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从洗手间出来，唐乔再次投入到和酒精的奋战中。沈慕不讨厌喝酒，酒量也不差，以前在这种场合多少都会喝点，可今天却滴酒不沾，把酒全部推给了唐乔。

    唐乔面带微笑地喝下一杯又一杯，连去拿点食物垫垫肚子的时间都没有。可是无论喝下多少，他的眼神始终清明，看着沈慕的目光永远冰冷。

    终于熬到了酒会结束，唐乔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懈，几乎连站起的气力都没有。

    沈慕甚至没有伸手去搀扶唐乔，自顾自地走出了酒店。唐乔强打起精神，跟了上去。

    唐乔是自己开车来的，现在他这个样子显然不能开车。而沈慕的司机却一直在门口等着。

    唐乔掏出手机，打算叫一辆车，沈慕却夺过了他的手机，打开车门，粗暴地把唐乔塞进车里。

    司机问沈慕：“先生，是不是先把他送回家？”

    “不用，直接回去。”

    唐乔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不，送我回家。”

    沈慕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有资格向我提要求？”

    唐乔不再说话。的确，作为沈慕的“下属”，他没有资格去命令上司做什么。当初他为了保住唐怀章而和沈慕达成交易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点。

    唐乔干脆闭上了眼睛。即使什么都看不到，唐乔似乎还能感受到沈慕看自己的目光。躺着的滋味并不比站着好多少，车里密闭的空间让他几乎喘不过起来，恶心的感觉一阵一阵向他袭来。

    车子在沈慕的别墅门口停下，唐乔立刻冲下去干呕，依然什么都吐不出来。

    “好久没看到你狼狈的样子了。”沈慕站在唐乔身边，似笑非笑道，“很难受吗？”

    唐乔弯着腰，抬头望着他。

    沈慕伸出手捏住唐乔的下巴，“这是你不听话的惩罚。”

    “……”

    “我的确管不了你和哪个人睡觉，但是你被男人上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我知道比较好。”沈慕顿了顿，“因为那样，我会……很生气。知道了吗？”

    “……”

    唐乔没有回答，沈慕手上的力度暗暗地加大，“嗯。”

    “……知道。”

    沈慕满意地放开唐乔，搂住他的腰，把他扶了起来。“今天在我家过夜吧，我会照顾你的。”

    沈慕带着唐乔走进别墅。夜已深，客厅里漆黑的一片，沈慕刚走进去，就听到一阵暧昧的喘息声。黑暗中，隐约可以看到在沙发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其中的女性，真是沈慕结婚三年多的妻子，余凝。

    沈慕脸色一变，直接打开了灯，客厅里瞬间变得明亮。沙发上的男人惊讶地险些从余凝身上滚下来，余凝却只是分神看了一眼沈慕和唐乔，抬起腿缠住男人的腰，“继续，别停。”

    “什么？”男人简直都要惊呆了。东方人不是一向很保守的吗？怎么自己身下这位这么开放，还可以直接在两个男人面前上演性。爱直播？

    中途被打断，余凝也没有兴趣，推开男人，随手抓了一件衣服批在身上，“哟，我老公回来了，好久不见啊。”

    沈慕看了一眼全裸的男人，并没有动怒。“滚。”

    男人巴不得离开这里，迅速穿好裤子，连上衣都没来得及穿就跑了。

    余凝坐在沙发上，两条腿交叠，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她的身材很好，但脸却只能算中上，若是和沈慕走在一起，大部分人会觉得这对夫妻的长相并不在一个档次上。

    “以后你回家麻烦通知我一声。”

    余凝挑眉道：“为什么？”

    “我好和你错开时间。”

    余凝脸色一变，咬牙切齿道：“这是我的家，我回来还要通知你？笑话。”

    沈慕不欲和这个疯女人过多纠缠，扶着半睡半醒的唐乔就想上楼。

    “站住。”余凝语气不善，纤细的手指指着唐乔，“他就是你那个助理？”

    沈慕继续向前走，“这不关你事。”

    余凝冷哼一声，“怎么不关我的事了？我们再怎么说都是夫妻，你现在无论去什么场合，从来没有带过我，走到哪都带着你的助理。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啊！”

    沈慕停下了脚步。

    “已经有人怀疑你的性取向，我劝你最好收敛一点。和这种乱七八糟的男人保持距离，除了工作其他时间少来往。”

    “呵。”沈慕讽刺一笑，“你玩男人玩得那么开心，还管我和男人走得近？”

    余凝无所谓地耸耸肩，“你玩女人我也不会管，要不是看你这张脸上，我根本懒得管你死活。我爸妈都是基督教徒，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对待基佬的态度，如果你真的喜欢男人，被他们知道，你现在的一切可都没了。”

