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乱花渐欲迷人眼 第140章 世子被废

    但见张宗嗣的脸上带着一副十足体贴关怀的模样，轻声细语的安慰她，“我会同我母亲好好说，不会让她误会的，我也一定会站在你这边，但凡听见有人诋毁你，我一定要帮你说话的。

    ”

    杨柒柒险些哭出来，却并不是被他感动的，而是觉得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上辈子那些年岁里的委屈，王氏对她的百般折辱都浮上心头。

    在她刚为他生下儿子的时候，是他张宗嗣亲手了结了她的性命。她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没能看一眼，就命丧黄泉了。

    那时杨玉妍问他，“子永，你不会舍不得吧？”

    结果呢，他连一眼都不曾看她，冰冷的说“微臣自当肝脑涂地”。却是让她肝脑涂地。

    她笑靥如花的望着张宗嗣，眼睛里的神情，却是冰冷的，“你怎么这样信我？”

    张宗嗣真挚的望着她，不无动情的说道：“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我不信你，我还能信谁。别怕，我总是向着你的！”

    杨柒柒但觉啼笑皆非，想起上辈子刚进永平侯府的时候，她心里也是暗自期待和张宗嗣永结同心，白头到老的。

    可成婚的第一晚，她就独守空房。第二日，作为新妇的她去给婆婆请安，连张宗嗣的面都没见着。

    记得当时新媳妇奉茶，她被张迎柳故意绊了一脚，整个人连着茶水跌在了王氏的面前。可她很怕烫着王氏，手里捧着那杯热茶，全洒在了她的手上，只沾到了王氏的裙边。

    可张迎柳、张迎柔两姐妹还不忘添油加醋，王氏更是小题大做的斥责她笨手笨脚，罚她跪院子。

    她进门的第一天，在正院里跪了半个时辰。来往的仆妇下人看见她，无不窃窃私语，偷笑不已。她原本以为嫁了人，就不至于向在杨家那般艰难。却没想到刚一进门，就吃了个下马威。

    尽管婆婆严厉，小姑不好相处，杨柒柒带着满腹的委屈，原本想着能同夫君诉说一二。可结果呢？别说宽解，张宗嗣极嫌弃地又训斥了一通，更让她日日去王氏跟前立规矩。之后的十年里，不分寒暑的每日卯时就要起身，去正院伺候王氏梳洗进膳。若没有温瑶葭，她只怕在永平侯府过不上一天的好日子！

    整整十二年呐，就算终日抱着个石头，也该捂热了吧？

    可直到她死，与张宗嗣的关系仍然好像陌生人一样。她闭眼的那一刻，才发觉有些人的心是冷得，怎么捂都捂不热。

    可眼前的张宗嗣，与上辈子简直判若两人。

    “那柒柒就先谢过张公子肯信我了。”杨柒柒的神情仍旧是淡淡的。

    张宗嗣温和笑着，“咱们之间，何必言谢呢。好了，我该说的话说完了，这也该走了。你注意身子，外面乱七八糟的话，也不必听，只当刮过耳边的风就是了。你三哥的事儿，你也不用劳心，全交给我吧。”

    杨柒柒懒得站起来送他，只敷衍的笑了笑，让竹枝送他。

    等竹枝送走了人，再回来的时候不觉笑了笑，同杨柒柒道：“永平侯世子也算是个有心的了，知道特意来安慰姑娘您一句。”

    杨柒柒心里却一点儿都不感动，笑而未语。

    竹枝看出来她不愿多谈，又转了话头道：“姑娘，三少爷的事儿，咱们就这样算了？奴婢如今可看出来了，李夫人上梁不正下梁歪，带的二房的少爷、姑娘们一个儿顶一个儿的不要脸。您可不能轻易就这样放过去！”

    杨柒柒却淡淡然的摇了摇头，问竹枝道：“你看见十三殿下临走时的神情了吗？”

    竹枝迟疑着问杨柒柒道：“姑娘，你是说十三殿下那边或许还有后话？可是……”竹枝不自在的撇了撇嘴唇，提醒杨柒柒道：“姑娘，您都跟张公子定亲了，再同十三殿下来往，是不是不大好。”

    杨柒柒不回答她后面的话，只徐徐道：“你好好想想，当初李夫人贪得无厌，可是拿了十三殿下的银子。杨景谏也敢接，逗傻子似的把十三殿下给耍了！十三殿下不为我，自己也咽不下那口气。”尽管杨柒柒面儿上这么说，心里对慕容晰还是有些歉疚的。

    且说李夫人被叫去杨辅那里，仍旧是嘴硬的不承认。多年夫妻，杨辅实在也拉不下脸来呵斥她。只叮嘱她要小心打点内宅，别再惹出什么事儿来了。

    就在李夫人回了院子，腾出手打算瞧瞧是谁暗算她们母子的功夫。慕容晰直接把杨景谏在孝期里骗银子赌鸡戏的事儿告诉给了皇后与太后。

    照说这样的事儿，是民不举官不究的事儿。

    谁家孝期里是清汤寡水过来的？看不见的时候，那些孝子贤孙，还不晓得在暗地里怎么孟浪的。可偏偏这事儿就让百戏楼的小厮捅了出来，偏偏杨景谏不是给寻常老太婆守孝，而是太后与皇帝都万分尊敬的大长辈，平阳太主守孝。

