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往事蒙尘

看见林娴如在香火缭绕之处忙忙碌碌，身子那么瘦弱，落遇的心一滞，眼眶一热。

    大过年的，大家都在家里热热闹闹，可是林妈却，那么孤单，有家不能回――或者说，她有家吗？哪个才是她的家？

    邵炎已经满脸堆笑，快步过去，伸手拍了拍林娴如的肩。

    林娴如吓了一大跳，猛得抬头。见是邵炎，她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

    不等林娴如讲什么，邵炎就拉着林娴如的胳膊往外走。

    林娴如想挣脱，却见邵炎朝落遇所站的方向指了指。她看见了落遇，倒不好意思再做什么挣脱动作了。

    “林妈，新年好！”落遇见林妈近前，笑着说。

    “好，好好……”林娴如迟疑了下，说，“你们怎么在这里？”

    “遇遇怀小宝宝了，我们来祝菩萨保佑母子安康呢。”邵炎抢话。

    他的声音顿了顿，说：“这儿的菩萨可真灵。我刚还跟菩萨说，希望能遇见个贵人，能好好照顾遇遇和宝宝。遇遇自打怀了宝宝，胃口一直不好，吃什么吐什么。我可揪心了。这不刚祈祷完没多久，就遇见您了。”

    林娴如见落遇面色红润，心下有疑。邵炎却拉住林娴如的胳膊，说：“走吧。出来好一会了。遇遇肯定累了。”

    “去哪？”林娴如吓一跳。

    “去我家啊。菩萨都派了你来照顾遇遇，林妈，您可不能推辞啊！”邵炎故作着恼。

    “可是――”林娴如不知说什么才好。

    落遇亲亲热热挽住林娴如的另一只胳膊，说：“林妈您猜，我有几个月了？”

    林娴如看了看落遇的肚子，啥也看不出来。她问：“几个月？”

    “刚满三个月。”邵炎得意道。

    两人几乎是半架着，把林娴如送到了车里。

    “可是――”林娴如还在“可是”，邵炎已经启动了车子，说：“林妈，您的东西，我回头会派人来拿。”

    正在这时，林娴如的手机响了。

    林娴如掏出手机看了眼，犹豫了下，接通电话。

    “妈，您去哪儿？”电话那头，传来嘹亮的一声。

    林娴如手一颤，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邵炎车子刚启动；听见这话，猛得一个急刹车，差点撞上前面的车。

    “林妈，您儿子在？”邵炎的声音微颤。

    林娴如轻轻“嗯”了一声。

    手机那头，林娴如的儿子，还在大声“喂喂喂”，声音透着焦灼。

    邵炎把车子，又倒了回去。

    林娴如稳了稳情绪，对着手机说：“少惜，妈有点事，一会就回来。”

    “妈，都说了，一块去吃午饭。这个点，你干嘛去？”手机那头，男子的声音有些不快。

    “妈没事，一会就回来。”林娴如重复说着话，就挂了电话。

    车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邵炎深吸了一口气，说：“林妈，下车吧。你们打算去哪里吃饭？我和遇遇也饿了。我们一起去吃吧。”

    “可是――”林娴如为难道。

    “我从小也没个弟弟妹妹的，也想见见我弟弟。他跟我长得像吗？”邵炎轻轻笑，说。

    林娴如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声音哽咽，说：“炎炎，林妈对不起你……”

    “林妈，您别这么说。您这样说，我心里难受。是我们邵家对不起您，我爸对不起您。”邵炎声音也哽咽了，说。

    林娴如听了邵炎的话，双手捂脸，“呜呜”哭了起来。

    邵炎解开安全带，探过身子，伸手抱住林娴如。两人相互搂着，“呜呜”哭了起来。

    落遇坐在后座上，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湿了衣襟。

    一个男子举着手机冲过来，东张西望一番后，目光锁定了落遇他们的车子。

    他犹豫了下，过来敲车窗。

    林娴如停住抽泣，抬眼看――她推开邵炎，擦了擦眼泪，说：“是我儿子。来吧，我给你们介绍下。”

    三人下车。

    林娴如一手拉那男子的手，一手拉邵炎的手，说：“炎炎，这是我儿子林少惜。少惜，这是邵炎。”

    邵炎抬眼打量林少惜，林少惜拿眼打量邵炎。这两人身体中流淌的某部分血液，是相同的。他们的眉眼，相似的却不多。林少惜看着，几乎跟林妈一模一样。

    “到饭点了，大家一起吃饭吧。我已经订好房间了。”林少惜开口。

    “好。”邵炎回答。

    他松开林妈的手，伸手拉过落遇，说：“林少惜，这是你嫂子，落遇。”

    “你好！”落遇上前一步，朝林少惜点头微笑。

    她的心还在怦怦跳。不知为何，她刚才居然害怕林少惜跟邵炎打起来。

    “嫂子好！”林少惜朝落遇微微弯腰鞠了一躬，说。语气自然，仿佛邵炎真是他相熟很久的哥哥一般。

    林娴如明显也是松了口气。她伸手紧紧握着林少惜的手，说：“少惜，要不，你坐你哥哥的车去？”

