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正房和影房

“你父亲现在怎么样？”

    武霞又拿起一个苹果，轻轻的削了起来，果皮在那一双少女般细嫩的柔荑中徐徐垂落，却始终不曾断开。

    “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哦，我是说，他身体不错，完全看不出是已经快五十岁的人，当然，跟霞姐您还是没法比。”

    说起来李蒙南已经有一阵子没去看过李鸿鸣了，只能根据唯一那一次见面时的印象去描述，不过那丁家自己开着医院，想必这么短的时间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武霞听了李蒙南的话后显得有点意外，皱眉不解道：“这怎么可能？难道他的暗伤好了？”

    “暗伤？什么暗伤？”当时和李鸿鸣相处只有短短的一下午，李蒙南也没注意到李鸿鸣有什么不妥之处。

    “这事说来话长了，鸿鸣身上的暗伤还是当年我父亲留下的……我父亲本以为这样可以逼他娶我，谁知鸿鸣也是个倔脾气，宁可带伤一走了之也不愿向我父亲低头。”武霞摇头轻叹一声，每每回想起当年的那个错误，她都会感到无比的遗憾，“对了，你父亲从来没对你说过吗？”

    “呃……我这事也说起来话长，其实我不是跟着我父母一起长大的。”

    于是，李蒙南便用尽可能简短的语言，将自己的身世向武霞述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除了长相，身上看不到一点你父亲的影子，真是可怜的孩子。”

    听了李蒙南的讲述，武霞不由得流下了两行伤感的泪水，再看李蒙南的神情中明显多了几分怜惜。

    “其实也还好了，虽然我和父母没有共同相处的记忆，但身上的血缘始终是无法改变的，我在来三山市以前也没奢望过更多，只要知道他们还活着，而且健康平安，也就足够了……更何况，我现在得到的远比我预期的多很多了。”

    李蒙南倒是从未觉得自己有多苦，反正从未得到过，也就无所谓失去。

    “你这小家伙倒是心态好。”武霞赞许的点点头，忽然问道：“你应该还没女朋友吧？要不要试着和小素交往一下？这孩子别看像个假小子似的，但那只是因为没找到喜欢的人，只要你和她交往一段时间就会明白，她一旦用了心，会比任何女孩子都要温柔……”

    李蒙南干笑几声――温柔？就武安素那头母暴龙？

    武霞一看李蒙南的表情就知道自家女儿在对方心中的形象，不禁笑了，小口轻咬着手中削好的苹果，轻声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霞姐很好啊……虽然不怎么像个长辈，但像个大姐姐一样，很温柔，很有女人味。”李蒙南哪怕是虚伪的恭维都会说得天花乱坠，更何况还是事实。

    “你要是有机会见了你父亲，问问他就会知道，过去的我比现在的小素还要粗鲁野蛮，当年我和你父亲刚认识的时候，他可没少挨我的揍……”

    回想起当年李鸿鸣在她拳下抱头鼠窜的狼狈模样，武霞不由得忍俊不禁，那少女般娇嫩的脸庞上渐渐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

    武霞这美妇人此刻的妩媚风情连李蒙南看了都忍不住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心中更是如同万匹神兽咆哮而过――这么风情万种的女人当年居然会比武安素这母暴龙还狂野？这完全不科学啊！

    不过这母女俩长得确实很相像，现在的武安素就是活脱脱年轻版的武霞，也难保以后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李蒙南试着将脑中想像的画面和印象中的武安素重叠了一下，忽然发现这两个形象放在一起怎么想都有点违和……简直就是大变活人的感觉。

    “霞姐，您这可不像一个做母亲的该说的话啊。”李蒙南拍拍脸，将脑中那两个完全不同的武安素形象驱散，道：“姑且不论我和武安素的关系如何……作为一个母亲，您总该为武安素的后半生幸福考虑吧？就算不为她找个青年才俊，也不该找我这么个三无青年穷小子吧？还是说，您想在自己女儿身上找回一些当年没有实现的遗憾？”

    李蒙南可不想在个人问题上也要借自己那风流老爹的光。

    “你这孩子虽然脸皮厚了点，但在坚守原则这一点上倒是很像当年的鸿鸣。”那双和武安素极为相似的漂亮丹凤眼有些迷离，稍顿片刻，武霞才微笑着摆摆手道：“你想多了，正因为我当年有这样的遗憾，才不想小素也留下相同的遗憾……难道今天的事你还察觉不到什么吗？”

    “您是指哪方面？”

