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悲从心生

“我真得爱莫能助，能救，我必定不会推脱。”华鹊面露悲色，在大家看来，这是一个医者无法治愈患者的悲哀和无力，其实只有她自己清楚，这种悲哀的由来。

    丫环也备好了热水，项容情此时心慌意乱，牙齿打着寒颤，眼里却只有韩琼儿那惨白的脸和青紫的唇，冰冷的躯体，完全没有去泡澡的意愿。

    他反倒是急忙将韩琼儿置身于浴桶中，不断地揉搓着她的肢体……

    “公主……公主……”冬香和小竹小跑地进了屋。

    “罪王妃……”一时之间悲泣之声四起。

    “王妃，你怎么就想不开呢……王妃……”

    “都是你，是你害死了她，是你……”见韩琼儿已没有了气息，冬香悲痛欲绝指着项容情骂道：“是你和丁安然逼死了她，你是凶手。”

    “你胡说八道什么？来人啊，把这死丫头给我拉下去掌嘴。“永欢见冬香以下犯上，便出来充好人。

    “如果丁安然没有冤枉公主，如果你没有凌虐公主，公主不会想不开，她就不会死……”冬香的哭泣声讨，一字一句地烙在项容情心中。

    冬香被两个丫环拉住，掴掌声响了起来。

    项容情双瞳如失去灵魂般空洞，平日睿智深沉消失殆尽，紧紧地抱着她瘦弱的身躯，抱着她逐渐流失的生命，脑海里一片空白。

    看着他们英明神武的王爷抱着气绝身亡的罪王妃，如失去灵魂的木偶一般跌坐在地上。

    连永欢都被吓到。

    冬香的哭喊声，韩琼儿香消玉殒的哀伤让人们的心情越发地沉重。

    “请王爷节哀！”屋内的众丫环都匍匐跪立于地。

    “王爷，人死不能复生……”永欢见状也折身跪下，劝起了项容情。

    项容情如一樽雕塑一动不动地。良久后，他突然横抱起韩琼儿口中喃喃自语着：“平王府内，今后往后若再有滥用私刑者一律凌迟处死。”

    此语一出，永欢顿时心惊胆颤了起来，急忙让人放开冬香。

    项容情径直地走出西屋。韩琼儿的柔荑在他怀中无力地垂下，滑落到他身前。此刻，更加可以确定怀中的人儿，确确实实地远离了。

    项容情突然仰头，发出痛彻心扉的嘶吼。

    悲怆的吼声惊得王府内的众人震颤了起来，可是他怀中的人儿依旧没有动静。迈着沉重的步伐，他抱着韩琼儿朝静心阁方向走去。

    见到主子，抱着罪王妃的尸体回来。静心阁内的丫环们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把她放在御赐龙，项容情运起了掌风合起了门。

    关掉了尘世的喧扰，他坐在了床沿，痴痴地看着御赐龙，憔悴苍白的韩琼儿，他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不可遏制的笑意，连肩都在微微颤抖着，眼眶中有着盈盈的水光在闪动着。

    恨她！虐她！想不到她死的时候，竟是这般地心痛，宛如心口上被人恨恨地刺上一口子沉受着剐心之痛。如果她还活着，两人还是会誓死方休地斗着，如果她还活着，他还要继续看着她虚与委蛇。

    但是如果可以选择，他情愿那样。他轻闭上眼，一滴泪已缓缓地顺脸颊流下，落入心中沉甸甸的，一片苦涩宛如海洋。

    突然觉得冷，他抱起了韩琼儿，把她揽入怀中。

    就这样旁无他顾的专注地抱着她冰冷尸体，晚膳送了进来，原封不动地端走。早膳送了进来，还是原封不动地端走。

    次日午后，推门声再次响起。

    “本王说了，给我滚下去。”项容情的暴吼声再次响起。

    “奴婢参见王爷！”

    项容情缓缓抬头，见来者是冬香，便不冷不热地问了句，“何事？”

    “公主已死，奴婢求王爷怜悯，让公主入土入安。”冬香盈盈垂泪，硬咽道：“求王爷念及和公主夫妻恩义上，为公主做场简单的法事。”

    项容情不置可否。

    冬香提起袖子拭了把泪，如果可以引回公主的魂魄，了结公主此生的宿愿，公主下一世便可无牵无挂地投个好人家。

    如果耽搁久了，尸身腐烂，公主来生就难以转世为人。

    “求王爷成全！”冬香匍匐于地重重地磕头。

    “起来吧。这件事就由你去置办吧。”项容情缓缓地闭上眼，神鬼之说在他看来不过是无稽之谈，但是此刻，他却变得犹为相信。

    “王妃的后事，要大肆操办吗？”冬香缓缓问道。

    “不必了，一切从简。”他轻叹了口气，韩琼儿不喜欢张扬的。

    “王妃入土为安的日子，要定在何日？”