    再加上沈姨娘、六姨娘等人暗中活动，洛阳城里没人说杨柒柒什么，可杨景谏孝期赌博作乐的事儿是都知道了。甚至他穿了什么衣裳，去了多少次，统共赌了多少钱……都被传的有鼻子有眼。

    太后和永徽帝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也实在是太后不喜李氏的荒唐，直接同永徽帝道：“杨家小子既然是这样的品性，世子也不必给他承袭。想豫国公和平阳太主夫妇在世时，豫国公府的门第是多清泰。如今门风都由着这样的人给败坏了。这等不忠不孝的人，往后怎么能撑起豫国公府的门庭。”太后说着，越发来了气，“当年杨辅那小儿闹出平妻的事，我瞧着就很荒唐。定远侯家三个闺女，唯独这个小闺女太娇纵不像话！若不是先帝说话，温言点了头，我是绝不肯点头的。”

    说到这，太后又不免更加唏嘘起来，“南宫大长公主是何等的烈脾气，为着这件事儿，上门把定远侯家骂的是狗血淋头，也唯独她敢去跟平阳太主理论。如今……”太后说着，连连冷笑，“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李氏把七丫头欺负成什么样？”李氏匆匆把杨柒柒的婚事定下来的事儿，也很令太后心中有气。

    永徽帝笑道：“母后，豫国公家的世子年纪轻，难免有做错事的时候。朕让杨辅好好教导就是了。再怎么说，这小子也是杨辅的嫡长子。”

    太后不容分说的斥道：“有错就当罚，若是京中勋贵子弟都有一学一，有二学二，咱们大燕还指望谁传下去？越是勋贵子弟，就越当严于律己。皇帝，你现在就叫人宣旨，废了杨景谏的世子之位。”

    永徽帝想着杨辅与李夫人还有个次子，也不至于就没指望了。不过，永徽帝还是宣了杨辅进宫，亲自将这件事儿与他说了。

    杨辅是没料想，事情竟到了这个地步，心里自然存着气。也派人去百戏楼查，想要看看百戏楼的底细，再捉住那小厮向永徽帝喊冤。

    可杨柒柒善后的事儿做的格外的好，那小厮早已经人去楼空。查百戏楼，更查不到她的头上去。再加上这件事儿，也不过是她借着杨清欢给沈姨娘透了个话儿，能闹得这么大，也自当有沈姨娘的功劳。

    杨辅自宫中回来，圣旨也已经到了。等众人接完旨谢完恩，传旨的太监还没走，李夫人先气的厥了过去。杨景谏也是面如寒霜，震惊而绝望。

    刚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杨辅只是警示了杨景谏一番，根本没罚他。生怕一罚下来，被外面的有心人看来，就算是坐实了杨景谏孝里赌博的罪名了。如今圣旨下来，世子的位置也没了。他才对杨景谏动了家法，狠狠的打了他一顿后，又罚了杨景谏去跪宗祠。

    杨景谏这辈子，不出意外的话，算是彻彻底底的完蛋了。他若想翻身，就只能选一位明主，来日送走了先皇，再以从龙之功，重新拿回豫国公的位置吧。

    李夫人自然哭天抢地，要死要活的。杨辅气的有些无言以对，最后呵她道：“慈母多败儿！你但凡精明一点儿，也不至于让承启没了指望。”

    李夫人嚎啕道：“老爷，咱们家承启一直是规规矩矩的啊！这是有人要害咱们家儿子，何况当时我都已经打点好了，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小厮来？！”

    杨辅自然晓得这事情不简单，可杨景谏是自前年年尾陆陆续续去的百戏楼。若说有人刻意陷害，这做了一年的局要怎么查？查不出来！

    李夫人见杨辅不做声，上前去拉他的衣襟，提醒他道：“老爷，你说是不是大房和二房的人！她们是不是也想继承豫国公的位置，所以才怎么迫害咱们承启？”

    杨辅叹了口气，道：“你先别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好歹咱们还有士礼。等承启的事儿一过，我立时就为士礼请封世子。”士礼是杨景谦的字。

    李夫人这才稍稍有些安慰。

    崔老夫人听说杨景谏输了那么多银子，哪怕再疼爱二房的嫡孙，心里也很是不痛快。来瞧李夫人的时候，难免要埋怨她一句糊涂。

    沈姨娘等人原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李夫人的管家之位恐怕不保。可李夫人却只是被豫国公、崔老夫人雷声大雨点儿小的说了几句。几人难免有些失望。

    却说杨柒柒放长线收了一条大鱼的功夫，慕容绵那边儿是一点都没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