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8章 更上不得台面

    “母亲，”楚致晴语气略带了丝娇愠地回，“晴儿不想回府，晴儿不想同她一起用饭。”

    大将军府夫人耐心劝着：“晴儿，你别耍小脾气，彤儿是你姐姐，你们二人要互相扶持才对，况且，你与她已经好几日没见，她肯定都想你了，还记得她临走前说要给你带回好吃的吗？你不期待？”

    楚致晴急得直跺脚，“不期待不期待，我一点都不期待，娘亲你就惯着她吧，她明明都认回了自己的身份，怎的还常常回乡下孝顺她的养父养母，有她那样的吗？真是给咱大将军府丢份，更是对不起母亲！”

    “彤儿和她的养父母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肯定一时之间割舍不下，生恩养恩，都是要报的。”

    楚致晴跺脚跺得更厉害了，“母亲要是这么说，我也得回宗族看看，毕竟母亲不是生我的人......”

    楚致晴话没说完，就被夫人所打断，“晴儿！不要再乱说话！”

    楚致晴呆怔一瞬，旋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吼了一声“母亲怎么能凶我，你现在就是偏心”，然后不顾婢女的阻拦，朝店外冲了出去。

    夫人轻叹一口气，被下人搀扶着快步走出了布庄。

    店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楚南絮站在原地平缓了好半晌，心境久久无法沉静下来。

    那位华贵的夫人，原来就是她的母亲，是她的亲生母亲，是她在此等了多日的母亲。

    楚南絮心中有一丝丝懊悔，她刚刚是因为近乡情怯，而不敢与她面对面吗？她怎么如此懦弱？身体竟然只会下意识去躲避。

    楚南絮轻轻摇了摇头。

    不，不是的，她是因为看到母亲对另外一个女子由心底泛出的宠溺，而不敢冒然与她相认。

    她应该是在害怕，害怕她此生都不会亲身体悟到那般慈爱的眼神。

    她口中的晴儿，彤儿，都是她宠爱的女儿，那她呢？

    她算什么呢？

    她这个亲生女儿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会不会认可她？甚至愿意分她一部分宠爱？

    她的心里，还能容得下她吗？

    楚南絮感到自己的心被揪得生疼，喉咙仿佛被一双大手死死扼住，痛的她无法正常呼吸。

    耳畔突然响起伙计愤愤不平的话。

    “姑娘你可别见怪，那楚家小姐可是个嚣张跋扈又极其自恋的，我们东市做生意的人都知道她这号人物，奈何人家出身好啊，我们可不敢得罪，依我看啊，她一点都不配‘美人’这样的称号，甚至都比不上姑娘的一根头发丝。”

    “姑娘你不知道吧，她其实是楚夫人从宗族里收养的，并非亲生，当年楚夫人痛失爱女，悲痛欲绝，族人为了让她缓解心殇，从族中挑了个差不多月份的女孩送她寄养，要不然那大将军府的富贵，怎能轮到那种品性的女子？”

    “不过她也过不了多久好日子了，据传言楚家真正的大小姐找上门来时，那楚致晴可是气得不行，你瞧瞧她，多沉不住气，刚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胡乱撒脾气呢。”

    “撒吧撒吧，她的福气早晚被她自己作没了。”

    伙计义愤填膺地说着，就听楚南絮冷不丁缓缓道：“楚夫人失去亲生女儿的时候，很伤心吗？”

    伙计愣了一下，不知她怎么问了这么一句话，不过还是老实回道：“伤心啊，要死要活的，我有个舅舅在楚家做工，据他说啊，当时楚夫人随着大将军住在边城，她的亲生女儿被楚大将军外室偷走后，差点儿与楚大将军决裂，愤怒之下带着三个儿子回了京城，十几年与楚大将军不复相见，由此可见楚夫人有多在意她当时的那个女儿。”

    一行清泪从楚南絮的眼角滑落，她的舌尖霎时间尝到了丝丝缕缕的苦涩。

    原来是这样啊，她的被人偷走的，并非是父母亲不要她。

    那个自称为她娘的疯女人苏芳儿，应该就是伙计口中说的外室吧。

    伙计一边忙乎着手头上的事，一边继续对楚南絮知无不言，“这不，亲生女儿终于找了回来，楚大将军也敢回京面对夫人了，要不然啊，楚夫人肯定会记恨他一辈子。”

    楚南絮终于有了丝精神，轻轻问道：“小哥可知，楚大将军何时归京？”

    “就这几日吧，前阵子真正的楚大小姐回到大将军府，那时楚大将军应该在那不久后就在边关得了信儿，马不停蹄往京城赶的话，这两天差不多该到了。”

    “我表哥就是楚大将军的属下，这次也一块回京了呢，要不然我也不会对这事儿了解如此清楚。”

    楚南絮背对着伙计，用袖口将眼角的泪擦干。

    “谢谢小哥，”她转身看向伙计，抬手指向楼上，“饭我还没用完，我还可以继续吃吗？”

    “当然可以啊，姑娘都吃光了掌柜才不会怪罪我。”

    他跟了掌柜好些年，第一次看他这么大方哩。若是食盒里有剩饭，掌柜一定会怪罪他多花了银子。

    楚南絮轻轻朝伙计福了福身，再次朝他谢过，缓步走上楼去，背影看着是那么单薄无助。

    伙计望着楚南絮上楼的轻盈倩影，不解地挠了挠后脑勺，她谢他什么啊？他有帮助她了吗？

    伙计再次在心里感慨世道的不公。

    眼前这识大体的标致美人，才应该是被权贵大户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那楚致晴是个什么德行，凭她也配担得大将军府千金之名？至于那个失而复得的嫡女千金，他也曾见过，啧，更是上不得台面。

    嗐，他真是想多了，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啥时候能娶个大屁股婆娘吧！

    重新坐回饭桌上的楚南絮拾起筷子，小口小口将饭菜送进口中。

    上楼这短短几分钟，她脑中回想着刚刚伙计的话，将自己开解明白了。

    一直以来，她都有一个弱点，那便是对事思虑太多，导致她遇事怯懦不前。刚刚她就是因为看到了楚夫人看向楚致晴的一个眼神，她便心生了退意。

    重活一世，她不能再像上辈子那般处事胆怯。想想她前不久立下的誓言呢？她的信念呢？

    她身上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玉佩，她没什么可怕的。

    况且，按照伙计所说，她的父亲母亲应是极为在意她的，只要她证明自己的身份，他们一定会接纳她。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她只管勇敢往前走就是了。

    干饭干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成事。

    不过......楚南絮轻叹了口气。

    想起楚夫人应付楚致晴的疲累与无奈，她似乎不应该先从楚夫人那里入手。

    突然再出现一个所谓的亲生女儿，看着就不怎么能经事的楚夫人，应该会情绪崩溃的。

    那么......

    就在这时，楼下的伙计突然嚷嚷道：“快出来看看啊，是楚大将军回来了！不愧是震慑鬼神的杀神，真是太威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