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众神训练营（六十九）

    颜米……不，颜皓毫不犹豫地把刀从宜令身上拔了出来，然后把软倒下去的魔族青年丢在地上，动作随意又干脆利索得很——光是这么看，就知道他绝对不可能是颜米。

    宜令还没失去意识，被血沫子呛住了喉咙，趴在地上艰难地咳着，他似乎想表达什么，努力在给其他人弯曲着手指来比划手势，但是颜皓那一刀太狠了，他动作了半天都没有做出来一个完整的指令，反而因为剧烈的动作而有点咳得喘不上气，寒露见到宜令此时的艰难情形，一向在众人面前温顺柔暖的眼神都骤然凶悍起来，拖着收不回去的骨翼爬起来冲着颜皓大声嘶吼，状如野兽，但是顾忌着他脚边的宜令，没有敢直接发动攻击。

    颜皓面无表情地看了寒露一眼，然后才抬头看向罗成，不耐烦地道：“玩够了没有？”

    罗成瞄了一眼头顶上的手枪，耸肩，“急什么，耐心。”然后他就双唇一抿，当着一号目标的面打了个刺耳的呼哨。

    黑衣少年猛地用枪托打在他的额头上，脸上的笑意都没了，“你还想干什么？！”一个颜皓的出现显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罗成无辜地道：“你不是看出来了么，我在召唤小伙伴啊。”

    两个V6分部的成员正在试图从背后袭击颜皓把重伤的宜令抢回来，祝孟天惊觉不对，大喊一声道：“快退后！”

    可是来不及了，他们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攻击范围，冷不防的两声枪响，他们闷哼一声就倒了下去，也就在他们被击中前的一秒钟，祝孟天看到了宜令拼命向他表达的手势，那是一个字母——“J”。

    宜令说的是“J”有问题，那么，谁是“J”？

    答案在所有人深思之前就出来了。

    祝孟天看着眼神空洞地从地上睁开眼之后就对着两个分部部员各开了一枪的晋世铠，他正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像是失了魂似的，对着周围“砰砰砰”的就扫射了一圈，祝孟天拼着脚伤也死命扑过去把只知道盯着宜令想救人的寒露扑倒，狄冰巧也瞬间变成一棵大树，“砰砰”两声，帮丁有蓝挡住了两发子弹！

    作为人类高层的晋世铠，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罗成控制了，可是谁也没有发现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又是怎么被控制的！！！

    “晋世铠……！”中了两枪的银杏树“噗噗”地从树皮里吐出两个子弹壳，咬牙切齿地道：“这个混蛋到底在干什么？！”丁有蓝差点儿就被他击中了！

    祝孟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S级关押室的破碎的大口子里露出了那两个人，其中坐在椅子上的那个青年扬着眉毛笑得一脸意味深长，祝孟天看着这个罪魁祸首，目光几乎能变成一把刀戳进这个青年的心口里，“罗、成……”

    他把这两个字放在嘴里细细地咀嚼着，几乎把它咬成碎末一起吞进肚子里，罗成迎着他的视线，毫无畏惧之情，还扬着眉头对他微微一笑，有恃无恐得简直让人恨出血来，祝孟天拎着长剑就想冲进S级关押室里，但是站在重伤的宜令身边的颜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祝孟天猛地刹住了车，寒露像是领地被侵占了的猛兽，霎时间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被祝孟天按了一下肩膀示意他不要冲动。

    黑衣少年看到晋世铠也爬起来对着灵安全局的成员放冷枪的时候也是大惊，一个颜皓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结果还来一个不认识的但是看似武力值很高的……普通人，黑衣少年的表情就变得阴沉无比，抬手就想叩动扳机，打算直接开枪，彻底解决这个引出种种意外的源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开枪的那一瞬间他的眼前冷不丁花了一下，黑衣少年猛地睁大眼睛，还以为是罗成做了什么手脚，开枪的方向下意识地偏离了一点，他只听到又一声枪响，但是随即而来的却不是子弹入肉的声音，反而是子弹和金属交相碰撞的一声铿锵响动！

    而从祝孟天等人的方向清清楚楚地目睹了全部过程——黑衣少年明明是把手枪对准了罗成的额角，直接一枪就能将他爆头，可是颜皓没有急着去帮忙，只是在跟寒露对峙，被控制的晋世铠也没有第一时间赶到“主人”身边，而是举着枪挡在那个破口前面，像是在阻止祝孟天他们进入已经无效的S级关押室里似的，就在这种没有任何人阻止的情况下，黑衣少年开枪的瞬间竟然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都像是受惊一样往后仰了仰身子，手的角度被迫跟着移动，最后那一枪完全偏离了方向，直接擦着罗成的衣袖打进了他手上的镣铐里！

