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梦碎（2）

“公子，我回来了。”

    “哦，你回来了。顾瓷，今天……你是和韶陌一起出去的吗？”微暗的房间中，夕阳西下，光线有所不达。一个男子，静静的坐在琴边，微背着身，神情不易看见。

    在他身后，是一个女子，模样一看便知是侍卫打扮。不过从她此时脸上的神态以及表情看来，这个女子，心中怀春，一定是刚才和心上人出去了，如今回来，意犹未尽，整个人还散发着淡淡的喜悦和羞涩。

    “是，公子，我今天和陌……一起出去了。”

    在自己的主人面前大谈恋情，女子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即随即的将头略低下，整个人表现的毕恭毕敬，“公子，你是不是生气了……顾瓷之前出去时，是有向你请示的……”

    都说主子的心，海底针，看着男子如今这般沉默不语的态度，女子心里竟有些紧张，不由的出声询问，小心翼翼。

    “没，没有。你想多了。”

    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微微一怔，连忙收回心神，男子动手抚了抚琴身，轻咳一声，开口说道，似乎解释：“我只是见你和韶陌关系好，开口问一声。顾瓷，如果你对韶陌是真心的，并且，他也同样对你－－那等我回国的时候，你便将你留下，你留在他身边，好好的和他在一起……”

    “什么？将我留下？公子，这怎么可以？我是你的侍卫，我是必须要和你同进同退的！”

    “没有关系。你找到真爱不容易，我不想就此拆散你们。反正回国之后，我身边有皇姐照应，你就不用为我多费心了。”

    淡淡的说着，男子静默无华。而闻言，女子不能接受，不由的上前一步，坚持说着：“那怎么行？一日为公子的侍卫，顾瓷就终身是公子的侍卫！顾瓷不能因为个人私情，而让公子一人独自上路回国！”

    “那你舍得韶陌吗？你要是跟我走了，那韶陌他怎么办？难道这一生，你就打算和他分开，最后无疾而终吗？”

    提出自己的疑问，男子话语直接。见此，女子犹豫的咬了咬唇，刚先要开口去回答什么，然男子却笑了，边笑边轻轻的摇着头，“顾瓷，人这一生，能找到个自己真心所爱不容易，所以，千万不要轻易放弃。留下韶陌身边吧，我这里真没关系，好好珍惜你现在的幸福，那样我也会比较安心。”

    伸手抚上琴弦，没有拨弄，只是抚摸，男子淡淡的说着，似有心意已决。

    “公子……”

    闻言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紧握着手，女子咬唇，那动容的脸上有种说不清的神情在流淌。其实……她也很矛盾，一方面是忠义，另一方面是爱情，割舍了谁她也舍不得！本来，在这回国将际，她也苦恼，不知所何！可如今有人帮她做了决定了，她这心里……

    总之放不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突然间，女子想起了一件事，或许可以冲淡她心里的内疚，可以让她在情感上不那么自责，找到那么一丝丝的心理安慰，“公子，其实说实话，你来大丰也好些年了，可是这些年里，你始终一个人，从不见你对任何人上过心。适逢日前，大丰工部侍郎李瑞，他看见我，说是想将他的次女送过来，陪伴公子左右，长夜漫漫，也好打发打发寂寥。”

    低下头，说出自己的想法，同时也是了却了让一件任务。站立在身后，等待男子的回答，女子静静的，紧抿着嘴唇。

    “李瑞……？”

    微一出声，声有质疑。见此，一见男子有反应，女子连忙接话，话不容缓：“公子，顾瓷知道李瑞此举的确有些看不起人，他的次女，不仅是庶出身份，且此前还嫁过人，后被休弃返回家中，一直无有人愿再去提亲。这一次，他说要将女儿送来，其根本就是目中无人，没有把公子你放在眼里，顾瓷当时听了也很气愤－－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好似并没有什么。”

    “李瑞之意，并不是要我们去风光大娶他女儿，而只是说将女儿以侍妾的身份送来。没有彩礼，没有仪式，公子你只需收下便是，不需要对其负什么责任！”

    “公子，顾瓷知道你是个淡泊名利，清心寡欲的人，定不接受什么婢女侍妾。但是，长日苦耐，无人相伴，公子你就收下来，也好给自己找个说说话人，打发打发时间，消磨消磨兴致，如何？”

