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43章 大局

希伯来随着大卫一直进到起居室，这在侍从长是有事要禀告的表现。但他却不便立即就开口，因为顾晗晗还一直都跟大卫在一起。毕竟顾晗晗无论是作为主人的治愈者还是作为主人的情妇，习惯上有她在场时，那些扫兴的正事是不好向主人提及的。只能等顾晗晗一会儿离开，或者大卫能够抽身了再讲。

    顾晗晗呢，她也知道大卫丢下家族一走十几天，回来了侍从长不可能没有事情要禀告。如果是以前，她早就自动走人了。来到卫城这么久，对超能力贵族的这些习惯她清楚得很，不仅仅是大卫，安东尼也几乎从不当着她的面做任何正事，甚至连苏大款，为了单独看他每天十五分钟的国务报告都能做到提前起床。但是今天顾晗晗心里惦记着刺杀的事情，并不愿意过后才从大卫那里知道结果，于是就没有主动回避。

    她不回避，除了大卫之外，当然是没人能赶得了她。而大卫的态度却是光明坦荡的，他并没有支开顾晗晗或者自己抽身离开的意思，而是直接就问了希伯来：“侍从长有什么事情？”

    希伯来深感于主人契合治愈者与主人心爱情妇二合一的种种不便，但也无可奈何，只有按捺着不适，向大卫禀告了灯塔星近一些天的局势――

    以新年前夜发生的欧格拉皇帝赛弗特十一世遇刺事件为触因，宇宙局面陡转而下，“反对超能力恐怖主义”的巨大浪潮由上问下，再由下而上，一浪高过一浪，转眼就席卷了整个宇宙。宇宙两大阵营间勉强维持的势力平衡在这股巨大的洪流下当即被碾了个粉碎，银河战云密布，到处风声鹤唳，全面宇宙大战的号角已经吹响。各个国家电文往返，剑拔弩张，边境上舰队枕戈待旦，已经进入战争倒计时。只等谁打响第一枪，内战的熊熊烈火就将烧遍全宇宙。

    在这样的局面下，作为宇宙中心和实际策源地的“灯塔星”当然和平不再。联合国和超能力协会都焦头烂额，卫城的大贵族们也纷纷赤膊上阵，歌舞升平的假象一戳即破，只余刀光剑影。以“神殿精神的基石”为旗帜，欧格拉的沙曼达纠结了整个外向阵营和中立世界的力量，向以黑暗神殿骑士莱茵为首的内向力量发起全面围剿。十多天以来，对抗由卫城蔓延到整个宇宙，再从宇宙回流到卫城，到如今已然是刺刀见红，斗到了最后关头。

    在这场对抗中，沙曼达手握“正义”之剑，祭出“反恐”利器，天时地利人和俱在，因此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形势是一片压倒性的有利。而莱茵一方只为在刺杀事件棋差一招，失了先手，在沙曼达的猛烈攻势下只得节节败退，连莱茵自己都被困在灯塔星，一时不好脱身。

    然而，事情毕竟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莱茵以及黑暗神殿直接参与刺杀欧格拉皇帝的确凿证据目前还不在外向阵营手里，这就给内向阵营留下了腾挪躲闪的空间，因而沙曼达虽然是步步紧逼将莱茵逼进了死角，但却始终无法将他一着将死。

    黑暗神殿红衣大神官西廷斯的死亡已然彻底斩断了莱茵一方的所有线索，现在唯一的证据掌握在大卫-杜兰手中，然而大卫-杜兰却料敌先机地赶在斗争方兴未艾之前来了个一走了之，在内外双方交锋的关键时选择保持沉默。灯塔星的局面由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胶着。斗争至此已至极限，无论内外双方，都在等着大卫-杜兰的回归。

    于是，宇宙历4014年初春的一刻，整个银河系的战和大局以及内外两大阵营的势力消长实际都系于大卫-杜兰一人之手。

    他公布真相，外向阵营的旗帜就能得到补完，收割全部的胜利和正义，藉此千年所未有的大好局面反攻倒算，发起彻底消灭外向阵营，统一人类思想的“圣战”，银河全面内战由此在所难免。而如果大卫-杜兰继续保持沉默，内向阵营就能得到宝贵的喘息之机，进攻已至极限的外向阵营只能无功而返，甚至陷入自乱阵脚的境地，战争的主动权就将再次回到内向阵营手里。

    当然，对于大卫本人来说，选择也并不容易。如果他选择将真相公之于众，则就意味着他彻底倒向外向阵营，再无和与内向阵营和解的可能。这在宇宙两大神殿并立，大地神殿内患重重的局面下，显然风险巨大。

