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兄与弟”

    现在看来，身边的肃正骑士与其是为了看住自己，从某种角度来说或许也是在保护自己。

    而在那群对着自己不怀好意的狼群之中，唯有一位气质非凡的妇人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她身着简洁的白色长裙，身上也没有过多奢侈的装饰，只在脖颈上配以一串朴实无华的珠宝项链。

    身材相较于成年的女性来说要高出一点，微微的发福，但也不影响线条的美感，脸上戴着一层遮蔽面容的薄纱，在室内戴着一顶浅色的宽沿帽将她的头发全都藏在了里面。

    而更令凯撒有所注意的是，这位“狼夫人”的身边，还站着一条狡猾的“母狐狸”。

    那位满脸带有鱼鳞病的沃尔佩菈夫人并没有出现在她丈夫的身边，而是莫名其妙的站在了那位科隆纳家族妇人的身边，阴森森的笑着，不知道贴附在对方的耳边嘀咕着些什么，而当她瞥见凯撒投过去的视线时。

    沃尔佩菈夫人又对着男孩眯着眼睛诡异的发笑。

    白领巾红裙子的身影只是俯下身来，随意走动几步便消失在人山人海的贵族当中，让凯撒再也寻不到了，四周也见不到那侯爵的席位。

    仿佛他们夫妻两人根本没有被这场庭审受邀，只是擅自溜进了这地方，又很快的退了出去。

    而就在科隆纳家族的席位下方，又在那些毫无名气的小家族的席位上方，距离凯撒不远不近，有着一道极为尖锐的目光向着凯撒投来，像是把刀子带有寒意，那视线的主人是个与凯撒年龄相仿的男孩。

    黑发中掺杂着几根灰白的发丝，穿着整洁，仪表典雅，只是看起来不像是友善的样子，凯撒不记得自己与那个男孩之间有什么仇恨。

    但对方凝视自己的眼神像是要把凯撒生吞活剥似的，好像正气的牙根发痒，嘴里念叨着些恶毒的诅咒。

    不过凯撒并没有让自己的视线在对方的身上停留过久，只是侧着眼神短暂的瞄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嘈杂的环境果真像是进入了一片热闹的森林，各类生物叽叽喳喳的叫个没完，他们的声音混在一起更是让人难以辨认起到底都说些什么。

    只能让话语和回音交织，仍由四面八方的来客对自己议论纷纷，争吵不止。

    有时甚至让凯撒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这里真的是庭审的现场，还是某种针对他所展开的辩论会议，只好在无论答案是其中的哪一种。

    他所要做的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只需要保持好自己的立场和冷静的心态便好。

    在自身沉默的等待之中，还不断的有贵族陆续到场。

    唯一穿着看起来格格不入的是几个乡下农户打扮的人士，穿着破衣娄嗖，浑身带着淤泥，脚下的鞋子简直就是摆设，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踩出泥脚印。

    想必那些就是所谓的“证人”了，凯撒从未见过那几个农户，也艰辛那几人从未见过自己。

    只不过是为了让这场庭审如常召开的借口罢了，不知道是从哪个地方临时绑过来的，只要给那些穷人一口饭吃，让他们指控教皇也愿意。

    这地方看似辉煌明亮，实则见不到光究竟从哪个地方来，边界也很是模糊，真正的太阳被隔绝在外，也分不清具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

    直到男孩前方最高位的审判庭长掏出了一套怀表，抬起鼻子上的镜框仔细确认着上面的分针和时针，这才意味不明的点了点头。

    像是条上年纪的老狗似的拱了拱鼻子，他的嘴巴紧闭着，嘴唇紧绷，拿起手边的木槌在实木的桌台上用力的敲击了几下。

    明明看样子没有使出多大的力气，但那敲出来的声音却掷地有声，盖住了全场所有贵族代表们的喧闹。

    整个会场以此刻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审判庭长深吸一口气藏在腹中，试图通过这种办法来让他那苍老佝偻的身形变得高大一些，但显然并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

    老人将一份黑色封面的档案展开，铺平，几乎需要用手扒开压住自己眼皮的皱纹才能看清上面的字迹。

    “凯撒......波吉亚？”他逐一的念道，声音已经老的像是在棺材里发出的声音，但却意外的富有力量，像是个刚刚复活的人在拼命从内向外敲打着棺材板。

    “这份文件上表示您曾经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

    老化的器官停顿了片刻，似乎到了那个年纪就连基本的呼吸都很问题。

    “切萨雷·匈雅提，匈雅提伯爵领的领主，伯爵阁下，以及还是几片教区的副主教，真是年轻有为啊。”

