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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死亡战车

文/一溪明月
官家庶女 本章字数:27118 官家庶女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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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底下,不是有个火器营?”夏侯烨微微诧异。

    夏侯熠连连摇手。

    “怎么?”邵惟明奇道。

    “我那个火器营是玩票性质。”夏侯熠眼中闪过一抹羞惭:“根本不值一提。”

    “我瞧着,他有的那些火器,你的火器营差不多都有,没啥稀奇呀~”邵惟明颇有些不服气。

    “不一样,大不一样~”夏侯熠摇头:“可笑我还一直以为我们的火器已是天下无敌。如今方知,不过是井底之蛙。”

    “哦?”夏侯烨素知他心高气傲,如此盛赞一个对手,确是罕见之事,不禁也生了兴趣:“怎么个不一样法?”

    “首先在设计上,他的要稍胜一筹。”夏侯熠苦笑:“其次,应用种类上也是五花八门;说到临战对敌的经验,就更没法比了。”

    “你训练时注重的是战术,而赫连骏驰恐怕更注重实用。”夏侯烨也是带兵之人,稍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上来便先声夺人,大开杀戒,令人闻风丧胆。”

    “不错~”夏侯熠轻叹,心有余悸,眸光幽暗晦涩,仿若无比的黑夜:“赫连骏驰前有鸟枪列阵,后有火炮助势,我方兵刃尚未出手,已被敌人的弹药击中。十数场战斗,每次都是我方血流成河,敌军却巍然不动,毫发无伤!”

    到得最后,只要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就已心胆俱寒,不战而降。

    他自负饱读兵书,腹有奇谋,这二个月如丧家之犬,被人追着痛打,真是奇耻大辱。

    “难道,火器就真的如此神奇,咱们只能坐以待毙吗?”邵惟明闷闷不乐。

    “那倒未必~”巴图不以为然。

    “你有法子?”夏侯熠微怔。

    “哦?”夏侯烨不动声色,淡淡道:“愿闻其详。”

    邵惟明眼睛一亮:“快说快说!”

    “属下觉得,”巴图偷偷瞄一眼夏侯烨,小小声道:“娘娘上次沙盘演兵大胜王爷时用过的法子就很不错~”

    众人面面相觑,不懂他说什么?

    夏侯烨面色一变,舒沫已抢先摇头:“那只是理论,根本无法付诸现实。”

    巴图很是失望:“难道那日,娘娘是在吹牛?”

    “不是吹牛,”舒沫苦笑:“而是时间上来不及~”

    “你们打什么哑谜?”邵惟明忍不住了,哇哇乱叫:“可否说得明白些?真真急死个人了!”

    “怎会来不及?”巴图不明白:“有龚师傅在,一架滑翔机,几天就能造好!”

    舒沫轻叹:“可是,训练一个合格的滑翔机驾驶员,最少也要半年。”

    滑翔机毕竟不是直升机,更不是战斗机,速度和高度上完全无法与之相比。

    面对几十万的敌人,区区一架滑翔机,能起什么作用?

    “但,娘娘既能指出咯秋莎的不足,并且提出改进方案,必然知晓他们的弱点,并且有办法对付,是不是?”巴图话锋一转,满怀希翼地道。

    舒沫眼中浮起笑容,这家伙绕了个大圈,原是在这里等着她。

    “巴图~”夏侯烨盯着他,眼神冷厉如刀锋。

    巴图垂着眼睛,不敢看夏侯烨。

    娘娘怀了身孕,战时条件艰苦,王爷百般呵护,唯恐她动了胎气,万万不肯让如此劳心费神。

    可,此事系着几十万人的身家性命,不博一博,总是不甘。

    舒沫悄悄握了夏侯烨的手,夏侯烨脸微侧,看向她,眸中浮起暖色。甜甜一笑:“办法当然有,不过……”

    “有法子就成!”巴图喜不自胜:“娘娘只管差遣,末将万死不辞~”

    舒沫忍俊不禁,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要靠大家想。”

    “想什么?”巴图一时没反应过来。

    邵惟明等人都笑了起来。

    “娘娘~”巴图脸一垮:“你就别戏弄末将了~”

    “其实呢~”舒沫咯咯轻笑,道:“火器乍一看的确威力强大,锐不可挡,却并不是无隙可钻,全无缺点的。只要用对了方法,要扭转颓势倒也不难。”

    “什么缺点?”邵惟明精神一振。

    “熠,”舒沫却转向夏侯熠:“你与赫连骏驰交手多次,可有心得?”