    而如果大卫选择帮助内向阵营，固然能让黄金狮欠他一个人情，得到莱茵乃至于整个黑暗神殿的友谊，但相应的，他就要承受到更多来自外向阵营的压力，这无疑会使他即将的入世面临更大的艰难。并且，他也不可能再以叛逆的罪名驱逐那些曾经忤逆于他的家族了，而只能将一切归结为一场风花雪月。

    希伯来将一份报告放到大卫面前，那是审讯七名来自黑暗神殿刺客的供词，由此调查证实黑暗神殿参与到阴谋刺杀欧格拉皇帝肢解动乱欧格拉的全部事实。因为这份报告，希伯来在大卫不在卫城的这些日子受到了绝大的压力，现在拿出来的时候很有沉甸甸的感觉――这是只有大卫本人才能做出抉择的事。

    “林先生曾经来拜访过，”他禀告说，“听说您不在，他很遗憾，希望您一回来就能跟您见面。”

    大卫摇头：“不用了，林先生的意思我已经知道大概了。”

    “方楚瑜为这件事专门到金门堵我，”他随口说道，“联合国战略机构的情报显示，神殿解放者组织和其他反抗组织在这次反对超能力恐怖主义的浪潮中表现甚为活跃。”

    “是，”希伯来低头道，“协会通过裁判所转来过一封密函，也认为一旦宇宙中爆发大规模的内战，会给各种反抗组织带来可乘之机。自从大地神殿解除对林先生的通缉，似乎因为林先生和其他一些还不确定的缘故，许多国家纷纷解除对神殿解放者组织的禁令或者减弱对他们的限制，这次运动来势汹涌，必定致使他们坐大。协会担心，一旦两大神殿全面开战，或者就会被神殿解放者组织借机挟持民意，则战端易开未必易停。恐怕两大阵营胜负未决，就已经神山崩塌金海倾倒。”

    “山崩海倾？”大卫哑然，“裁决司的措辞还是这么能夸大吗？”

    他瞥了一眼希伯来呈上来的报告，连翻开都没有，直接命令希伯来道：“封存吧――至于莱茵大人的那七名奴隶，你找合适的机会归还给他。”

    大卫这句话说出来，希伯来的心一下子就轻松了，千斤重担去了九百九，这一刻，算是彻底送了一口气。他之前还颇为担心主人头脑一热，做出什么冲动的决定呢，现在看来实在是他多虑。他的主人才二十三岁，还很年轻，非常的年轻，远远还不到需要选择阵营的时刻……

    “遵您的吩咐。”希伯来正式行礼，站起来之后，大卫面前的报告已经被他换了一份。极厚的一叠，是忏悔献祭的清单。

    希伯来于是就直接询问大卫:“违逆主人的那些罪人，虽然罪不容恕，但误伤主人毕竟不是他们本意，看在他们已经悔改，忏悔还算虔诚的份上，主人开恩饶恕他们吧。”

    大卫随手翻了一下，只是内心觉得讽刺得厉害，能让侍从长说出“虔诚”二字的献祭当然是不必再看，经过忏悔的家族必定已经削弱到极点，想不悔改都不可能。想必在他有生之年，都只能是他忠诚而驯服的附庸。然而，那又如何呢？他的生命总会终结，当他死去，他们的忠诚立即就会投向别处，即便是这些抽尽了家族底蕴与精魂荟萃而成的“献祭”，终究还是会再次回到他们的手中。他说到底不过是他们荣耀与财富的保管者罢了，他们花了大价钱换来的看门狗……

    然后大卫就丢开了清单。“侍从长酌情处置把。””他说，”我的伤已经好了，等晗晗消了气，赦免也无妨。”

    “是，主人。”

    希伯来行礼，然后转眸看加尔，于是加尔就将清单接过去捧给顾晗晗。

    顾晗晗当然是要给搭这个台子的。不仅是大卫专为这件事事先恳求过她，事实上，目睹过“驱逐”和“忏悔”的真相之后，顾晗晗也很难相信如果所有人真的全都被驱逐而她自己却不会良心不安。于是，她很果断地推开清单，笑笑说：“不用管我，我现在好好的，什么意见都没有。”

    但大卫却在这时候突然开口阻止道：“不，晗晗，那个你留着吧。还有我的私人收藏，有时间你也该去看看。我的就是你的，实在不必客气。”

    顾晗晗听得很是赧然：自己这情妇只是临时的还不知道能干几天呢，只是提供个治愈波哪能收人家存折密码要人家的全副身家？

    然而大卫的口吻却很理所应当，甚至连一贯严肃的侍从长希伯来以及加尔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大卫这样说再正常不过。

    ”这些平时主要是家族事务局在管理，事务局长一会儿就过来拜见小姐，”加尔对顾晗晗说，“小姐以后有什么就直接吩咐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