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42章 卫城式忏悔

正午之前，大卫回到自己的飞船。

    之前乘坐的飞船当然是已经炸毁了，千代和飞船上的其他人搭乘生艇，赶在爆炸前脱离船体，在扈卫军的掩护下飞往金门星轨道外自由航行区。随后，追击“小逃奴”沈韩的战斗小队也撤到这里跟他们汇合。因为大卫有“不准进入金门星”的命令，扈卫军恪守命令，自然是不能越雷池一步，但又不可能扔下主人就这么走了，于是只好在金门星轨道外游弋待命。在等待的一天一夜里，千代副侍从长调来的大卫的座舰。

    许是爆炸事件一出，大卫行踪暴露已成定局，再遮遮掩掩显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缘故，千代副侍从长一怒之下索性调来了大卫的正式座舰。顾晗晗远远就看见一只火红色的巨鸟盘桓于太空，翼翅在宇宙的漆黑里舒展开，半是金黄，半是鲜红，热烈如火焰般燃烧。

    “好帅的飞船！”顾晗晗看呆了，隔着机甲手套依然兴奋地抓住的大卫的手，“它是照着凤凰造的吗，是吧？！它的名字是不是叫凤凰？”

    “它的名字叫做菲尼克斯，是我十六岁生日那年建造的，希伯来说它是按照不死鸟的样子设计的。”大卫的声音通过通讯频率传过来，然后他问：“你想让它叫凤凰吗？”

    顾晗晗大无畏地一挥手，说道：“凤凰和菲尼克斯还不是都一个意思耶？还是叫菲尼克斯好！菲尼克斯跟你正相称，而且不死鸟那是多好的彩头，比凤凰强多了！”

    “菲尼克斯”磅礴身躯附近的虚空，有许多飞船战舰和战斗机甲巡弋。顾晗晗本来以为那是千代副侍从长调来的扈卫军舰队，但靠近以后，看清楚飞船和机甲上的标志，才知道那些原来是联合国和平军的巡逻舰队。它们应该是接到有飞船在空间跳跃点附近发生爆炸的报告，所以赶来处理事故和维护空间稳定的。

    “菲尼克斯”飞船入口处已经展开太空平台，千代副侍从长照例摆开仪卫，领着一众人等在外面迎接，对于这些例行的迎接场面，大卫之前一贯是长驱直入，不做停留。但这次经过千代副侍从长却突然止步，向他身边一位穿着军装的男人伸出手。

    “怎么连方大提督都惊动了。”他寒暄道，“实在是太有劳了。”

    男人手用力跟大卫一握，笑得非常豪放：“言重，言重，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于是，大卫就向顾晗晗介绍说：“这位是联合国第一舰队的总指挥官方楚瑜大提督。”

    顾晗晗吃了一惊，不由仔细打量，见这位方大提督三十岁出头年纪，长得眉清目秀，肤白身娇，望之实在不似好人。配上他身上那身联合国舰队指挥官的戎装和肩膀上能闪瞎人眼的一排将星，以及那豪迈的笑声，那形象，简直绝了！

    顾晗晗看方大提督虽然不像好人，但刚捞足了一大笔的方大提督看顾晗晗却是美成了善财童子，主动握住顾晗晗的手摇了又摇：“这就是晗晗小姐吧，久闻大名，今天总算是见到人了。以后有什么尽管开口，大卫知道的，我老方最是爱给朋友帮忙。”

    顾晗晗自然不可能知道人家方大提督其实是在对钱笑，被这位指挥官先生过分的人情和那个诡异的“老方”搞得直发愣。同时心里也很纳闷，不就是处理个交通事故和维护空间稳定么，怎么连联合国第一舰队的指挥官都亲自跑来呢？这要是别人，顾晗晗还可以怀疑是来抱超能力贵族大腿来的，但只凭这位方大提督说话的态度，以及他称大卫是”大卫“而不是”大卫阁下“，就知道不能够！何况堂堂正义之师代表联合国，百万大军雄踞星系内海的舰队总司令，至少在放逐者星系里是只有别人求他的，没有他求别人的。这样一个人，就算是要抱超能力贵族的大腿，也不会犯不着抱得如此明显――这可是关系到两个世界的原则问题！

    这个，方大提督后来倒是主动解释了。原来飞船一爆炸，负责放逐者星系航道和星系安全的联合国第一舰队立即就得知了。翻开跳跃点的航行日志一看，就发现船的所有人是大卫-杜兰。在联合国安全署的名单上，”大卫-杜兰“标记的是最高一级安全风险的极端危险分子，因此立即上报，层层上报，就报到方大提督那里。

    方大提督本来倒也用不着亲自来，但碰巧方大提督打击非法偷渡走私的战役打完了，带着舰队从前线撤下来休整，就在金门星附近。于是刚刚才因为堵截扣留海底家族的附庸并把他们贩卖给全宇宙的野心家们赚得盆满钵盈的方大提督良心发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打算亲自过来瞧瞧。

    于是乎，两千舰队呼啸而至，先头部队以半包围态势风卷而来，直接就接管了金门星附近的一切警察防务。只倒霉了千代副侍从长，一面得跟灯塔星联络，处理各项善后事宜，一面还得应付杀气腾腾赶来救援的方大提督，实在是苦不堪言得很。

