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背叛

    紧接着聆听者玛格丽特女士的声音继续说着。

    “但我们的感情遇到了麻烦，天大的麻烦......那些先进的机械被发明出来，取代了我爱人当时的工作，他下岗了，没了收入，当时他身上还背负着一笔债款，我们两个所有对于未来的规划全都泡汤了，看不到希望。”

    说着，玛格丽特似乎微微抬起头来想要看向凯撒的脸，可某种在心中的犹豫打断了她的动作，使得她再次的目光低垂，颤巍的呼吸声极其的沙哑，似乎在努力让自己鼓足勇气来说出当年的真相。

    “那些人承诺给我好多的钱，足以让我和我爱人还清所有的账同时远走高飞的钱，听起来也不算是难事，只需要每天去郊区给你上课，同时带一包药去给那栋房子的女主人就好......”说到这里，虽然凯撒尚未发出半点声音。

    可是玛格丽特却突然间打了个寒颤，整个人不安的抱紧了双肩。

    “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药，我只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金子，而且一旦错过的话......以后也别想再见到了，所以我才会答应了那些人的要求，所以你才会遇见我，发生后来的事情......”

    凯撒面无表情的听后沉默了片刻。

    事态的进展并不艰辛，玛格丽特毫无抵抗的交代了自己曾经的行径，虽然某种的恐惧使得她没有将关键的部分亲自说出口来，但也算是坦白了凯撒母亲的死与她脱不开关系，与那些被动了手脚的药方脱不开关系。

    而这一切的罪行并没有什么破天荒的手段，也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野心，不过只是为了钱而已。简单而又俗套，俗套到简直倾向于荒谬，在凯撒记忆里最重要的亲人，世界上最美好的母亲，竟然只是为了一袋金子而死......

    或许是自己如今成了伯爵，或许是已经见过太多大富大贵的事物而对于财富失去了概念，已经忘记了金子对于穷苦人家而言是宁可舍命也换不来的东西。但这样的答案凯撒还是难以接受，撑在双腿上的手指渐渐握紧成全。

    随后又回忆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回忆起那时候强势凌人的玛格丽特女士，想要她手中的教鞭，呵斥，以及对年幼的自己永无止境的贬低和羞辱。

    不过这些都不是凯撒要想起的重点，真正的重点在于他记得自己曾在小时候的某天黄昏趴在窗口，曾经看见过玛格丽特女士与同样试图刺杀过凯撒母亲的马尔科偷偷谈论过些什么，那个时间作为家庭教师的玛格丽特应该早早的回去翡冷翠了才对。

    又怎么会鬼鬼祟祟的摸回到凯撒儿时的家？凯撒在被菌丝控制时也经历过这段真实发生过的幻境，像是一段梦魇伴随着凯撒的人生挥之不去。

    于是凯撒便终于开口问道。

    “你应该认识马尔科吧？那天黄昏时，你们两个躲在树后究竟说了什么？”这边的凯撒目的明确想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而玛格丽特则是不知所云的愣了愣。“马尔科？”看玛格丽特的反应，那么她有着出色的话剧演员的反应。

    那么便是她对于这个名字真的感到陌生。

    见她那幅完全发懵的脸，凯撒又紧接着提醒了一句。“是个手背上有刀疤的男人，不过他应该时刻戴着手套才对。”如此说着，然而玛格丽特的表情还是在长时间的冥思苦想过后才缓慢的将眉毛舒展开来。

    终于让已经快要隐没踪影的记忆浮出了她的脑海。

    “我想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玛格丽特淡淡的吐露道。“我并不知道那个男人叫马尔科，也只和他见过一面，他当时试着警告我，告诉我这整件事情不太对劲，还想要从我口中了解更多关于你，还有你母亲的事情......但我没有在意，我当时满脑子都是那笔金子。”

    金子，金子，要命的金子。

    这个惹多少人欢喜的词汇此时此刻在凯撒的头脑却只是惹人厌恶，男孩冷嘁一声响，一时没能控制住情绪厉声质问道。

    “那你最后拿到金子了吗？玛格丽特女士！干嘛不去享受你的美好生活，跑到这里来受苦？难道你所谓的一大笔钱就够你在这破地方当个修女！？”凯撒已经受够了这套说辞，直接一拍大腿猛地站起身来，借着自己失控的脾气将面前笨重的长桌斜着推开大段距离。

