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八十章 预言

    我看见黑暗的宇宙张开大嘴

    黑色的星球在它嘴中茫然滚动——

    它们在自己从未曾留意过的恐怖中转个不停

    这些恐怖无人知晓、没有光泽、没有名字。

    ……

    ……

    时间：1935年，4月29日。

    地点：美利坚合众国，罗德岛州首府，普罗维登斯。

    明天就是那所谓的沃尔珀吉斯之夜了，也就是自古以来便阴暗不祥的五朔节之夜。

    一些中欧北欧国家和美国的一些斯堪的那维亚人聚居区，于此时点燃篝火，庆祝春天到来。不过有意思的是，在中世纪也有一些基督徒相信，在这一日里魔鬼和女巫会集结在一起狂欢作乐，因此这个节日也是魔鬼狂欢节的代用语。

    “居然真的开始做准备要出发了？！这家伙真的不怕死吗？鱼唇的人类……”

    银发碧眸的美少女一边通过蛇类竖瞳般的宝玉，监视着坐落在布朗大学校园附近的目标，一边撇着嘴说道。蛇之宝玉里面照映出来的景象是用大理石修建的约翰·海图书馆后方那座朝向东面的山丘顶上，被一片通向学院路的青翠庭院围绕着的那座古老宅邸。

    确切的说，奈亚子是在监视居住在那座乔治亚时期的方正大屋的罗伯特·布莱克。

    这个年轻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估计就是这个场景世界的主角了，或者说至少是这一段剧情之中的人类主角。这家伙是一个作家兼画师，致力于那些传说中的神秘禁忌知识，而且全身心地沉迷于神话、梦境、恐怖与迷信等领域的研究与创作，并且渴望追寻那些离奇鬼怪的场景与效果——

    然而偏偏在有着正统的克苏鲁神话背景的世界之中，遗迹，古卷，古物乃至是考古学家，都是灾厄级别的存在，尤其是后者，一但对于那些始终在时间长河里流传着的、模棱两可的秘密与远古时代的咒语发生了兴趣，基本上就已经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自己的坟墓了。

    要知道这是一个切实的盘踞着古老的禁忌、群星之间的深渊里潜伏着无可名状的阴影的世界，不是那些神秘学研究怎么也找不到证据证明非常识事物的存在的世界。追溯到人类这一种群尚且年幼的时代，甚至人类之前那传说中的黑暗时代，比人类更古老、比已知宇宙更加深远的邪恶事物就已经存在。

    所以奈亚子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心情，这段时间里她就是这么看着被监视的那个家伙，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取灭亡的深渊的。

    罗伯特·布莱克的书房是一间位于西北方向上的大房间。

    房间的一面能够俯视到宅邸的前花园，而位于西面的窗户则正对着山地的悬崖边缘，恰好能够俯瞰到一片位于下方的壮丽风景。如果他只是居高临下的欣赏低地城镇上绵延不断的屋顶，以及在它们后方天际燃烧着的瑰丽晚霞的话，这倒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没有谁规定在自己家里不能够看外面的风景，是不是？

    可是要命的却是，他注意到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是一片位于旷阔乡野间的紫色山坡，在大约两英里开外的地方，耸立着联邦山那鬼怪般的小山丘，挤在一起的屋顶与尖塔林立于那座山丘之上。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城镇里的那些陌生的街道与迷宫般的山墙，以及远方那顶端环绕着尖塔、闪闪发亮的小丘，都在强烈的刺激着这个年轻人的幻想。

    他觉得那是一片位于飘渺烟尘之后、不可触及的鬼怪世界。

    一开始的时候，这个年轻人觉得如果自己试图寻找那片地方或亲自走入那里的话，它会就此消失在那片梦境里。所以为了保留自己的幻想，他忍耐住了自己探寻的欲-望。

    但是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一直在远远地眺望那座不祥的建筑，眺望得越久，想象得就越多，直到最后，他对这座建筑物的兴趣越来越浓。

    等到春天的时候，这个年轻人逐渐变得极端地焦躁不安起来。他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坐在朝西的窗户前，盯着那座位于远方的山丘以及那座令人愁眉紧锁、连鸟类也避之不及的黑色尖塔。

    渐渐地，花园的枝桠开始长出了纤细优雅的嫩叶，而整个世界也充满了新的优美景色，可布莱克的焦躁不安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愈发强烈起来。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第一次萌生了探险的念头。