    武霞侧过头，向武安素的房间方向看了一眼，颇具深意的笑了笑，道：“你觉得一个漂亮姑娘会无缘无故在一个男人面前喝得人事不醒吗？这至少说明两点――一，她对你没有防备；二，她在给你机会。”

    李蒙南尴尬的挠挠脸，他承认武霞说的都是事实，他无从辩驳。

    “小素虽然性格方面像个男孩子，但在感情方面却很保守，今天难得鼓起这么大勇气，我这个当妈的也不能拖她的后腿……我今晚出去住，这里就交给你了，楼下左转就是药店，注意安全。”

    说话间，武霞俏皮的向李蒙南挤了挤眼睛，起身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就要作势出门。

    李蒙南此刻已经被雷得外焦里嫩――什么就出去住？什么就注意安全？这还是一个当妈的该说的话吗？霞姐，卖萌也要有个限度，不能卖闺女啊！难道武安素真是充话费送的？

    “等等，霞姐，今晚还是您留在这里吧……对了，我还得化身正义的使者去拯救地球，实在没时间。”李蒙南双手击掌，一脸恍然状。

    武霞忽然转身向李蒙南又扮个鬼脸，显然刚才不过就是做做样子，根本没打算走，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已经猜到，李蒙南根本不会留下来。

    “我当年也这样将自己灌醉给过你父亲机会，结果他居然在床边坐了一夜，这个混蛋，老娘有这么可怕吗？宁愿冻感冒都不肯上老娘的床……”

    如此彪悍的话语，李蒙南终于相信当年的武霞绝对也是个不输于武安素的标准女汉子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那老爹当年也够一根筋的，睡在同一个被窝里也不意味着一定要发生些什么，何必傻乎乎的在床边冻一夜呢？

    等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故意灌醉？

    李蒙南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自己那老爹不傻啊，以这武霞的彪悍性格，两人不发生身体接触还好，一旦上了床，搞不好就是逆推啊……

    武霞这次没有再隔着茶几做到李蒙南的对面，而是直接坐在了他的身旁，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神情认真道：“小南，虽说下一辈的事情，老一辈不该干涉过多，但小素毕竟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想让她的人生向我一样留下遗憾，希望你能理解。

    我不是强迫你一定要接受小素，小素性格不太好，而且年龄又比你大，你不容易接受她也是正常的。

    我只希望你可以给小素一个机会，不要一开始就拒绝她，我可以像你保证，当你完全了解了小素，对她的印象将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

    如果到那时候你还是无法接受她，无论你对小素曾经做过什么，伤她伤得有多深，我都会保持沉默，毕竟这是每个女人都必然要经受的一次人生磨练，早点让小素明白这个道理也好……当然，以她的年纪其实已经算晚了。”

    从武霞的这番恳求中，李蒙南感觉最多的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保护和关爱，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他便点点头道：“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就先和武安素交往一段时间试试吧……”

    李蒙南虽然从未想过要去和武安素交往，但倒也不讨厌这个暴力女，反正警局那边还得做一阵子的假戏，借机交往一段时间也未尝不可。

    两人合不合拍，不是仅凭第一印象就能确定的，总要深入了解一下。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武霞如同孩子般的高举双手欢呼雀跃，从后面一把搂住李蒙南，毫不避讳的将他的头埋在自己胸口那两团****之间，“以后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算不来看小素，也要经常来看霞姐啊！”

    “喂，霞姐，别这样……”

    “呦？脸红了？霍霍霍，果然我还是魅力不减当年呢！要不你叫声妈妈来听听，我可以破例允许你在我怀里撒娇哦……”

    看着眼前这个忽然发出女王式经典三段笑的武霞，李蒙南愈发冷汗直流，心道这还是刚才那个温柔贤淑的美妇人吗？怎么有种人格分裂的感觉？或者说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刚才的自己看到的那一切其实都是伪装出来的假象？

    就在这时，肖宝儿忽然打来电话，显然是这小丫头已经等急了，李蒙南立刻如蒙大赦，起身道：“霞姐，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你看，家里人都打电话催我了……晚安，改天见，不用送了，我自己认得路。”

    一口气把所有武霞可能找的借口都给封死，李蒙南抓起外套，逃一般的冲出大门。

    他对着一群青春靓丽的美少女都能游刃有余，但对着这么个妖精般的阿姨级美少妇，那压力可是太大了……李蒙南忽然很庆幸自己那老爹离婚后娶的是丁玲珑，要是娶了武霞这个不老妖精，估计他这会就彻底成了对方眼里的有趣玩具了。

    嗯，应该是类似限量版李鸿鸣公仔之类的存在。

    ……

    站在门口看着李蒙南那狼狈不堪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武霞关上房门，双手抱肩嘴角挂起一丝神秘的微笑，忽然转身道：“人都已经走了，你还不出来？”