    “惭愧~”夏侯烨想了想,脸上浮起暗红:“这几个月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疲于奔命,着实没有想过破解之法~”

    “火器即有如此威力,你为何弃而不用呢?”舒沫笑了笑,换了角度。

    “火枪之类单兵器械,除要手动装填弹药,战时容易发生挨挤,且不能连续鸣放,使用麻烦,遇雨天还不能用等诸多缺点。”夏侯熠想了想道:“而火炮之类的又失于笨重,搬运费时费力,不利行军……”

    舒沫望着他,笑而不语。

    总结得这么全面,怎么到对敌时,竟然都抛之脑后,不知寻隙反击呢?

    夏侯熠渐渐明白过来,俊颜通红,讷讷辩道:“鹰师二队的火枪似能连发,比我们的要先进;另外,他拥有远程火炮数十门,号称死亡战车,当者披糜。”

    他天资聪颖,二十岁便接掌了世子之位,统领十万御林军,也算是年少有为。

    然,他生逢盛世,长在京城,并未经历战乱。

    毕竟不比夏侯烨真刀真枪,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了十几年所得来的丰富的实战经验。

    第一次上战场,就遇到这么厉害的对手,自然方寸大乱,难免考虑不周。

    “死亡战车这么厉害,”邵惟明听得神为之夺,啧啧连声:“若退入甘德,岂非成了瓮中之鳖,任人宰割?”

    “不是他们的火器有多神,”舒沫淡淡地道:“而是赫连骏驰充份考虑了火器的优缺点,巧妙地研究出了一套合理的实战方案,以最大程度地发挥火器的优势。”

    那些火器她也看过,设计上未见得先进到哪里去。

    是赫连骏驰以排山倒海之势上来就先声夺人,彻底打垮了敌人的斗志。以至将士们杯弓蛇影,望风披糜,最终一败涂地。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临战经验不足和对新事物的恐惧所至。

    若是换了身经百战的老将,在初次交锋失利后,能及时总结经验,迅速调整战术,虽不致挽回颓势,也应该不会这么快失去控制。

    “若是你,会如何弥补?”邵惟明听得津津有问。

    “很简单,”舒沫看他一眼,道:“用火炮做掩护,火枪手列于队前,骑兵列于后。命各射手间保持一定的间隔,并分前后队,以便装填弹药,轮番射击。等敌军斗志焕散,开始溃退时,再以密集的骑兵,以泰山压顶之势冲击敌方阵营,追击歼灭败逃的敌军。”

    夏侯熠频频点头:“正是如此。”

    “装填弹药耗费时间,对付步兵自是绰绰有余。但若我方将骑兵置于前,以快打快,在最短时间杀入敌阵,则火器完全失去作用。”夏侯烨双眸奕奕,眉间全是飞扬的喜悦。

    “嗯~”舒沫轻轻颌首,微笑着斜睇他一眼,继续指出:“火炮因体积宠大,搬运艰难,必然会拖慢行军速度。”

    “不错~”夏侯熠面有愧色:“赫连骏驰赢了也不会追击太远,总是见好就收,每日行军不过百里。我一直以为他禀持穷寇莫追的原则,想要稳打稳扎,步步为营,倒没想过是要与火炮同步推进。”

    火枪还能在战前看到,至于赫连骏驰的死亡战车,他们却始终未谋其真面,不知藏于何处?只知双方交战时,弹如飞蝗,自天外飞来,无坚不摧,战场一片火海。

    巴图摩拳擦掌,喜上眉梢:“咱们可派出小队,潜入敌营,纵火烧了他的战车~”

    舒沫含笑调侃道:“火烧若是不行,可用炸药。”

    “对对对,炸了它更保险!”巴图连连点头。

    “我这就回去,商议炸战车的方案。”夏侯熠振做了精神,道。

    “火炮铸造不易,赫连骏驰定然视为珍宝,防范得极严密,想要炸毁怕不容易~”夏侯烨就事论事:“因此,必需做好万一行动失败的准备。”

    巴图追随他身边十年,熟知他的脾性作风,闻歌知雅,微微一惊:“王爷是要……”

    “嗯~”夏侯烨缓缓点头,双眼盯着舒沫,脸色如水,冷静淡然:“不能全部退入城中,必需留一支机动部队在外围,牵制孟洪部,不使他们合围甘德的计划成功。”

    蓝黑的天幕,连一颗星子都没有,只有一钩残月清冷地挂在天边。急促翻飞的马蹄声中,无数的铠甲在发着寒光。

    “看,甘德!”不知谁发出一声短促的欢呼。

    舒沫坐起来,掀开车窗上的小帘子。

    一座苍灰的古城,就这么突兀地撞进视线。

    如一个巨人,在千山叠嶂,万里雪原中,孤独地矗立了千百年。

    邵惟明轻夹马腹,驰近马车旁,手中的马鞭骄傲地指着前方:“看到没,咱们终于到了!”