    如果接下来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那么这个年轻人大概就会在今天傍晚的时候就出发去探寻未知的旅程了。本来他预定是明天晚上再行动的，但是他已经再也无法忍耐了，结果就直接改变了行动方针，并且打了奈亚子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老实说，如果不是主线任务一要求了要将闪耀的偏方三八面体拿到手，并且有一个支线任务是要求保护罗伯特·布莱克不死亡的话，奈亚子其实是没有什么兴趣阻止一个普通人自寻死路的。毕竟这个世界上最多的就是人了，每时每刻都有这么多人因为意外而死去，救都救不过来。

    那么自己寻死的还有什么办法呢？

    可是既然是任务限定了，那么看在奖励与惩罚的方面上，她们就不能够忽视过去了。——真要让这家伙召唤出了夜魔的话，她们就失去了所有的主动权，而且接下来想要从盘踞着夜魔的教堂之中找到闪耀的偏方三八面体，那无异于找死。

    就连奈亚子在想象了一下之后，都感觉到心底发毛，她只是奈亚拉托提普星人，而不是真正的奈亚拉托提普。

    不过想要阻止这家伙的冒失举动倒也简单，直接打晕他就可以了，又或者想办法搞件事出来拖住他的行动，譬如说放一把火烧着他的屋子，让他今天无法出发什么。

    只是如果这么做的话，那么奈亚子她们就要在今天晚上就动手了，时间提前了一天，虽然不算多么的仓促，但是却也让她们没有彻底的准备充分……

    可是也只能够这样了，毕竟这次去面对的可能是传说中的夜魔，对于那种没有太多的表现力，但是却从来都是无可名状、伤人害命于无形之中的恐怖存在，谁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能够将所有情况都考虑到，在方方面面都完全做好准备。

    “总感觉有些不安呢……”

    轻声的自言自语着，奈亚子将视线收回来，然后重新看向了窗外。

    白日的城市如同闹镇，充斥满了二十、三十年代的古老气息，让人如同回到了上个世纪那样。然而事实上，对于她们来说的确是回到了上个世纪，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中国人回到了民国时期的年代那样——

    看着四周那生动鲜明的场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可是却总觉得这些场景，似乎都带上了一些老照片才会有的、发黄的色泽与古老的味道。

    不过，这座城市却并不仅仅只有这些，奈亚子还隐约感觉到了一丝无法解释的邪恶意味。

    ……

    ……

    日落时分，天边的红霞仿佛是在燃烧着。

    奈亚子准时的离开了自己的房间，穿过了街道到达了城市外围的那座荒凉而破败的广场。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人站在广场上，而且都是认识的人——

    “啊，抱歉抱歉，时间估计有点误差，来迟了几分钟。”银发少女吐了吐舌头，语气欢快的说道，看她这么欢乐的样子，让人倒是没有从她的话语之中感受到什么真诚的歉意，更加多的还是那种恶意迟到后例行公事般的道歉那样。

    黑色水手服的持刀少女挑了挑眉毛，如珍珠般完美的紫色双眸里似乎闪烁过一抹不满。

    不过语嫣反倒是完全没有在意的样子，大大咧咧的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也就迟了三分钟的样子，很正常的啦……不过奈亚子，你说的那些东西有准备好了吗？”

    奈亚子轻率地点着头说：“当然准备好了啦，放心吧，虽然时间紧凑了一点儿，但是正好一人一个——诶？还有一个人没来吗，这里多了一个，难道说我计错数了？”她摇晃着小脑袋，满脸的困惑神色。

    浅紫色长发，宛若大家闺秀般安安静静的少女轻轻一笑，掩口道：“绫姬这次不跟我们一起去，她要留下来负责备用的计划……这样子的话，就算是我们失败了也不会直接全部陷在那个教堂里面，好歹还有些许的希望。”

    这个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枪手奇怪的挠了挠额头：“这是什么东西？”

    众人纷纷看向了奈亚子取出来的物品，那是几个奇怪的徽章，做工倒是很精致，但是却是全新的，表面光滑平整，没有历史的沉重感觉。徽章的表面是多个怪异的秘法符文绘制组合而成的魔法阵，大家都能够感觉到其中的能量流转，是在预示着这个魔法阵已经激活了。

    银发碧眸的美少女双手叉腰，神气兮兮的说道：“这些东西是这个世界里保命必须的神器，旧神之印！嗯，直接叫做旧印就行了。”

    “旧神之印？这个东西很新啊，一点儿也不旧，而且这分明是徽章吧。”语嫣看着自己手心里的崭新徽章，下意识的吐槽道。

    “这个我听说过，旧神之印只是一个名称，只要绘制的神秘图案和配合激活的咒文没错就可以，并没有限定形式——”枪手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的说道，“所以一个旧印，既可以是沉重的徽章，也可以是护身符，甚至是墙上的浮雕……”

