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杀你，不需要修为

    “那只老鼠果然将消息散了出去。”朱重三于长街上驾着马车。

    从进城开始，他耳听六路，街道两侧那些茶楼或马路牙子上缩着脖子闲侃的人实在太多，五个人里必有一个在说王府谪仙的事情。

    江湖介于庙堂和百姓之间，因此两边儿都踩着一脚，几乎每个百姓都算是半个江湖人，正如在某些信息的传递上。

    朱重三接着道:“不过他们都以为我们在叶弃林以南，毕竟那是去往长安的路径。这样看来，他们短时间内不会找到我们，恐怕整个江湖，都没人会想到我们要去喟叹观。”

    张辰微微叹息道:“你还是低估了修行者对成仙这件事的执念，我想，麻烦很快就会上门。”

    他这么说是有依据的，朱重三和他一样没有做过任何伪装，这位兄长的身形和长相又太过过特殊，一个高出常人一颗脑袋的大胡子，又一身的军中匪气，他虽自己没什么感觉但在普通人里就是鹤立鸡群。

    世人现在都知道朱重三朱将军和王府的仙人赘婿随行，就算大多数人不知道朱重三的本来面目，话本里总归有许多描述，所以难免让人狐疑。

    马车溜溜达达出了这座小城，又溜溜达达走向下一座小城，看似安安静静，实则在这辆马车后面，悄悄缀了许多尾巴。

    三个人都注意到了这些尾巴，就算是张辰也有察觉，因为这些人的境界实在太低，追踪的技巧实在太拙劣。

    附在马车下的长剑微微震颤，“需要我去杀了他们吗？”

    张辰却说:“不必了，打头阵的这些大多都是小角色，杀了他们自然有其他人代替，我们现在就是夏天时候蹲在马路牙子上吃饭的苦力，头顶的苍蝇打死一个又一个，不如抓紧时间做自己的事。”

    朱重三的嘲讽如约而至，“剑就是剑，格局大一点儿，跟这些小喽啰计较什么？”

    长剑这次只颤动了一下，但是没现身刺他，因为一人一剑有约定，在外人面前，要体面一些。

    马车不紧不慢，是二境好手也能一直缀着的程度，因此从一个县府到下一个县府中间儿隔着的二三十里地，他们身后跟着的人多了两三倍。

    或许是因为人多了起来，偶尔有人提议一声，“不妨我们一拥而上，先将他们拦下来，再说这个赘婿最后归谁？”

    有人蠢蠢欲动，但终究没有人真的动，因为人们都知道一个道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坠落凡尘受了重伤的仙人，终究也是仙人，更何况那个驾马的人是拥有赫赫战功的唐国统帅。

    在这种溜溜达达里，不远处又有城墙的轮廓越来越近，朱重三向身后啐了一口“以前常听别人说，江湖人一身胆气，现在看看也是窝囊，想老子们在战场上狭路相逢，哪怕明知不可战胜也绝不后退，再看看这些人的狗胆。”

    张辰听了他这句话，不由想起在金陵城时见过的某些人，他轻声道:“这些人不过是江湖的边角料，江湖上，终究还是有几许风流的。”

    朱重三压低了声音道:“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刚才那几句话是专门骂他们呢。”

    长剑难得和朱重三保持一致，“骂得好，骂得好！”

    这一人一剑只要遇到能骂人的时候，就高度一致。

    张辰愈发笃定这剑就是朱重三带坏的。

    二人迈过了城门，这次没有接着赶路，挑了一家客栈入住。

    深夜。

    张辰于睡梦中惊醒，因为他身侧的长剑在不断震颤。

    紧接着，隔壁响起朱重三惊怒交加的声音，“什么人！”

    一阵手指敲敲墙壁的声音后，朱重三道:“兄弟，我出去看看，你切记剑不离身。”

    张辰应一声道:“好，你只管去，万事小心。”

    朱重三前脚刚走，张辰身旁的长剑已在急速的震颤中飞了出去。

    叮叮叮叮叮！

    黑暗中，张辰只觉得四周一阵疾风铺面，其中夹杂人的惨叫，继而才见人影绰绰。

    铛！

    直到一阵剧烈的余波过后，长剑翻滚而归。

    幽暗中，有人的声音响起。

    “难怪当初在金陵府那般张狂，原来阁下就是天降的仙人。”

    说这句话的人有些眼熟，张辰借着昏黄的月光仔细去看，终于想起来，竟然是金陵府时候有一面之缘的德行道人。

    当日他想要带着女刺客高念离开，第一个跳出来的四境人物就是这个道人，本来那日他一旦出手，道人必死无疑，偏偏中途让那个剑痴女子拦了下来，没想到，现如今又在这里碰上了。

    上次他并没有现出真身，可这柄长剑却未曾更换，想来德行道人就是靠着这个认出了他。

    德行道人方才仔细瞧了张辰半晌，此时已经确信他只是废人一个，上前两步道:“可笑世上到现在还有人说什么仙神是为避免唐国生灵涂炭才会出手，因此这位仙神该受到万民供奉。

    可要是让他们知道，这位仙神竟然曾经护着刺杀圣上的反贼离开，不知该做何感想？”

    他说完以后啧啧啧连叹三声，满面嘲讽。

    张辰冷眼瞧着他，上次他有天道真灵加持，就觉得这个德行道人实在令人厌恶，现在没了天道真灵，这种厌恶就愈发真实。

    因为这种厌恶，张辰决定杀死他，于是伸出手掌，将悬浮的长剑剑柄攥在手中。

    长剑一声喜悦的鸣叫，它知道，这是主人决定出手。

    不远处，德行道人见他握剑，某些梦魇般的回忆就涌上心头，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你不必装模作样，现在世人谁不知道，你已经没了修为。”

    张辰微微抬头，一张脸在昏黄灯光和飘摇的夜灯下瞧着变幻莫测，他说，“来这儿之前，怎么不撒泡尿瞧一眼你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杀你，哪轮得着老子用修为？”

    这应该是张辰第一次骂人，他无比畅快，也毫不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