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从此世上无仙神（三）

    张辰终于明白观主他们的厌恶从何而来：我们所有人追求的那个心境，如今却被一个横空出世的人提前到达，而这个人似乎对这种心境嗤之以鼻，从他的过往行为上看，甚至在有意逃离这种心境。

    这不仅是对他们的羞辱和打击，更像在否定他们目前所作的一切。

    随着观主再一次催动掌心中的符印阵法，那些元力在符文群中犹如缩小版的潮汐翻滚起来，荒原之中顿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深埋于荒原深处的符文微微泛起光芒，那些死去近二十万人而凝结的鲜血原本在不断向着地面深处渗透，这一刻却被阵法符文的力量推了出来。

    原本和地面枯草齐平的鲜血从地面渗透出来，有些凹陷处鼓起的水流更湍急也更高亢，像沸水从中间儿向两侧去，发出汩汩流动声。

    当所有的鲜血都被推出来，地面就成了一泓倒映天空的大湖，湖水里仍旧浸泡着无数残肢，只是它们已全都被没了过去。

    吱——

    血河之中浮起无数以血凝固的蝉，发出尖锐的惊鸣，比夏天时候真正的蝉更加聒噪，让听到的人心头都顿生杀戮的戾气，这就是魔道以天地怨气修行术法往往更强的原因。

    血蝉自血湖中起，它们脱落了身上的粘稠血液，在天上和湖中的光芒反射下，有种异样深邃的剔透，放在富贵子弟的家里，那就是一不错的摆件儿。

    越来越多的血蝉升起，一层，两层，直到铺天盖地，直到让退到两侧远处的人们看了汗毛都起了细密的疙瘩，头皮都似在被什么东西一层层刮过去。

    又在一声惊鸣后，无数的蝉消失在半空。

    嗡！

    张辰掌中的剑自主浮起，于虚空颤动，现出无数剑影。

    他的身前三尺，顿时现出一抹血迹，那是一只血蝉被剑影击碎，也从第一声开始，他的身前顿起了无数交击之声。

    虚空中的蝉鸣越来越凄厉，交击的声音也越来越密集，以至于他的身前似下了一场倾盆血雨，那些粘稠的血滴不断垂落，又在半空中迅速凝结，再次化作血蝉扑向张辰。

    长剑化身无数剑影翻飞，见这一幕顿时起了情绪，“都是什么杂碎，什么档次，还没完没了了？滚！”

    所有的剑影归一，一声剑鸣中，只有剑气逸散。

    蓬！

    一声巨响过后，虚空现出许多血雾，那是由十分细微的血珠子构成，然而就是这些血珠子也隐隐有重新汇聚的意思。

    长剑又一声剧烈的震颤，无数剑气逸散出去，“还来？我砍我砍我砍砍砍砍砍！”

    带着和它主子截然不同的风格，那些血雾被赶尽杀绝，清风一过，全都于天地间消散了，只留原地的浓重血腥气。

    长剑于张辰身前悬空，睥睨天下，“还有谁？”

    张辰一直无动于衷，它在等待观主的下一步动作，因为他知道，以这位观主多年的谋划，构建这样巨大的阵法，绝不至于只是眼前这样。

    方才的血蝉虽看似可怖，每一只都有四境的速度和锋锐，铺天盖地之下威力巨大，但到了观主这个境界，该知道数量已经难以弥补实力上的差距。

    直到张辰闻到空气中某种奇怪的味道，像大火中被瞬间蒸发的湖泊，又像空气也在被迅速灼烧。

    他微微昂首，四下环顾，目光跨越极高极远，终于见到了这味道的源头。

    在距北荒数十里的天上，有一条特殊的丝带在云雾中急速穿梭，这条丝带上藻荇交横，经阳光穿透后，落在脚下的城池中，城内因此出现了一道道影子，这些影子在不断穿梭。

    百姓纷纷抬头，有些人心想，这怎么有点儿像夏天时候下河游泳，在河水中抬头去看外面的世界，好像天上一切都是流动的。

    ······

    唐国有条大河，名为忘川，世上历来有‘忘川本是天上水，仙瑶失手落人家’的传说。

    忘川全长三千里，历经唐国十九府，最宽处横跨四里，湍急处从高到底有也有四里，这是无数府州百姓赖以生存的河流。

    现在，忘川之水入天做了龙形，自云雾之外须臾穿过千里，来到了北荒之上。

    观主看着阵法之内的张辰，见他脸上的惊容，心下暗道：不论你是不是天上人，现在，天水落天人，从此以后，世上无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