    试探性的说着，眼中满是不确定，看着前方，女子等待，等待着面前男子能给她满意的答复。

    可是……

    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复，而是静静的，沉默了许久，男子开口，虽发出了声音，但却是主题相差，意义甚远。

    “顾瓷，你们……今天出去，有没有看到韶姑娘？”

    “韶姑娘？额，哦，公子你说的是南俊王妃韶兰倾，韶陌的表妹韶姑娘对吧？”

    微微一顿，适才反应出男子口中所指的人是谁，女子轻一摇头，复又开口说道：“没有，今天只有我和韶陌，南俊王妃并不曾来。”

    “哦。”

    听了女子的话，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其他，总之男子只是应了一声，久久的，又陷入了沉默。

    “那……你觉得，韶姑娘这个人……如何？”

    似乎是不太愿意用对方的敬称，执意叫着韶姑娘，男子开口说道。

    见此，女子微一思考，并没有过多的想法，而是实话实说：“南俊王妃她……不错，待人亲切，为人和善。想必她和南俊王，该是鸾凤和鸣，伉俪情深吧。”

    “可是我好像听说，他们之间，生活的并不愉快吧……”

    “嗯？会吗……？”

    不知道男子为何突然说这个，女子显得有些困惑。

    而此时，并不理会任何，只是淡淡的抚摸着琴，男子闭眼，好久之后，才有了那么低微的，似乎不可听的一声叹息。

    “顾瓷，你说我……一定要离开么……？”

    “公子，难道你不想离开吗？质子多年，寄人篱下，受尽了冷嘲热讽，人情冷暖。如今，我们好不容易有了机会，那明和帝他肯无条件放人，难道公子你会不想走，不想离开这里吗？！”

    真的无法理解男子的想法，惊诧中，女子惊呼出声，那惊奇的脸色明灭不定，像是被震撼到一般，一时间回不过神。

    “公子，你不会是说真的吧？公子，你不会是真的在说真的吧……？！”

    而再没有了回应，只是默默的闭上眼，男子身姿挺直，脸向那无限的窗外。

    是啊，想离开，怎么会不想离开呢？这么多年了，沦为质子，受尽了嘲讽白眼，这个大丰，他早就不想待了，就像鸟人想挣脱出牢笼，他心中……亦然！

    本来可以回国，对他来说是一件无比欢欣兴奋的事！也是梦寐以求，心里盼了好久的事！可是如今，临到期间，他的心，却犹豫了，左右摇摆不定。

    默默的闭眼，默默的想忘记，可是眼前，却始终是那人儿挥舞着笔墨，边舞边做梅花画的情形，那样动人，那样清新，直教人他印象深刻，记忆犹新……

    心中的那根弦，从来也没有为谁动过，可是如今，他可以清晰的可以确定，他对那个女人，那个叫韶兰倾的女人，动了情，上了心，怎么……也无法忘却！

    对，他是想离开，可是有谁知道，他如今，最是想和她－－想和那个叫韶兰倾的女人一起离开！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同样寄情山水，纵情高歌，想用自己的脚，踏遍山河无数，行遍万里川流！

    真的很想走，想和韶兰倾一起走。那一晚，他能听到她的心声，那般与他琴音相通的心声，在彼此的配合下，彼此的默契下，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她是舞动的精灵，她是他心头的仙子，挥之不去，念念难忘。此时在男子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重复，一直重复：韶兰倾，韶兰倾……

    手，慢慢的拨动，琴声从指间流淌而出，不断的回旋，不断的流泄，仿佛在重复着那一日的交集，那一日的爱恋。

    韶兰倾，我是不是晚了？没有和你相逢在对的时候，对的地点？我知道，你已嫁做他人妇，你我之间，再不可能！可是我，我就是控制不住，对你的思念，对你的爱念。

    韶兰倾，我……要走了，即将要离开大丰，从今以后，我就只能将我的爱，深藏心间。

    命中注定，你我之间，彼此只能是彼此的过客，纵使我再执着，再挽留，结果也都会一样。

    我对自己认命，今生爱不到我最想爱的人，我只能再期盼来生！可是如果，可是如果上天能有机会，能有一次让我可以去争取的机会－－我一定会，豁出一切！

    我，从来都是个自卑，内向的人，我所做的一切，从来都是听从安排，被人操控。可是如果有一天，当这一切都改变，那我便一定会争取，尽自己的全力去争取！

    韶兰倾，我这一生，从没为自己争取过什么，可是如果为了你，我愿意一试！只要……上天肯给我个机会，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