    “那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谏山黄泉皱着眉头问道，她这些天一直觉得有些郁闷，因为她完全不了解克苏鲁神话，甚至根本就是连听也没有听说过，所以也自然不知道在那些无可名状的神秘与恐怖之前，人类所认识和规定的法则与观念到底有多么的渺小。

    她只是觉得其他人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明明一个简单的第一阶段任务，却愣是拖了半个月才准备去完成……这么拖沓的节奏让她感觉非常的抓狂，可是却又不能够做些什么，只能够暗自的生闷气。

    “这个嘛，我只是以前在游戏里知道的这东西，一般都是出现在黑暗角落的存档道具，大概就和生化危机的打字机一样，不过我估计这东西应该没有让我们读档重来的功能吧，而且应该也不能够恢复san值……”

    枪手故作淡定，“如果我的理解没错的话，这东西配合法术使用的话可以驱除某些眷族——但是主要的作用，应该更加多的是在本人缺乏知识的情况下提供虚假的安全感，还可以为缺乏知识的朋友提供虚假的安全感。”

    说到朋友，他又忍不住咳嗽一声，语气更加的古怪了：“还有的就是，可以用来判断某个调查员是不是个好朋友……”

    “什么啊，乱七八糟的，哥你不懂就别说了。”法师少女皱着眉头听完，却反而觉得自己更加懵逼了。

    “也是，这个的确不能够乱说，但是这东西的确没有太大的作用。”枪手无奈的笑笑，似乎想到了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那样。

    “嗯，是呢，这些旧印的确没有太多的作用……”奈亚子虽然看起来似乎是很不好意思的表情，但是实际上却更像是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的表情，轻描淡写的说道：“但是在这个场景，已经没有比这东西更加有针对性的道具了，至少绝大部分的眷族都会下意识的回避有这东西存在的地方，而且能够起到一定的防护的作用。”

    “这不就已经很好了吗？毕竟又不是什么高等级的道具，只是临时加工赶制出来的物品而已，有这样的效果不就应该满足了吗？”黄泉疑惑的问道，这帮人的要求也太高了吧！

    枪手苦笑着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因为这些东西本身并没有杀伤力，既不能够对付邪神也不能够对付眷族，怎么说呢……就像是大蒜对于吸血鬼一样，或者恶心点的比喻就像是排泄物对于人类一样，只是属于它们不喜欢的东西而已……”

    但要是被逼急了的话，那些东西照样该动手的还是会动手，大不了之后去洗手而已……

    “……那防护能力呢？”黑发少女沉默了一下，看样子那个简单易懂但是很恶心的比喻成功的让人厌恶了起来，脸上也出现了由衷的厌恶神色。

    “某种意义上来说非常的遗憾呢，它的防护能力不能够说是没有，但是如果做成护身符的话，也仅仅能够保住护符下那几平方厘米的皮肉而已，没有被旧印覆盖到的部分却依然是脆弱的。”

    “几平方……厘米？”

    “是的，至少就我知道的情报来看，如果是一个脖子上挂着护身符的调查员，那么死去时大概只有颈椎仍是完整的。”

    “……”

    “……”

    这下子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然而正像是奈亚子说的那样，这东西有总是要比没有的好，带着在身上也不会碍事，关键时刻可能真的就看有没有这东西，一丁点儿细微的差别，也许就是一人生还一人死亡的结局。而且这一次不知吉凶，又不能够使用‘朋友’，所以大家还是咬着牙将那个徽章戴上了。

    ……

    ……

    阴云密布的天空下，是分布着的一排排城镇上绵延不断的褐色的屋顶，由无数阴沉的褐色小巷组成复杂迷宫，仿佛永远都在向着前方延伸。

    众人穿过了一条条的街巷，偶尔会见到一座破败教堂的正门，或是一座摇摇欲坠的尖塔，但是和锁定的目标、那座巍峨的石头教堂都没有什么可比性，也不是他们要找的地方。随着天色越来越昏暗，从傍晚过渡到夜幕，她们已经不知道径直穿过了多少的街区，或者是沿着小巷向上攀升的肮脏泥土道路。