    想要对付罗成这样的A阶能力者，黑衣少年带来的枪自然是特制的，子弹都是特殊的，没有人希望罗成能有翻身之地，所以他要保证子弹挡无可挡的同时还要在一钻进罗成的脑子里的瞬间就能让他立刻死亡，可是，当这样强而有力的攻击手段没有击中罗成的时候，那就只会成为了罗成的一大助力——他利用黑衣少年的攻击直接打在了总部外勤组锁住他的镣铐上，硬生生扛住近乎无距离的双重冲击，利用这一枪打碎了禁锢住他的镣铐！

    黑衣少年发现自己的一瞬间失误反而为罗成的自由带来转机的时候，整张脸都涨红了，他和罗成此时的距离也很近，趁着罗成刚被镣铐的禁制反噬的那一刹那，他抬手就是一道风刃朝着罗成的大脑劈了下去。

    冷不丁的，罗成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了一个字：“乖。”

    这个字明明那么亲昵，字音听起来却是有些古怪，带着一种莫名的温柔又冷酷的意味，黑衣少年的眼神迷茫了一瞬，然后猛地将风刃调转方向——径自把自己的喉咙整个切开了！！！

    红得近乎鲜艳的血液一溅三尺，染红了罗成的半边脸，但是他毫不介意，只是弯着嘴角笑了笑，好像很满意的样子，当他带着沾了血的笑容看向众人的时候，所有人都忍不住后背一冷。

    这个人……不，他不像是人，他比鬼还像是鬼。

    有能力毁掉S级关押室还把手枪抵在罗成头上的一号目标——这个俯瞰众神联盟的神之后裔的黑衣少年出场那么不可一世，就这么被罗成用一句话一个字“杀”死了。

    也许他做了更多的动作，也许他用了更多不为人知的心理学诀窍，但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就只是这么看了黑衣少年一眼，说了一个字，然后黑衣少年就死了——死在了他自己的风刃之下，血溅三尺，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罗成轻微一用力，就把铐住他的锁链和手铐尽数抖了开来，锁链落地，他松了松筋骨，轻轻松松地站了起来，转身面向众人，如同戏剧演员在灯光亮起的瞬间华丽丽地粉墨登场似的，哪怕他脸上身上都有血，可是眉目之间顾盼生辉，耀眼得不得了，可惜S级关押室里顽强的灯管将明亮的光线投在他身上的时候，也毫无遮掩地将他脚下的阴影纤毫毕现地展示了出来——他的光芒背后，都是一团浓墨重彩的漆黑深影。

    祝孟天的眉宇之中已经变作一片凝重，他看着罗成笑眯眯的样子，所有的怒火和急躁在这一瞬间忽然全都消失了，仿佛一个知道既定结局的人在拼命挣扎，可惜挣扎到了之后也不知道是自己推动了这次命运的发展还是真的结局无可抵御，祝孟天知道在S级关押室被那个少年打碎的那一瞬间，他们之中就没有人再能把罗成拦下来了，哪怕他们的部长大人亲自回来也是一样——因为作为灵执法部的部长，他不可能在V6分部的结界破损的情况下在附近都是商业区和住宅区的环境中和同为A阶的罗成动手，除非打算再来一次带来无数人员伤亡的“地震”。

    祝孟天看着以肉体之躯挡在他和罗成之间的晋世铠，心里在这一刹那想到的竟是——这回总算不会被这个臭脾气的男人大义凛然地说教了，灵安全局多伟大，为了一群普通人类而放跑了一个邪教的大BOSS。

    祝孟天的心里还有心情吐槽，但是其他人的心态可就没有那么好了，狄冰巧摇身变回原形，但仍然牢牢地挡在丁有蓝面前，就怕晋世铠什么时候被罗成心血来潮以控制着又开始放冷枪，她的表情很难看，就算预料到了罗成会逃跑成功，可是狄冰巧完全没预料到他逃跑的场景会这么惨烈，赔进去一个V6分部不说，还折了好几个部员，被晋世铠开枪打中的两个V6分部部员趴在地上细细地喘息着，宜令现在还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生死不知呢，颜皓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站在他旁边，像是拿这个重伤号当人质似的，寒露被气得绿色的眼珠子都掺杂上一片红色了，但是也不敢在这种情况轻举妄动，狄冰巧扫视场内的一片狼藉，真心恨不得拖着罗成来啖肉饮血！

    这种人渣，到底为什么就这么有能力的同时还能一直走好运呢？！

    罗成环视室内一圈之后，然后伸手拭去了一滴溅在眼睫毛上的血滴，这才迈开地上那个黑衣少年的尸体，像是胜利者一样一步一步地朝着为了杀他而轰开的破损大口走过来，然后拍了拍晋世铠的肩膀，晋世铠像是接受指令的机器人一样移开身子让开路，如同仆人似的微微弯着腰将罗成迎了出来，罗成微笑地走出了这个关了他一天一夜的空间，仿佛完全察觉不到周围因为他的存在而急速躁动起来的气氛，所有意识还清醒的人都在看着他，眼神各有不同，可是大部分都绝非是善意。

