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天道落长安 第143章朱重三出征（下）

    天宫塔下，许多身着麻衣的百姓扛着极沉重的物件儿前行，那些都是建造天宫塔所需要的物件儿，哪怕是在凛冬，但他们汗水淋漓，就连脑袋上都有极一蓬蓬雾似的白气儿向上腾起。

    这在常人瞧着是很寻常的一幕，毕竟天宫塔现在如火如荼，而许多本来无业的百姓，也因此有了参与这些工作的机会。

    但是，朱重三很容易发现了其中某些细节上不合理的端倪。

    那些来来往往搬了最重物件儿的，往往骨瘦嶙峋，那些相对较轻的，至少瞧着体态还算正常或壮硕，还有某些三三两两走几步就要聊着天儿晃晃荡荡休息的，除去身上披着的固定工服，偶尔能看到内里的衣服，有一些居然是料子极不错的绸缎。

    朱重三只站了小半个时辰，就已大致知道了这是为什么，他毕竟和常人不同，哪怕有些人的声音只如蚊蝇，但仍旧听得清楚。

    眼前这三种人里，竟是如阶梯一样的状态，如那些瞧着瘦弱的，竟是从牢里提出来的，大多犯了如杀人防火或抢劫这样的重罪，但这样的罪犯终究是少数，毕竟大多数已在最短的时间里斩首示众，所以还会有一些本罪不至此的人穿插其中；接着，就是普通百姓，也就是皇帝一开始所说的，天宫塔不仅要完成，还要让百姓参与其中，得到报酬。

    至于那些还有闲暇时间聊天儿晃荡的，竟是许多官员或世家的下人！

    朱重三的面色变得极沉。

    照理说，长安是天子脚下，照理来说已是最按照规矩做事的地界儿，毕竟一旦闹出事来，最容易上达天听。

    即便如此，这些官员仍旧敢这么做，该说他们胆大包天，还是另有隐情？

    朱重三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这一刻更觉细思恐极，毕竟就连长安都是如此，其他的府州又该是什么情况？

    朱重三的心忽然就沉了下去，愤怒不已，“这件事，我一定会上报陛下！”

    但说完这句话，他又忽然叹息一声，他很了解那位陛下，明白以那位陛下对整个长安的掌控，又怎么会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所以，这本就是那位陛下所默认的，包括让这些罪不至此的罪犯滥竽充数，但却能顶替一个百姓的名额，至于原本应该在这个份额上发放的工钱落在谁的口袋，这又是不言而喻的。

    这件事无法深入去想，尤其是代入普通百姓或唐国规矩上去深究，就会觉得这场看似将要福及千秋的天宫运动，究竟给现在的唐国和百姓带来多大的负。

    离开西城后，朱重三终于询问：“所以，你让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瞧一瞧，如今因为天宫的建造，当下唐国子民的处境吗？”

    张辰想了想道：“其实相比较这个，我更想要告诉你的是，如果去了前线，察觉事情的艰险，一切以自身性命为重。”

    朱重三想了想，他其实心里已大概知道张辰的意思，只是不愿意和这位连襟深入去聊，笑着转身道：“你放心，我生来不知打了多少仗，怎么可能在这种小打小闹上栽跟头？区区几个县和一个偏僻府州算什么造反，不过是一群乱民罢了。”

    似乎是为了避免张辰说出后续的规劝，哪怕看张辰好像并没有这个意思，他仍旧接着说道：“我自生来就在军中，知如今的天下太平都是因唐国而产生和持续。

    我知道最近长安动荡，其他的府州，想来或许更差，那些乱民，或许他们有自己的理由，但无论他们受到过什么样的委屈，当他们拿起兵器对准唐国将士的时候，就是叛贼。

    而我身为唐国统帅，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诛杀逆贼，维护唐国荣耀。”

    他转过身，笑着道：“我知道你是个很特别的人，接触许久时间，知道你对某些虚幻的情感并不能完全了解，不过有件事我想我可以给你答案，对全天下所有的老唐人而言，心里供起的信仰，从来不是固定的某一个人，而是对唐国，对这一座千年的圣朝。”

    张辰至此彻底打消了规劝甚至询问的念头，最后只是告诉朱重三，“这一次，倘若真有了性命之危，可以喊一声张辰救我。”

    朱重三这时只以为张辰是在说笑，毕竟从长安距动乱处隔着无数山水城池，就算真的喊一声，就算承剑司的那一位也不可能做到如此遥远的两地穿越，难道这位连襟还能是老天爷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