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篇 第182章 分手在雪天 (上)

    苏佑其实早到了，他隐在一旁观察这些人，尤其是云蚕。见云蚕以作弊手法让断莲重生，才出声。他念出这两句诗也是下意识行为，暗示秦紫烟明花已有主，只是云蚕没领悟。

    云蚕心中生起恨意，面色阴郁的吓人！他此时已转身面向走过来的苏佑，其他人就看不到他的脸色。

    苏佑确看的清楚。上一次无缘无故与云蚕交手，当时就感觉到他的敌意，这一刻感觉更加明显。苏佑心里琢磨应该是自己破坏过五皇子的计划，云蚕才针对自己。也使他更加坚定对五皇子的看法。

    云蚕已恢复平静，松开在身后握紧的拳头，深吸一口气道：“原来是苏主管！苏主管金水双动神，我这点手段哪里入得了苏主管的道眼？”

    林国栋出乎意料帮腔道：“想不到万刃的器师也有如此诗才，不知这是你自己的诗作还是从哪里听来的，为何只有两句？”

    林国栋似忘了与云蚕之间的不愉快，因为他已将苏佑当成生平大敌，所以与云蚕联合起来，同仇敌忾！

    秦紫烟抿了抿嘴，没有说话。秦欣童正烦这些人，之前被云蚕唬住，见到苏佑，早已忍不住，大声道：“我苏佑哥哥厉害着呢，他会的可多了，他还教了我算术。”

    林国栋心中一喜。小女孩这样一说，那苏佑肯定要有所表现，否则必会令她失望。如果他胡说一通，又会在紫烟小姐面前失分。小女孩简直是神助攻，奇怪她怎么称呼苏佑为哥哥？

    苏佑本来确实不想搭理这个林国栋，现在被欣童架上台，真不好拒绝。他又发现正在瞅着自己的秦紫烟眼中亦有期待神色，遂微笑道：“这位是林大才子吧。苏某一路行来确实听到不少好的诗文，不过，刚才两句确实是我灵机一触所得。”

    林国栋也笑了，踏前几步道：“原来如此！这灵感所得佳句，我偶然也会有。哦，这就有了！诸位请听：涉水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眼前。”

    念完，他看向秦紫烟，眼神熠熠。蒋、赵、杜几位公子轰然叫好。云蚕也鼓掌附和。

    秦文韬心里不以为然。这林国栋确有不俗诗才，不过这诗作的一般，而且太直白，不见得能从妹妹这里讨得好。他发现苏佑到来后，妹妹的神情就有些变化，这瞒不住他作为监督者的眼睛。

    林国栋心里确在暗自得意。这其实是他早些年的作品，只是没有编入林氏诗集，今次正好以灵感所得拿出来用。

    见林国栋如此赤裸裸的以诗表白，苏佑不确定秦紫烟是否吃这一套，一时犹豫。别人却以为他诗穷了，纷纷目露嘲弄之色。

    秦欣童又扯了扯苏佑的衣襟，崔促他作诗。苏佑见欣童一身碧绿，外罩一件锦缎绿花袄，头发盘成双丫髻，没有任何发饰，端得粉装玉琢，娇俏可爱。遂抱着她来到荷塘边蹲下。从池塘另一边看，欣童的小脸就像藏在莲叶间。

    别人以为他要吟诗了。苏佑确指着荷茎娉婷的荷塘对欣童道：“刚才姑姑说荷花每一日都会以前一日两倍的数量绽放！那我们假设荷花要到第三十天才开满整个池塘，那么请问：在第几天池塘中的荷花开到一半？”

    欣童一怔，开始思索起来。秦紫烟和秦文韬就眼睛一亮，明白苏佑的用意。林国栋也若有所思，其他人听到秦紫烟之前的介绍，当然也能轻易算出，他们只是不解苏佑为何多此一问？

    欣童装模作样的思考一会儿，答道：“第十五天。”

    苏佑摇头。也不给她继续猜的机会，直接公布答案道：“是第二十九天。你想第二十九天开了一半，每过一天翻一倍，第三十天就全开了！。”

    见欣童露出恍然神色，苏佑趁热打铁道：“荷花开放规律就是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很多人的一生就像池塘里的荷花！一开始使劲地开，但渐渐开始感到枯燥、甚至是厌烦，就放弃盛开了。其时越到最后越关键，最后靠的不是运气和聪明，而是毅力。只有不懈努力，经受住煎熬，才能收获丰硕果实。所以，做人要永不言弃，坚持到底才能荷花满塘。记住了吗？”