    慢慢的四周似乎变得愈发古怪起来，直到最后，众人到达了又一处历经风吹雨打的露天广场。

    并且终于清楚地看见了，那座屹立在西南面的天空下的巨大塔楼，以及那块一条小巷尽头阴郁耸立着的巨大石垛。

    教堂已经极为破败，阴森巨大的建筑在夜空下展现出了许多奇妙怪异的模样。

    四周到处都是生长得极其茂密旺盛的野草，更深处是那些纠缠在一起的腐败植被。巨大的门扉倒是相当完好，被挂着的大锁紧紧地锁着，而从大门到建筑物的道路完全被茂盛的植被给遮盖住了。在那挂满常青藤的黑色高墙与没有飞鸟栖息的屋檐所投下的遮蔽中，基本上大家都隐约的察觉到了一丝无可名状的恐惧。

    只有奈亚子——

    这个银发碧眸的美少女看着前方，怔怔的一阵出神。她感觉到了自己心灵的悸动，迫不及待的就想要冲过那片被护墙支撑着、周围树立着铁制栏杆、野草丛生的宽阔高地，进入那座荒凉与衰败的阴森的塔形建筑之中去——哪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与她共鸣，呼唤着她的前往。

    铺设着古老的鹅卵石作为地面的广场上，现在已经空无一人，四周的建筑物之中也只有灯亮，没有太多的嘈杂声，如果不是这附近的人都不敢大声喧哗的话，大概也就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居住了……这地方的确有着一种无法解释的古怪。

    不过没有人在附近，大家天一黑就躲进家里的情况，却是大大的方便了奈亚子一行人。

    她们找到了一个缺少栏杆的豁口，翻进了护墙之中，在这过程之中没有任何人发现。

    荒弃庭院之中，她们却是同时脸色一黑，因为落脚的地方竟然是一个教堂的内部墓场那样的区域，一些四下散落、早已风化磨蚀的墓碑在表示，这块地方曾埋葬着某些死者。她们自然不是害怕诈尸什么的，如果真的只是那么低级的敌人的话，她们随便就能够解决了。

    问题是，这样的发展可不是什么好的开始啊！

    教堂有三扇耸立在正面的大门，但是却被非常牢固的锁了起来。考虑到虽然枪手或者说在场的任何一位姑娘，力量属性值大概都能够轻易地正面破门而入，可以那样子造成的动静会比较大，所以大家默契的商量了一番，决定去找一些更加容易进入的地方。

    于是，众人非常快速的从教堂后面找到了一个破口，是通往地窖的。

    在经过一番提心吊胆，艰难的摸索之后，才终于进入了教堂的内部的巨大中殿。

    咻咻咻——

    语嫣挥舞着法杖，向着各个方向快速地发射照明术，晃悠悠的一个个白色光球向着四周飞出去，碰到什么就黏上什么，并且照亮了附近一大片区域内的空间。教堂的中殿也终于在她们眼前显露了真面目，但是却非常的诡异与恐怖，箱式的长凳、圣坛、漏斗状的布道坛、传声板上都覆盖着厚重如山的灰尘，长串巨大的蛛网悬挂在长廊尖尖的拱门上，并紧紧地缠绕着哥特式的柱子。

    “暂时没有侦测到生命反应，”语嫣输了一口气，眼中的灵光一闪，“死者气息也没有，看样子我们在找到那个东西之前，不会遇上敌人……不过这不是绝对的，所以大家请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我觉得这里非常的不对劲。”

    浅上藤乃轻声附和道：“教堂太大了，想要找到那东西并不容易，不过我们也不缺时间，最好还不要分开比较好……而且——”她撩了一下自己的浅紫色长发，看了一眼似乎在走神的银发少女，“只有奈亚子小姐才能够准确的处理那东西，操作错误反而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枪手警惕地看向四周，当仁不让的担起了MT的责任，他沉声说道：“那就一起行动，千万不要分散了……”

    “咳咳……”黄泉这个时候轻咳一声，看向了法师少女：“语嫣，你有没有办法确定一个大概的方位？”

    “预言系是很难精通的，我也只是兼修而已……不一定会准确。”语嫣低声嘀咕着，然后摸出了一幅塔罗牌，“随便来抽三张吧，不过先说好了，我还没有精通这门技艺，可能给出的都是错误的预言——”

    谏山黄泉行动力十足，直接从她手中抽取了三张塔罗牌。

    “我看看啊，好像是……旅途一路顺风，但是在最后会遇见难以想象的人或事，至于凶吉不太清楚，遇见的可能会是……咦？”

    语嫣很是有些笨拙的解读着前两张牌面搭配，显示出来的内容，她看向第三张牌。

    那个图案是——聚集着的亿万光辉的球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