    实木的桌角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也留下了数道扭曲的划痕。

    就连凯撒自己也想象不到推开那桌子用了多大的力气，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腕在与桌沿的碰撞中流出血来，他挪动脚步站至玛格丽特的身前，遮蔽了身后彩窗所投射进屋内的光芒。

    “告诉我玛格丽特？你觉得这套谎话能够说服你自己吗？你以为把自己伪装成个无辜的可怜人就能让一切说算就算了！？我告诉你，你想得美！！！”

    这一举动也自然吓得玛格丽特浑身发抖，老女人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去，就算是勉强稳住了身形，可那椅子面上也好似有数道尖针竖立令她坐立难安，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双眼紧闭来逃避凯撒那可怖的视线。

    “不......我没有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玛格丽特紧绷着身上的一寸皮肤，身子抖动的频率就好似一台运行过载的机器。“我确实是拿到了钱......但我的爱人却在最后背叛了我，他不光带走了全部的金子，还变卖了我们曾经拥有的一切，然后我再也没有找到过他......”

    说着，玛格丽特女士的喉咙里发出了哭腔，那份悲痛欲绝的情绪使得她刚才环抱自己的双手又再次的缺乏温暖，转而纷纷抬起抱起头来，整个人在椅子上缩成了一团，以极其可悲的方式低声悲鸣。

    “直到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蠢，我真的不知道那些药会害了你母亲......那些人告诉我只是些再普通不过的药草磨成的粉而已，我当时太蠢了，竟然一点都没有起疑心，我当时太过于贪婪，所以才会酿造大错......”

    话音一再的哽咽，那老女人也在被恐惧领引的复杂情绪当中终于崩溃，短暂的失声间让她的那张老脸布满了并不值得同情的泪水，丑陋，可悲，而且嘶哑难听。

    凯撒死死咬着牙关，并未因此而产生动容，反而继续逼问道。

    “你现在的后悔是因为害死了我的母亲，还是因为没能拿到那笔钱远走高飞？如果说那个男人没有背叛你，如果他真的带你一起离开这个国家，如果我永远都不可能再找到你，玛格丽特女士！你难道还会觉得自己愚蠢，觉得自己犯下的行径是错误的吗？”

    逼问之下凯撒又前踏了半步，愤怒的左手抓住了对方修女袍的衣领，用力的摇晃了两下迫使着对方睁开眼来看着自己。

    “告诉我玛格丽特！既然你现在选择当一名修女，那么就请你以神学的角度来告诉我，世人所犯下的罪过真的可以用忏悔来赎清吗？难道神真的会无视在我身上所发生的一切，而选择原谅你吗！？”

    就当凯撒的声音越发凶恶之时，敏锐的余光也在瞬间察觉到房间的门口传来异样的响动，刚刚明明被关上的门，现在却莫名被打开了一条微小的缝隙。只不过凯撒的注意力只是分散了不到几秒的时间便又立刻放回到了玛格丽特女士的身上。

    听着那老女人抽噎着回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看样子这个人已经要被吓傻了，四五十岁的女人表现的就像是个心智未成熟的孩子似的崩溃的哭泣，不挣扎，也不辩驳，说起话来模模糊糊全是哽咽的哭腔。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我不知道神会不会原谅我......所以我一直没有想过逃跑，一直没有换掉以前的名字，所以我才一直留在这修道院里试着做些好事来尽可能弥补罪过！我当然希望自己能够被神原谅......至少我死后能去到一个温暖的地方......”

    听到玛格丽特说到这里，凯撒不屑的冷笑一声。

    空闲着的右手往自己腿上一抹，眨眼间便让脱了刀鞘的爪子刀握在了手心里。

    “别急，我们马上就能揭晓这个答案了。”

    锐利的尖刀照着玛格丽特女士的头顶落下，那濒死的恐惧感绝非任何人理应体验，而玛格丽特却抬起头来，眼看着刀尖距离她的眼睛越来越近，除了本能的发颤以外没有任何的尖叫或是躲闪抵抗，求饶或是尖叫。

    仿佛真如同她所说的那样，清楚自己的罪行不可饶恕而一直等待着审判，仿佛在这一刻降临的死亡比起惩罚更像是打开她身上的多重枷锁的钥匙，将其从过往的人生中得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