    “明早。”沉默了良久，终于吐出了这两个字。

    冬香走后，项容情唤来了侍女，让她们取来了备好热水。他亲自为韩琼儿净身，轻抚着韩琼儿肩颈上的那一朵妖艳的怪柳柳，不由苦涩一笑，用力将它拭擦干净。

    让丫鬟取来笔墨、香粉，加入了特制的香料调匀后，笔锋在韩琼儿肩颈上轻轻辗转流连一朵妖娆清华的芍药花绽放开来。

    项容情轻抚着自己亲手画上的芍药花，薄唇轻勾，凄然的笑声响起：“韩琼儿，你别想逃，下辈子我必会寻得你。”他再次靠近，在她冰冷的唇瓣上烙下他深情的印记。

    按项容情的嘱咐一切从简，冬香和张嬷嬷对韩琼儿的后事进行操办，请来了道士为韩琼儿做法事。

    在嗡嗡啼哭声和道士的诵经念佛声中，项容情恋恋不舍地将韩琼儿放入棺中，合盖而上。

    王府上下都沉浸于肃然哀伤的气氛中，人们开始记起韩琼儿的种种好，韩琼儿一向与世无争，她没有责罚下人，反倒是为下人挺身而出，少了这样的一个主子，岂不让人叹息。

    连一向冷漠的左侍卫烈炙闻得韩琼儿死讯，刚毅的容颜都变得生硬，目光也变得更加深沉难测，剑眉都皱起了川字形。

    西厢阁西屋，永欢收到华鹊的一记警告后，顿时变得聪明许多，对手都死了，还有什么好争的。她徐徐地和华鹊一同走向祭奠堂。

    柳如梅一早便去了。只有丁安然，她以抱恙为由告假不去了。

    西厢阁的床蹋上，丁安然心情却大为舒畅，全王府里的人都跑去哭韩琼儿，她反倒笑了起来，有什么好哭的，不过是死了个懦弱的废物而已。

    “真是看走眼了，那么柔弱的一个人，怎么配成为对手。真让人失望，早知道就不用费那么大的心思去对住，就应该先从永欢那里下手。想起永欢，她就一肚子气。在王府内，最目中无人的也就是她了。上次自己连夜探访，意在同她结盟。可她永欢就推三阻四地，让她弄个五石散吧，整了半天也没给出个影来。这种不合作的人，下次定要好好教训她。

    丁安然觉得有些困意，她便缓缓闭眼，开始睡她的大觉。不知睡了多久，她从恶梦中惊醒才发觉自己竟睡了一个下午。

    “人都死哪里去了？”丁安然吼着。

    “小菊疾跑进来，王妃我在这儿。“”

    “叫你呢？人都死哪里去了。”丁安然抱怨着。

    “都为罪王妃守夜呢？”

    “守夜，守个屁夜，人都死了，难不成还有人偷尸？”丁安然火冒三丈，不就是死个人吗，还把她东屋的人都叫去守夜，死得又不是皇帝，用得着举府上下劳师动众吗？

    “王妃，莫乱说！我们要诚心悔过，才能获得救赎。”小菊目视前方，一脸的谦恭。

    丁安然冷冷地扫过去一记嘲讽的笑，轻轻一哼，“什么狗屁东西，救赎？那你就出家当尼姑去得了，更显得你的诚心。”

    “王妃有所不知，道士说罪王妃生前怨气太重了死后冤魂不散，正集结在王府四周，恐冲撞了王府的安宁，正在施法呢？”小菊一脸的惊恐，压低了声音道：“她生前我没有好好对她，我好怕她来找我。不能不信，我回来时还跌了一摔，像是被人拌了一脚，可抬头一看，又怎么都没有。王妃，你说我该什么办？天灵灵，地灵灵，只要她姜五月的冤魂可以放过我，我必然天天给她烧高香，把她当菩萨供着。”

    “胡说八道，全是胡说八道。”丁安然焦急地跺脚，忽然问道：“盖棺了吗？”

    “盖了，是王爷亲自把她送入棺材里的，道士说是一个时辰后要进行引魂。引了魂魄决绝了众人就要下葬了。”

    “引魂？”丁安然轻蹙眉头，据说契国经常有法师弄引魂，请道士在人死后四十八个时辰内把死者的魂魄引出来，问问她生前可有未了遗愿，并协助她完成遗愿。

    “王妃，你也知道引魂。你说怎么办？我生前欺负她，她的鬼魂是不是缠上我了。王爷的脸色好吓人，要是有人把这一切告诉王爷，那我怎么办？”

    “没出息。”丁安然狠狠瞪了小菊一眼，“还不快滚下去给我备膳，用完膳我们再去看看。”

    小菊撅了撅嘴，不安地垂头退下。

    丁安然看小菊下去了，便拿了些首饰出来把玩。

    突然窗外传来了一丝动静，丁安然一惊，猛地坐起来，她惶恐不安地盯着窗棂方向，清冷的月光轻轻挥洒下，窗外树影婆娑地倒在窗棂上，像极了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