    沈慕不再反驳，眼里的冷意仿佛直接将客厅降了不少温度。

    余凝却一点都不怕他，她知道，沈慕绝对没有那个胆子把她怎么样。“你最好记清楚，没有我爸妈，你还在国内被你叔叔各种欺压，又怎么可能在n.y混得风生水起？呵呵，说什么青年才俊，还不是……”

    沈慕冷冷地打断余凝，“你说够了没？”

    “呵呵，你还不服啊？难道我说错了吗？”

    两人的争吵声吵醒了熟睡的佣人。在这个家工作了三年，佣人几乎已经习惯了眼前的场景。女主人一般不会回来，男人也只是偶尔回家。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一旦见面，肯定会吵起来。

    沈慕把唐乔交给佣人，“扶他去我的书房休息。”

    余凝尖叫道：“沈慕，你还真的把这个男人留在家里？”

    “只是借住一晚上，你别想多了。”

    “我有没有想多，你自己知道，你小心我告诉我爸妈……”

    沈慕动动嘴角，算是笑了笑。“我也很好奇，如果你爸妈知道你打胎多次，导致现在不孕又会怎么样？”

    余凝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他们恐怕不会再养着你，你没有钱再吊着那些帅哥，”沈慕慢慢地走向余凝，踩到了余凝价格不菲的衣服和包包，“当然，也没有钱买这些，更不可能去做你那所谓的事业。”

    余凝气急败坏，“你！我不能怀孕你很开心吗？你以为我们家会允许别的余凝给你生孩子？沈慕，你就准备断子绝孙吧你！”

    沈慕淡淡道：“那也比和你生孩子好。”

    余凝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和沈慕相处了这么久，她也知道动动嘴皮子根本伤不到沈慕，要想要这个男人真正生气动怒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我这次回来不想和你吵架。”余凝的语气略为缓和，“你看，你敢走了我过夜的对象，难道不需要负责吗？”余凝笑吟吟地看着沈慕，不得不承认，沈慕长得确实不错，让她多看上一眼就忍不住张开双腿。

    沈慕弯下腰，慢慢地靠近余凝，“你还是找别人解决吧，我嫌脏。”

    余凝愣了愣，直接甩了沈慕一个耳光，“你以为你很干净！不要脸的臭男人！”

    别墅的隔音效果很好，可唐乔还是隐约能听到楼下传来的争吵声。沈慕光鲜亮丽的背后，也不过是这个样子，绿帽子戴得比谁都高，大家表面上不说什么，心照不宣，甚至和沈慕称兄道弟，其实谁都会在背地里看不起。沈慕若是真的带余凝去参加今天的酒会，现在说不定有一半的人都和余凝上过床。

    想到这个，唐乔有一种报复般的快感，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

    休息了片刻，唐乔酒劲过去，头没有那么痛了，嘴里却很苦很干。他挣扎地起身，想给自己倒杯水，目光却被书桌上的一张照片吸引。

    那是一张三人的合照，照片上，六岁的唐乔和赵锦之分别站在十岁的沈慕两边，沈慕比他们高出一个头，两只手分别搂着两人。三人都冲着镜头露出灿烂的微笑。

    唐乔已经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但是他知道，在他只过了一次的童年时光里，有无数个和照片中类似的瞬间。

    如果……如果他不曾爱过沈慕，如果他的父亲没有为沈家工作，他和沈慕说不定还和以前一样，是会站在一起照相的朋友。

    重生之后，起初唐乔并没有真正恨过沈慕。他认为，自己没必要为上辈子的事情去恨什么都没有做过的沈慕，即使做不成朋友，也没必要反目成仇。然而这些年来，他看着陶菲，看着沈唯辰，对沈慕再也没有办法做到心如止水。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因为那个男人背井离乡，被人当成情夫一样看不起，被沈慕当成工作的工具――唐乔已恨沈慕入骨。

    唐乔忍住把相框摔碎的冲动，眼睛死死地盯着照片上沈慕的脸，不由地想起了另一个人。

    他已经两年没有沈唯辰的消息了。

    在出国之前，唐乔已经把沈唯辰的一切安排好，每个月还定时给他打钱，可是沈唯辰从来没有动过卡里的钱。

    唐乔刻意没有亲自去联系沈唯辰，毕竟他对沈唯辰的感情仍旧很介怀。更何况，在抛弃跪在地上向自己哀求的沈唯辰后，唐乔无法再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般地面对他。

    唐乔曾经拜托过自己的前助理照看沈唯辰，无论沈唯辰有什么大事小事，助理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件事本来由赵澜之做会更好，可是在唐乔出国后，赵澜之就和他断了联系。

    第一年，唐乔知道沈唯辰过着和以前差不多的生活，一直住在唐乔留给他的公寓里。陶家的那些极品亲戚几次找到沈唯辰，希望能暂时“借住”，都被沈唯辰毫不犹豫地关在了门外。

    家中遭遇了重大的变故，沈唯辰在升学考试中发挥依然很正常，唐乔也知道他的成绩，可以算的是非常优秀了。唐乔告诉助理，一旦沈唯辰的入取通知书发下来，要第一时间通知他。可是唐乔没有想到，他就此失去了沈唯辰的消息。