    “早呢~”夏侯熠笑着接了一句:“最快也得中午才能到,再睡会。”

    “睡够了~”舒沫微笑,目光不自禁望着身后那片广袤的土地。

    “放心吧,”夏侯熠轻声道:“以烨的行军速度,早就顺利跟巴朗会合了。”

    “嗯~”舒沫收回视线,重新缩到马车里。

    那晚几经商议,最终决定兵分两路。

    夏侯烨带着二千精骑和五千匹战马越过木里河与接巴朗会合;夏侯熠则接管了指挥权,在天亮后,带着余下的人员于一天后与赫连骏骁的大部队汇合,朝甘德进发。

    九月十七日,甘德守将安迪率城中官员,大开城门,恭恭敬敬地将西凉国主的十七万残部迎入甘德城。

    让一干追随国主南逃的臣子们大出意料之外,击掌相庆。

    舒沫被安排住进了安将军府砥,暂时结束了长达二个月的逃亡。

    顾不得多做休息,赫连骏骁立刻召开了高层军事会议。

    舒沫在稍事梳洗后,换了轻便的服装,带着龚千均,李胜凡,吴楚三个匠人,乘着马车出了将军府,开始了对甘德城内的匠作局的实地考察。

    做为西凉的第三大城市,甘德的手工业很是发达,每年交纳的税金占据了西凉大半的国库,称其为南部的政治经济中心绝不为过。

    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使它成为西凉的南大门,并在战略上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对如此重要的城镇,任何一个掌权者都不会掉以轻心。因此,甘德城的守将必定是皇上的心腹之臣。

    从实际的结果来看,安迪中立应该是在赫连骏骁授意下的一种手段,目的是尽可能地给赫连骏骁争取更多的时间。

    起初舒沫很是疑惑,以赫连骏驰的精明,竟会看不透赫连骏骁的想法,没有早做打算,在兵变之初,发兵一举攻下甘德,彻底断了赫连骏骁的退路。却只许以财帛,诱惑安迪保持中立?

    考察完匠作局,又在甘德城里转了一圈之后,舒沫才恍然大悟,对赫连骏驰的心机和狠辣的手段有了更深的了解。

    西凉盛产硭硝,其中又以甘德出产的硭硝品质为最佳。

    它用途广泛,可用于配制孔雀绿釉,还可以做五彩,粉彩的颜料,亦是生产玻璃和烟花的主要原材料,更是制造火药的重要原料。

    这里的人,从很早开始,便学会了硭硝的制造,祖祖辈辈以此为生。

    这几年,赫连骏驰大力研制火器,更在某种程度上推高了硭硝的价格,促进了市场的繁荣。

    除了匠作局外,甘德有大大小小,规模不等上百家手工作坊,说是遍布全城绝不为过。

    不难推测,赫连骏骁的算盘是退守甘德,凭借天险与赫连骏驰对恃到冬天。天寒地冻,粮食匮乏,赫连骏驰久攻不下,军心必然涣散,最后只有撤兵一途。

    赫连骏驰则将计就计,调集兵力逼迫赫连骏骁退守甘德。

    一旦合围之势形成后,便利用飞行大队空投炸药。那时,甘德满城的硭硝作坊就成了一个个的火药桶,把甘德融成一片火海。

    外有叛军,内是炼狱,几十万军民插翅难飞,全部葬身火海。

    赫连骏驰则不费吹灰之力,全歼主力大军,大获全胜,威镇西凉。

    即便之前还有人心中不服,经此一役,亦不敢再做抵抗,只能纷纷投效于他的旗下。

    自此“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实现他一统西凉的野心。

    马车驶入将军府,丫头撩起车帘,舒沫沉浸于自己的思绪内,久久未有动静。

    龚千均深恐有异,恭敬地唤了一声:“娘娘,可是身体不适?”

    舒沫豁然一醒,弯腰下了马车,走了几步忽地顿住,吩咐身边的小丫头:“去问一下,会议几时结束?请少主抽空来见我一面。”

    “找我干嘛?”话音刚落,夏侯宇已站在她面前,一身烟尘,满脸倦色,眉目间微微染着一抹欣喜。

    “哈~”舒沫抿着嘴笑起来:“来得正好!”

    他偏头看着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不好好休息,又上哪野去了?”