    “好啊。”林少惜说。

    四人上车。

    林少惜跟林娴如坐在了后座，落遇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少惜，去哪？”邵炎问。

    “你只管刚前开。哪里需要拐弯，我会告诉你的。”林少惜说。

    车子开出停车场，往陀山深处开。

    “少惜，你回华夏国多久了？”邵炎问。

    “没多久。上个月刚回。先去了靓都，昨天才到越阳市。”林少惜回答。

    “赶来吃年夜饭？”邵炎笑着问。

    “是啊。本来想叫我妈去靓都的。我妈坚决不去。她这人居然想跟一群尼姑一起吃年夜饭，把我给气得。”林少惜气呼呼说。

    “林妈一向太识相了，怕打扰你吧。”邵炎说。

    “她是我亲妈，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她就是心思太细腻。”林少惜不高兴道。

    “少惜，你以前在靓都长大？”落遇插话。

    林少惜往落遇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说：“嗯。从小就在靓都我舅舅家长大。后来初中毕业，就出国了。”

    “你舅舅？”邵炎惊讶不已。

    落遇也吃了一惊――不是说，林妈是孤儿吗？

    “三十多年前，我哥找到了我。听他说，我是跟父母来越阳市来玩时，走丢的。他们找了好多年。我爸妈早早就自责而亡了。我哥不放弃，终于在我大学毕业那年，找到了我。他说我长得，跟我妈年轻的时候特别像。我看了家里的老照片，确实很像。”林娴如解释说。

    “那你怎么，没跟家里说？”邵炎忍不住问。

    “我怕我一说，家里就会叫我去靓都――”林娴如支吾了下，说。

    林妈在落遇的眼中，一直是老成持重的。落遇没有想到，林妈想当年也年轻过，少女怀春、为爱奋不顾身过。她不跟家里说的主要原因，是怕也是因为邵怀友吧。如果她说了，邵怀友对她的怜爱，就会少许多。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哥，这次能遇见你就最好了。你还是劝劝我妈，让她跟我去靓都吧。越阳市虽好，可终究不是她自己的家。大过年的一个人在这全是和尚尼姑的地方呆着，算怎么回事？”林少惜说。

    “林妈，你别老想着要赎罪什么的。你这样，是在惩罚别人。要我说，无论你在靓都也好，还是继续留在越阳市也好，都挺好。可是得跟亲人在一块。”落遇说。

    “林妈，我爷爷走的时候，可想见你一面了。”邵炎说。

    林娴如又抹起了眼泪。

    “如果可以的话，去老宅子一趟吧。我奶奶可想你了。”邵炎说。

    林娴如抽泣着，说：“我害怕……我对不起爸妈，对不起你珂姐……”

    “只要我们都好好的，其他的都是次要的。大家都可担心你了。大家可想你了。”落遇说。

    “是啊。我和遇遇每次回去看我奶，我奶总会提到你。我奶年纪都这么大了，您怎么忍心让她时时为你伤感？”邵炎说。

    林娴如抽泣声，加重了。

    林少惜严肃着脸，轻轻拍着林娴如的肩。

    “少惜，你以后就在靓都发展了吗？”落遇开口问。

    “嗯，嫂子。我妈这个样子，我真是不放心。”林少惜回答。

    车子，在一家素菜馆前面停下。

    吃饭的时候，林娴如二十多年前的情况，简单讲了下。林娴如的哥哥和嫂子想当年都是公务员，只能生一胎。他们最早生了个女儿。林娴如意外怀孕，生下儿子，求他们收养。他们毫不犹豫就同意了。林少惜跟着舅舅舅妈一起长大。他一直以为舅舅、舅妈是他的亲生儿子。因为为了他，舅舅舅妈都辞去了公职，下海经商了。直到他长到十八岁，舅舅、舅妈才告知他真相。

    林娴如一直以为，自己的哥哥、嫂子会把这事隐瞒到死。谁知他们，居然会把真相告诉林少惜。林少惜听了自己母亲的故事，不但没有责怪自己的母亲没有尽为人母的职责，反而心疼自己的母亲所承受的一切。

    林娴如的哥嫂把事实的真相告诉林少惜，本来是想引林娴如看在亲生儿子的份上，回靓都生活。谁知林娴如还是执意要留在越阳市。

    邵怀友只知道，他跟林娴如有个儿子被一户好心人家收养了，却不知是被谁收养了。他也不想知道。直到后来，邵炎为了落遇离家出走，邵怀友大怒之下，才想到寻找林少惜。后来跟林少惜见了面，发现这个儿子脾气跟林娴如一样，很好。他倒是很喜欢。他本想把林少惜写入家谱，可是自己的父亲坚决反对。他也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