    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沈慕突然就消失了。唐乔动用了国内所有还存在的人脉，也报了警，却依然没有找到沈唯辰。

    就是从那段时间开始，唐乔开始失眠，每天提心吊胆地等着国内的电话，他甚至时刻关注着新闻。等了一个月后，唐乔实在受不了了，不顾一切地回了国――那是他三年来，唯一一次回国。

    可即使身在国内，唐乔能做的也只有等待和寻找。他回到了以前的公寓。公寓里的东西一样没少，还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摆放着。沈唯辰似乎睡在他的房间，衣柜里还有少年的衣服。

    唐乔静坐在卧室里，想象着沈唯辰在房间里的样子，心中愧疚不已。

    世界上最亲的两个人，在同一时间离开了他，他居然在短时间内就恢复了从前的样子，怎么可能！唐乔一味为沈唯辰稳定的情绪而欣慰，却不知道在表面的平静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风浪。其实，唐乔知道，有很大的可能沈唯辰不是被绑架或者失踪――他是自己走的。

    他在国内待了半个月，在数次催促无果后，沈慕亲自把他带回了美国。唐乔没有放弃对沈唯辰的寻找，每个月的生活费仍旧打在那张卡上，如果沈唯辰用那张卡消费，唐乔就能立刻知道他在哪。每次汇款都能成功，三年下来，卡里的数目已经相当可观，可是沈唯辰却一分都没有动过。

    唐乔忍不住担心，他一个刚成年的孩子，没有上过大学，在外面一个人怎么养活自己？

    唐乔的失眠越发的严重，整日精神恍惚，连沈慕都看不下去，直接拉着他去找医生，于是他开始了靠药物入眠的日子。

    也许是昨天睡得太好，虽然喝了酒，唐乔还是习惯性地失眠，楼下的吵架声似乎也停了。太多的回忆让唐乔有些恍惚，打开窗户，夜晚带着凉意的风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些。唐乔下意识地伸手采取上衣的口袋，点燃了一根香烟试图平息动摇的情绪。

    无论是s市，还是n.y，城市的夜晚总是这样千篇一律。人造的光芒完全遮住了微弱的星光，荒凉却灿烂。

    直到凌晨五点，唐乔才睡了过去，再次睁开眼不过只过了两个小时。唐乔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下了楼，并没有看到余凝的身影这让他舒了口气。那个女人看他的目光就像看一个出卖**的男人，唐乔虽然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但还是会不爽。

    餐厅里只有沈慕，正边喝咖啡边看报纸，他看了一眼唐乔，道：“你的脸色很难看。”

    “宿醉的滋味并不好受。”

    “胃里那点东西都吐得差不多，吃点东西。”

    “不用，我先回去……”

    沈慕喝了口咖啡，“坐下。”他的表情称得上温柔，口气却不容拒绝。

    唐乔皱了皱，想着实在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情和沈慕对着干，便在沈慕身边坐下。餐桌上是典型的中式早餐，胃不舒服了一整天的唐乔看到冒着热气的粥不禁食欲大增。

    沈慕放下报纸，不动声色地看着唐乔。

    唐乔早就习惯了沈慕的注视，自顾自喝着粥，全然忽视沈慕。

    沈慕心情似乎不错，“你今天可以放一天假，回家休息吧。”

    为沈慕卖命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唐乔难得有假期，突然闲下来倒不知道去干嘛了。

    中餐和午餐都叫得外卖，虽然是中餐，味道却让人不敢恭维，他只是了两三口便放下了筷子。唐乔又想起了那个和他失去联系的孩子――沈唯辰年纪小，厨艺却好得没话说。

    吃过晚餐，唐乔早早地就上了床，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依旧一点睡意都没有。唐乔干脆坐起身半靠着，从床边摸了烟抽着。

    唐乔莫名地想起了前天的晚上。漂亮可口的美青年，温暖干净的气息。

    想着想着，唐乔忍不住哼笑一声。onenightstand而已，他居然还念念不忘，真是可笑。他一向把性和爱分得清清楚楚，居然会在夜里想念一个过夜的对象？大概……是真的孤独吧，即使是一个陌生人，能陪着他就好。

    唐乔抽完了烟，丢掉烟尾，起身找到前天穿的外套，elvis给他的入场券还放在衣服的口袋里。

    时装秀持续一周，今天刚还是开幕的第二天。已经九点，这个时间show差不多到尾声，现在去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elvis。

    唐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找不到elvis也没有关系，再去酒吧找个过夜对象就好。

    唐乔也不喜欢**，他只是突然觉得，一个人的夜晚，实在太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