    卧室的房门被缓缓拉开，武安素轻手轻脚的从里面探出头来，脸色虽然还带着一抹醉意的绯红，但双眼却是亮亮的，哪有半点喝醉的迹象？

    “霞姐，他真的答应了？”武安素将信将疑道，刚才隔着房门，她并没有完全听清两人的对话。

    “这话说的，从小到大，只要我出马，有办不成的事吗？”武霞拍着胸脯洋洋得意的翘起鼻子，“倒是你这丫头，胆子不小啊，居然连装醉这种大招都敢用？就不怕被人吃干抹净不认账？”

    “他……应该不是那种人。”知道自己瞒不过去，武安素只好红着脸为李蒙南辩解。

    “少来！你就是想赌一把，其实也不敢确定是不是？”武霞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是什么脾气她这个当妈的还能不了解？

    武安素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搂着武霞的脖子开始撒娇，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那英姿飒爽的模样，简直就像个十六七岁的小女生。

    武霞也不是真的训斥武安素，她毕竟也有过年轻冲动的时候，自然能理解武安素那近乎冒失的做法，她宠溺的摸了摸武安素的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丫头直觉倒还挺准，李蒙南这孩子人品不错，我挺喜欢他的，你尽管放心跟他交往好了，我不会反对的……”

    武安素其实最担心的就是母亲的反对，毕竟她和李蒙南怎么看都不是很般配，如今听母亲这样说，她自是极为开心，随后不禁好奇道：“妈，你和李蒙南的父亲真的认识？”

    “废话！要是不认识，我能看到他就直接叫出他父亲的名字？我又没那能掐会算的本事。”

    “那你跟他说的那些话……也都是真的？你……其实不爱爸爸？”武安素最敬重和崇拜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母亲之前的那番话让她有点无法接受。

    武霞明白武安素的心情，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小素，你是成年人了，我想你应该可以理解……和自己最后走到一起的未必会是自己心中最爱的那个，维系婚姻靠的是责任，而不是爱情。”

    “可……爸爸一直爱着你，这样对爸爸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武霞伸手轻拍了几下武安素的脸蛋，笑道：“傻孩子，感情这种事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就像你对那个李蒙南，你付出的感情得到相等的回应了吗？你不还是心甘情愿的这么去做，有考虑过是否公平吗？”

    “我……”武安素一时失语。

    武霞拉着武安素坐在沙发上，将她的头揽在怀中，轻抚着她那一头光润的齐肩短发，乍眼看去仿若一对亲昵依偎的姐妹花。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完美的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进行的，尤其像我们这种宗族出身的人，限制要比普通人更多……至少你很幸运，你是正房出身，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选择喜欢的人共度一生，你那影房出身的姐妹可没你这么幸运，她们今后的归宿只能被动接受，根本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武安素明白母亲说的都是事实，她在读小学以前都是在宗族学堂长大的，深知宗族内的种种规矩，作为拥有正统血脉的支系后代，她拥有的自由已经很多了。

    “霞姐，虽然从小你就教我这些，但我还是不能理解……我们宗族为什么要有正房和影房这么奇怪的规矩？”

    “你知道什么是正房和影房吗？”武霞反问道。

    武安素虽然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事，但还是如实的点了点头。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母亲本不姓武，而是姓云，来自一个传承了数百年的云姓大宗族，祖上属于第三房分支血脉。

    这个云姓宗族除了普通宗族惯有的禁止内斗互帮互助一类规矩外，还有着一个极为独特的规矩――但凡有外姓人娶族内女子，族内还会额外陪嫁一房同血脉的庶出女子。

    出嫁的正统血脉女子便被称为“正房”，而那名庶出女子便被称为“影房”。

    武安素也很清楚，别看去世的父亲对母亲恩爱有加，但事实上她也是有着一个“影房”姨母存在的，只是由于华夏国法律的限制，这房姨母一直如同影子般独自生活在这座城市的某处，并没有和她们一起居住。

    不过在她很小的时候曾经无意中见到过一次，那是个与母亲不相上下的美艳女子，当时似乎已经身怀六甲，挺着一个硕大的肚子，一脸幸福的在父亲的陪伴下在公园里散步。

    那时武安素还小，也不明白这究竟代表什么，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明明是一家人，却不能生活在一起。

    随着她逐渐长大，她才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么的不寻常。

    “小素，这个世上有些人，天生就是与众不同的……就像我们云家。”武霞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小时候就是在宗族里面长大的，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云家很少有云姓的男人，族中绝大多数都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