    千代副侍从长不待见楚大提督，楚大提却缺毫不自觉，简单将情由一讲，就主动提出来要护送大卫回灯塔星。照他的话说就是――“来都来了，那就一起走吧，反正我也是要回灯塔星的。”大卫倒不推辞，爽快答应了。两人闲谈一番，相携登船。至于说方楚瑜好好一个舰队司令官放着自己的旗舰不坐，却跑到人家民用飞船上呆着这种违规之事，自然是不会有人不开眼来指责方大提督的。

    方楚瑜大提督是个钓鱼迷，上船之后就一力拉大卫去钓大鱼。顾晗晗作为一介青春活泼的美少女，对于这等一坐不动形同参禅的娱乐活动毫无兴趣可言，呆了没有五分钟就宣告败退，回去洗洗睡了。

    金门星距离灯塔星不到四十个天文单位，飞船可谓呼吸可至，顾晗晗一觉睡起来，飞船已经要靠港了。在灯塔星的宇宙港，顾晗晗终于体验了一把她梦寐以求的插队待遇。“菲尼克斯”向下降落一刻，宽阔无边的宇宙港寂静无声，所有进港和出港的通道都空无一人。飞船下方，光芒鳞次栉比，宛如群星，是赶来迎接的附庸的飞艇发出的光。无数星光汇聚成流，这一刻，仿佛是将星海踩在脚下。

    希伯来亲自前来迎接，同来的还有加尔，千代副侍从长于是终于得以摆脱“卫城情妇”和由“卫城情妇”带来的厄运，一身轻松做回自己。

    大卫没接受任何附庸的行礼，直接返回卫城。飞艇降落府邸时，顾晗晗看见主宅背后，谒见厅通往纪念堂大殿的石头路上，有一些赤身**跪着的人。他们不知跪了多长时间，中间有一些人已经支撑不住，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甚至有一些人已经昏死。那种情形，看起来实在是凄惨极了。然而大卫却一眼都没有看他们，直接就进了主宅。

    顾晗晗忍不住向身旁的加尔打听：“那是怎么啦？”

    “那些人就是前些天试图伤害小姐您的那些家族的族长，已经查明确实了的。”加尔告诉顾晗晗说，“现在他们正在为他们犯下的罪行忏悔呢。”

    “忏悔？”顾晗晗眉头皱了皱,本能地感觉非常的熟悉，似乎是《神圣法典》里经常出现的字眼，加尔之前就曾提起过，连老妖怪布鲁赫长老似乎都提起过。

    “是的，”加尔解释说，“家族里的附庸如果触怒主人，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在家族纪念堂大殿前下跪忏悔是挽回主人心意的唯一办法，如果他们的忏悔足够打动宇宙之神，他们或者可以得到主人的赦免。”

    “所以这些天他们一直都跪在这里？”

    “是啊，既然承认罪行，想要祈求主人的格外开恩，当然是要一直忏悔直到主人作出裁决为止，”加尔利索当然说道，“主人这些天陪您出门，才刚回家，还没做决断呢。”

    从新年到现在，已经有十多天了吧？

    顾晗晗不禁回头，再次瞥了一眼那些赤身跪在地上忏悔人们，因为事先知道大卫已经准备要赦免他们了，顾晗晗现在倒也不觉得他们有多凄惨不幸。跟残忍无比的驱逐比起来，这个忏悔算什么呀，仁慈得像菩萨一样好不好？

    可以驱逐的罪名，只是随便罚罚跪就能免除，这可是太划算的买卖了。当然大卫一走十几二十天，导致罚跪时间过长，这的确是很不人道，但这些人也不是普通人啊。这些卫城的族长先生们可是最差也有中级的超能力者，饿肚皮跪钉板受点普通人受不了的酷刑根本和玩一样。别看现在他们是奄奄一息好像是被虐待得不行了，其实回去随便吃饱喝足睡睡休眠箱，他们就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可以再出来害人。当然搞忏悔要脱光这条的确是耻度，让人无话可说。因此，顾晗晗也没做他想，”哦“了一声就回过头。

    加尔则继续解释道：”这是贵族才能有的特权，因为忏悔都是以家族名义进行。忏悔时家族要一直进献作为祭品，直至打动宇宙之神。“

    顾晗晗吃了一惊：”进献，什么进献，他们要拿什么做进献？“

    ”所有他们认为珍贵够得上献给宇宙之神的东西当然都可以拿来做祭品。“加尔笑笑说：”超能力奴隶，星球、庄园，能量石，宇宙的各种奇珍异宝，包括他们自己，超能力家族能献给宗主的不外乎就是这几样。“

    顾晗晗目瞪口呆，被震了个彻底――这是财可通神还是新时代下的免罪券？

    顾晗晗想象不出，大卫不在卫城的这十几二十个日日夜夜，他已经从这些家族的忏悔中收获了怎样巨大的进献。但既然是“能打动宇宙之神的进献”，那么想必是能够打动主人的，那么在这种打动下，世间还有什么罪行是不能饶恕的呢？

    哪怕是以一个地球少女朴素的价值观，顾晗晗也能轻松体会到这种卫城式“忏悔”的终极奥义，她相信，当这些卫城贵族的老先生们剥掉身上的华服，一无所有地跪在冰冷的石头上时，他们的确是用生命在忏悔。他们跪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心都在淌血，痛苦和悔恨都会鞭挞进灵魂。她想，这实在是太不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