    审判庭长小声的称赞道，手中的一套流程算不上是严肃及严谨，甚至说话的语气多少带有些针对凯撒的意图。

    由此也进一步佐证了凯撒来之前的猜想，这些人聚在这里绝不单单是为了约翰神父的死而已。

    而后不久，审判庭长便有意无意的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可您在入学圣三一学院之后却更换了姓名，我可以理解为......是为了向世人宣告，您与现任教皇大人的血脉关系吗？”沧桑的嗓音话音一落，犹如一颗爆弹引爆在人群当中，瞬时间嫌弃一片哗然。

    尽管凯撒自从来到翡冷翠之后的行事风格作为一个拥有大片领地的伯爵而已，已经很算是低调，但作为教皇私生子的事情终究难以被隐瞒在贵族之间复杂无比的情报网络。

    在场某些席位中的贵族早已知道这件实情，他们的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

    而更多的只是听说过传闻，并且在凯撒·波吉亚的名字上有过猜测，直到今天这一刻才算是彻底的落实这件事情，知道了罗德里克教皇并非只有两位亲生的子嗣。

    会场内的噪音鼎沸，仅是刚开始便几乎难以再继续下去，那位审判庭长只好再次的敲响木槌才让议论声消退，接着将目光放在了本场庭审的焦点人物上，静候着凯撒的回应。

    男孩站在众矢之的，大量被人呼出来的臭气让这里的气氛越发浑浊，也似乎是这个场馆从未想过今日会有如此多的贵族到场，在激烈的争吵声后变得微微摇晃，天空中悬挂着的那根十字架轻微摇摆。

    连同着投下的阴影跟着摇晃不定。

    “恕我冒昧庭长大人，但据我所知，您的问题这与本次庭审的内容并无关联，我想，我应该有权利不进行任何回答。”

    凯撒刚一说完，不等审判庭长有什么动作，反而是听见了旁边的席位当中传来了讽刺的笑声。

    坐在科隆纳家族席位附近的另一位黑发的男孩猛地站起身来，漆黑的瞳孔缩紧，双臂摊开左右望向身侧的贵族们，又以一副轻蔑的姿态手指向台下的凯撒放声大笑着。

    “他的确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好说的！一个混血的狗杂碎罢了，谁不知道波吉亚家族现在位高权重，不过就是想要改个名字沾沾光罢了！”

    在本应该严肃的庭审现场未经允许的突然发言，无论怎样去想都应该是禁忌。

    但站在凯撒身边的肃正骑士们不为所动，站在角落里的守卫们同样不予理睬。

    就连前方的审判庭长和八位副庭长们也没有及时制止，甚至他们的表情就仿佛早就知道事态会演变成这幅样子，像是在静静等待着搅局者的发言。

    听着席位上的那位同龄男孩歹毒的话语，从最初单纯的嘲讽慢慢有了些深刻的恶意，凯撒只是略加思索了一下，便也能从那和自己相似的体型和样貌上大致猜出对方的身份。

    凯撒礼貌的微微一笑，又很是无奈的耸动肩膀。

    “那么，您一定就是胡安殿下了，我最近经常能在别人的嘴里听见您的名字，虽然这个场合可能不太合适，但也很荣幸能够见到您。”

    凯撒的脸上保持着微笑，背着双手侧过身来，向着那位没什么礼貌的家伙欠身行礼，不过他的这份恭敬并没有换来等量的尊重，反而受到了胡安极度的嫌弃。

    生性暴躁的家伙本想故意让凯撒在这众人的目光下出糗，结果在看到凯撒不仅不骄不躁，反而保持优雅的样子后顿觉心中不爽。

    “谁允许你用那条脏舌头直呼我的名字了！”

    胡安恼火的前倾身子，昂起下颚俯视着凯撒，他身边一位全身披着长袍的男性及时跟着站起，试图抚平胡安的情绪，以避免他在这地方因为冲动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旁边的男人全身上下没有露出肌肤，但身着的长袍并不像是本国的手艺，上面的图腾的花纹也异常的眼生，似乎属于另一个遥远的文化传承。而后那胡安仍不解气的冲着台下的凯撒挑衅的说道。

    “这场审理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伯爵而已，如果是他干的，就把他直接抓起来，任何一家地方的裁判所都可以办明白这件事情，这点小事根本犯不上我们所有人亲自来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