    众人皆震，这番话已经上升到人生哲理了。即使如林国栋、云蚕对苏佑敌视者，也闻之动容，心生感悟。欣童虽听得似明非明，确重重地、坚定地“嗯”了一声。

    秦紫烟美目异彩涟涟。苏佑话一开口，她就明白苏佑的用意。欣童性格好动，这是借机提醒她做人贵在坚持的道理。秦紫烟对于欣童即是姑姑又是娘亲，她爱欣童，自然希望欣童能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人，恒心和毅力是一个人应该具备的优秀品质。

    她看苏佑的眼神变得更加柔和。这都落在林国栋和云蚕眼中，他们的危机感更盛了。其他人看不明几人间的心思，正为这段话感叹，苏佑突然吟道：“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众人又是齐齐一震。几位士子已震惊的不能言语。这诗对仗工整，又浅显易懂，一听即明。比之林公子所作，不止好一点儿。这个苏佑于数息间，就能作出如此佳作，着实令人佩服！

    秦紫烟知道苏佑的诗作肯定能一鸣惊人，早有心里准备。秦文韬却大为惊异，和其他几人一样张大了嘴。如此诗才，难怪妹妹对他极有好感，再想到他教给欣童的算术，此子绝对当得才华横溢。秦文韬是当代享有盛誉的大才子，这时也感到不小的压力。

    欣童咯咯直笑：“苏佑哥哥，你这诗是写给我的嘛，好好听，我喜欢！”

    “是啊！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正是送给我的漂亮小公主啊。不过，莲花不要随便采，采下来就会枯萎了。”

    苏佑站起身，身上散发迫人气势，吟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而莲，花之君子者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众人心中骇然。几个公子差点惊呼出声，这一段话更加震撼，将之前采莲的云蚕和林国栋的诗作全贬了下去。你们一个现实摘花，一个诗中采花，莲者，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

    云蚕和林国栋似变成哑巴，有脾气也发不出来。苏佑此诗全方位压制住他们，反驳乏力。

    这次不光秦文韬，秦紫烟眼中也满是惊异，将莲评为品格高洁的花中君子，这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而“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样的诗句，更是已远远超出她的期待，简直可传诵于世。

    寂静！众人呆瞪着苏佑，良久都没从震骇中回过神来。

    苏佑轻咳一声道：“紫烟小姐，能借一步说话吗？”

    云蚕和林国栋回过神，同时狠盯着苏佑，暗骂他卑鄙，这就想要借机亲近紫烟小姐了。都眼巴巴望着秦紫烟，期望她拒绝。

    秦紫烟内心剧烈挣扎，她本是要拒绝的，因为她不想愧对秀琇。但是苏佑是如此的优秀，如此令她着迷。她已爱的不能自拔了！她的心再次感觉被大力捏住般难受。疼痛难忍时，她猛的转身，以免被人看到脸上的难受表情。往一旁花木隔开的廊道行去，轻声道：“你跟我来吧！”

    苏佑正要迈步，欣童抓着他的手，也想跟上去。秦文韬低喝“欣童过来”，她才不舍地松开苏佑的手，不情愿地走到父亲身边。

    云蚕背着的手指被他捏的发白，他强忍住要出手的冲动，与林国栋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坚决神色。

    苏佑与秦紫烟一前一后沿着廊道走出百多步，在廊道尽头转弯不见。众人故作随意，其实心思都放在那头。云蚕更是偷偷释出神识，当然，他不敢太靠近，知道避不过同为水动神的苏佑。

    苏佑到不怕谁敢偷听他和紫烟的对话，只要有神识探近，他必能发现。

    廊道静谧。停下脚步的秦紫烟仍然背对着苏佑，缓缓地调整自己的呼吸，控制情绪。苏佑靠近道：“紫烟，你修炼的进展如何？”

    听到苏佑唤自己的名字，秦紫烟心里一紧。见他只是问自己的修炼情况，她松了一口气，又感觉有些失落，心情复杂。随意答道：“我感觉到明神似乎就在面前，却又抓不住。不知何时才能突破？” 又忽地嘟嘴道：“你找我过来，就是想问我修炼状况吗？”

    苏佑看着她将下唇嘟出来，唇上有一层水色亮光，那姿态俏美动人。心中一酥，再上前一步道：“自然是关心你的身体，当你修到明神就能驭控那些火元气，就再不会心绞痛了。我先帮你检测一下吧！”