    颜皓大概是他们之中最为平静的那一个了，哪怕他之前那么冷酷无情地给宜令来了一刀，但是从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是没有变化的，恐怕心情也是毫无波澜起伏，除了那句催促罗成的不耐烦的话之外他就没有再开过口，只是用眼神静静地压迫着其他人，直到等罗成从那个屋子里走出来了，他这才出声道：“走吧。”

    祝孟天他们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哪怕已经知晓结果，但是他们犹然不甘心！

    ……有没有那么一丝可能再次和罗成来一场较量，然后留下他和颜皓其中的某一个人呢？

    可惜祝孟天他们几个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再度不顾代价地和罗成杠上，但是罗成这个本应该逃之夭夭的“俘虏”却是显然不怎么甘心就这么轻飘飘地造成一地狼狈满场惨烈之后就这么轻易退场了，没等总部外勤组的几个人交换好意见，他就施施然地笑着道：“急什么呢，小颜？”

    祝孟天几人的神经瞬间就跳动了起来，叫嚣着红色警报——罗成又想做什么了？！

    颜皓大概也是和他们的想法差不多，闻言就露出有些微不可见的不耐烦的情绪，他声音平板地道：“你走不走？”

    那种语气就跟“你不走那我就走了”的感觉差不多，罗成眨了眨眼睛，“我保证很快的，好吧，不说废话，把你脚边的那个人捡给我。”

    这话一出，本来还在按捺着观察情况的祝孟天几人都忍不住了，寒露更是差点儿就冲了出去——因为罗成说的人正是被颜皓一刀捅伤、目前还生死未知的宜令！！！

    “你这是什么意思？！”寒露被祝孟天摁住不能冲过去暴揍罗成，但是他却忍不住对着罗成大声道：“你要把他怎么样？！”

    罗成的目光像是聚光灯一样慢慢地落在寒露身上，出于实验品A192003TX的原因，这下总部外勤组的组员们不止是要担心宜令了，还要替正式暴露在罗成面前的寒露提心吊胆了！

    但是罗成盯着还拖着受伤的骨翼冲着他咆哮的寒露老半晌，才挑起眉头，装模作样地道：“他是一个很好的苗子不是么，读心术领域的第一人，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能力和高度，”他弯了弯唇，近乎意味深长地道：“我很欣赏他。”

    被罗成欣赏了，那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狄冰巧不由地看了宜令一眼，甚至内心都产生了一种如果罗成和颜皓真的要把宜令带走，那还不如让他直接了结在这里，总比变成怪物实验品要来得痛快多了……

    寒露显而易见的也想起了他在初始研究所里的那几年，眼神深处掠过一抹深深的恐惧，但是他的面上并没有明确地表现出来，甚至他整个人的身体都是稳稳的，没有任何颤抖或者畏惧的迹象，他就这么静静地、笔直地和罗成的视线对上，他的呼吸加重了，语气也变得冷硬起来，这样一点儿都不像是平时那个温暖可爱的小朋友了，寒露说：“那真抱歉，”他盯着罗成，毫无躲避的意思，“你恐怕不能继续欣赏他了。”

    罗成故作奇道：“怎么，A192003TX，你还打算阻止我么？”

    他念着那一串不长不短但是让人觉得格外违和的编号，好像寒露并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被装在培养皿里被一群科学家实验狂人研究着的实验品似的——这是事实，但是这个事实已经过去了——寒露听到之后仍然会条件反射地皱紧了眉头，但是尽管他对刚出生时以及那十几年在初始研究所里挣扎求生的生活带着极端的恐惧和抗拒，不过他仍然在罗成面前站得直直的，眉目之间已经沾染上了刀光杀伐的气息，“如果你这么做了……”他咬准字节，一字一顿地道：“我、会！”

    罗成听罢之后，却是毫无动容之意，只是有些遗憾地道：“那你应该直接冲上来和我打上一场，谁赢了，这位读心术先生就是谁的，但是你就这么站在这里对我放狠话？这可不符合我对你的基因设定，所以后天环境到底对你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呢？这可真是个矛盾的课题啊，我可是一个深信基因决定天性的人，”他微笑的模样看起来有些轻蔑，“但是你完全违背了你的天性，你本应该应该是一个骁勇善战的战士，结果变成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唔，我想想，天真无邪的正义大使？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A192003TX，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罗成的语气就跟看到一个好苗子长歪了之后变成歪瓜裂枣似的，说实话，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够带来一种对别人的深深的影响，如果是定力不足的人这么一听，恐怕会当场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对自己的人生进行反省，看看自己这半生到底是怎么样荒废又是怎么样让人觉得不堪大用的，可是寒露并没有因此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他只是淡淡地道：“你失望吗？”

    他愈发挺直了脊背，“那……关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