨然有四境之下第一人的苗头，我等围攻之下竟也不能取胜，全都身受重伤，已经尽心尽力，还要什么交代？”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瞧瞧四周的承剑司弟子。

    噗噗噗噗！

    每人一口鲜血，绝无遗漏。

    ······

    “你老师离开之前，曾说此行已做好了舍去性命的准备，我们这些人都清楚明白，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陛下最后竟连这件事都要想着捂盖子。”刘玄机叹息。

    朱重三没有应声，只是眼神愈发沉了下去，他在心底冷笑：捂盖子？他终究是怕了，他知道老师死去的真相一旦被世人知晓，天下的读书人都必将口诛笔伐，那些书生虽然手上没什么力气，但硬骨头也不少，这件事只会愈演愈烈，到时候他的天宫塔终究要停下。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过去对圣上无比衷心和恭敬的他，如今心头竟没了半分敬畏，“张辰说得不错，他为了自己的宏图伟业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将老王爷提前派去东海，恐怕也是料定了老王爷会反对这件事，真是煞费苦心。”

    一行四人很快走上长安街头，朱重三瞧着两侧来往的熙攘人群，他忽然开始高呼，“吾师丹辰子，书山学院夫子，今得知天宫塔重启，进宫劝诫圣上，无故暴毙！”

    这句话实在短暂，不曾提及丹辰子的初衷，不曾指向丹辰子之死究竟谁是祸首，但该传达的信息都已传达。

    官道两侧，书生不知凡几，这是太平盛世的产物，他们自然都熟知丹辰子何许人也，包括一应生平，一个人既能被称作夫子，那便不只是学问上的高深，其品性也一定服众。

    有人认出朱重三是恭王府二姑爷，想起多年前曾在书山上流传的一件大事，“这位朱将军，的确是丹夫子的学生，这样看来，朱将军如今的作为也师出有名，敢为恩师冒天下之大不韪，令人敬佩。”

    另有人则恍然，“难怪丹夫子的身体素来不曾听闻有什么病患，却在突然间暴毙，原来背后另有隐情，只是听朱将军这番说辞，虽不曾指明，但每一声都似在讨伐陛下啊。”

    “吾师丹辰子，书山学院夫子，今得知天宫塔重启，进宫劝诫圣上，无故暴毙！”

    “吾师丹辰子，书山学院夫子，今得知天宫塔重启，进宫劝诫圣上，无故暴毙！”

    长安街头，声声高呼，惊扰了树上鸟雀的安静，一时四下乱飞，它们春初时刚刚归来，因此还不知道，脚下这个长安，已不是去年冬天的长安了。

    从城门处走到皇城外，朱重三的声音被劈开了似的沙哑，后面缀着的人群越来越多，还有更多的人闻讯赶来。

    刘玄机等人一直不曾出声，他们看着这个多年前上山时，多次被丹辰子训斥和嫌弃的学生，看他因多年征战而风霜遍布的脸上，已泪落满襟。

    朱重三没有直接走进皇城，即便以他的职位足以走进去，但他只停在皇城之外，在街尾一道道目光的注视下，弯曲膝盖跪了下去。

    “吾师丹辰子，书山学院夫子，今得知天宫塔重启，进宫劝诫圣上，无故暴毙！”

    他今天不是唐国将军朱重三，所有的官职都不作数，今天，他只是丹辰子的学生。

    今天来皇城，是替恩师正名。

    过了不知多久。

    皇帝的贴身公公匆匆走出来，他站在朱重三面前，矮了身子低低道：“将军，圣上已经知道了，说一定会给夫子一个交代，只是将军现在这么做，丢得终究是将军和圣上的脸，还请回吧。”

    朱重三没有作声，也没有起身，置若罔闻。

    贴身公公见状，又低低说了一声，“朱将军，陛下在殿内大发雷霆，切莫在这个时候触了陛下的霉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