    说完，苏佑就想去握她的手。秦紫烟刚要下意识伸出手，又快速收回，还收到身后。

    苏佑一愣。正常情况他的动作确实于礼不合，不过两人的关系都已经亲密到亲过嘴，苏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秦紫烟再次背转身，幽幽道：“秀琇帮我检查过了，说我修炼的很快哩！”

    苏佑点点头，不疑有他。她们亲似姐妹，无话不说，紫烟把已经能修炼的事告诉秀琇，并不奇怪。

    秦紫烟仍没有转身，轻声道：“我的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现在我想将心思放在修炼和学习上，我父亲也希望我能专致学问，所以......, 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苏佑脑子嗡的一震，如被一盆冷水照头泼下，身体发冷。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前日两人还在相拥倾诉，今天就要......分手了？

    苏佑脑海一片空白。

    秦紫烟飞快转过身来，看到苏佑变得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她的胸口急剧起伏，心脏又绞痛起来，脸色也变得煞白。

    苏佑非是爱情高手，与紫烟的亲密关系也是刚刚发生，还不是他主动追求的。他对紫烟还不了解，一时哪能看出她心中真实想法？还是恋爱经验不足，否则这个时候他就应该像哄生气的女朋友，上前去死死抱住她，然后......。

    秦紫烟话中的决绝让苏佑呆若木鸡，懵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心中一动：她莫非是受到她父亲的压力才这样说？否则前后才两天变化太大了！想到刚见过秦沧月，已有信心能赢回他的好感。忙道：“紫烟！我明白你的顾虑，也理解秦太学士的心情。不过只要你的病情好转，应该就能得到他的谅解。我这里有能稳定你心脏内火元气的......”

    秦紫烟打断道：“这不关我父亲的事，是我不想见你！”

    说完，她再次感到胸疼难忍。苏佑哑口无言，心情跌到谷底，也从爱情的甜蜜拽回了现实。他见秦紫烟面色痛苦，想上前去扶她，刚要举步又顿住，犹豫不前。

    秦紫烟默念心境，情绪很快平稳，蹙起的蛾眉舒展开来，“我没事了，刚才只是有些胸闷。” 心里却道：“这人真是个木头。”想到以后可能再难和他相见，又暗自神伤起来。

    苏佑木然点头，沉声道：“紫烟小姐请保重身体，在你能控制心脏内的火元气前，需保持心境宁和，不要做太伤神的事。”

    再将早已摘下放在怀中的八卦石头取出，递给她道：“这是我捡到的一块石头，我将它做成一个八卦坠子。此石有安神静气的功用，紫烟小姐常带在身上，它对安抚你心脏内的火元气有助益。当你突破明神并能驭使那些火元气了，就不需要了，到时你再还给我吧！”

    听苏佑说以后要还给他，紫烟没好气，有心不接。但想到他以后可能不会再来见自己了，那有一件他的物品在身边也好，遂伸手接过。石坠入手，感觉凉凉的，似乎真有安神静心的作用。

    她不知道这块石头对苏佑多么重要！这是将苏佑带到这个世界的奇物，也是苏佑与现代世界的连系纽带。苏佑甚至期待突然有一天，石头又将他送回了那边世界。

    两人陷入沉默。苏佑面色难看，秦紫烟有些心痛他，心脏又隐隐做痛起来。手握的石头突然传入一丝冰凉的气体，心脏的绞痛立即舒缓下来。她立即知道这块石头的价值，更明白苏佑是真的关心她，才舍得将如此珍贵的东西给她，不由紧紧握住手中石坠。

    秦紫烟黯然神伤，她很想告诉苏佑自己的真正想法，又说不出口。只好狠心道：“我收下了你的礼物，我会好好保管，以后还给你。我要走了！”

    苏佑点头。呆立了片刻，想起一事道：“紫烟小姐除夕夜请勿出门，并请贵府做好防范，以防不测发生。”

    秦紫烟强忍住不回头，紧紧压制那股泪奔的冲动，不让泪水流出，缓步返回。苏佑神识追着她，直到她回到兄长处。

    苏佑是从廊道的另一头离去。他没在意云蚕和林国栋看到秦紫烟独自返回时的欣喜，只是没有和小欣童打声招呼就离开觉得有些对不住，遂向她发了一道传音：“欣童！我有事要办，先走了。你乖乖跟着父亲和姑姑，我有空再来看你！”

    欣童惊疑四顾，没看到苏佑，才嘟着嘴伤心起来。她嘟嘴的神态很像秦紫烟，不知她们谁学谁的？

    ......

    突然！天空下起了雪。先是零星的小雪，慢慢越下越大。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落了下来，只是比平时来的要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