    “睡不着,在街上转了转~”舒沫随口敷衍。

    夏侯宇自然不信,将目光转向龚千均。

    “小人刚从匠作局回来~”龚千均犹豫一下,照实回答。

    “哼!”夏侯宇轻哼一声,目光从她小腹上掠过,又迅速移开,脸上的神情颇有些不赞同:“咸吃萝卜淡操心!”

    “龚师傅,”舒沫不理会他,转头吩咐龚千均几个:“你们几个先回去,明天早上过来拿图纸,到时再详细讨论细节。”

    “是~”龚千均,李胜凡,吴楚纷纷告退。

    夏侯宇拧起眉峰,稚嫩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属于他年龄的老成:“打仗是男人事,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说话的语气跟夏侯烨倒是一模一样!

    舒沫撇唇:“若男人有本事护得女人周全,我又何必多事?”

    一句话,噎得夏侯宇两颊通红,怒视了她半天,道:“少门逢里看人!小爷就偏要护给你瞧瞧!”

    舒沫伸手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发。

    夏侯宇正要发怒,不料她忽地换了话题:“喂,你的望远镜,还在吗?”

    他一怔,脱口道:“在。”

    答完,又觉懊恼,板着脸怒道:“关你屁事!”

    “甘德应该有玻璃作坊吧?”舒沫点了点头,话题又跳开。

    还得抓紧时间,再做副夜视镜,才算万无一失。

    夏侯宇顺口作答:“当然~”

    “甘德城中的地势最高之处,在哪里?”舒沫又问。

    “你到底想问什么?”她说话跳来跳去,全不照牌理出牌,夏侯宇全摸不着头脑,不觉奇怪。

    “离得远吗?”舒沫不答,径自道:“若是不远,拿着你的望远镜,马上跟我跑一趟。”

    夏侯宇心中了然,眉一皱,骂道:“你傻啊?以为这样能看到父王?!”

    “你才傻呢!”舒沫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烨远在数百里外,望远镜怎么可能看得到?”

    “那你去做什么?”夏侯宇满心疑惑。

    “去了就知道了~”舒沫卖着关子。

    夏侯宇拗不过她,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只得带着她一起去了城西的蒙沙山。

    蒙沙山横枕木里河,石壁嵯峨,山势险固,素有甘德第一山之称。

    仙姑庙就位于地势最为险峻的后峰之上,从山下仰头望赂那稳居于悬崖峭壁之上,隐身于白云深处的仙姑庙,只觉它犹如一顶巨大的帽子戴在险峰之上。

    看着蜿蜒陡峭的山路,舒沫惨叫一声:“这么高,怎么爬?”

    夏侯宇一脸得意:“是谁坚持要来的?”

    “早知道,我就坐轿来了~”舒沫懊恼不已。

    那么陡,靠她一双腿,指定爬不上去。

    “轿子最多只到半山亭,后面的路得靠自己走。”

    “这么麻烦,庙里的香火肯定不咋地!”舒沫气呼呼地道。

    “说话小心点~”夏侯宇斜她一眼,冷冷地道:“给路人或是庙里的仙姑听到,抓你去点天灯,我可救不了!”

    舒沫吐了吐舌头,压低了声音道:“那我不说了,你赶紧找人做滑杆,抬我上去~”

    “这么远,折腾一个来回,天早亮了!”

    “那怎么办?”舒沫傻了眼。

    “女人,真是麻烦!”夏侯宇不耐烦地嘀咕一句,蹲下身子背对着她:“上来吧!”

    “呃~”舒沫狂抹汗:“咱还是,叫个侍卫来背吧~”

    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让个十二岁的孩子背她上山呀!

    夏侯宇脸一沉,豁地站了起来,甩手就走:“不去拉倒,小爷不伺候了!”

    “等等~”

    “改主意了?”他停步,一脸傲慢。

    “你确定,背得动我?”

    四十分钟后,舒沫终于置身于仙姑庙后的巨石上。

    刚好是日落时分,太阳如一轮金色的圆盘渐渐往地平线落下,天空一片灿烂的红,越往东颜色越浅,最终与天地融为一色。

    对着如此壮丽的景色,舒沫不禁深深着迷:“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夏侯宇极煞白景地翻个白眼:“少泛酸,有事说事!”

    “望远镜给我~”

    舒沫从他手里接过望远镜,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一遍遍观察。

    “看够了没有?”夏侯宇终是沉不住气,一把夺过望远镜。

    舒沫点头:“看来,一个观测点还不够,得在别处再设几个才行。”

    “你到底想干什么?”夏侯宇一脸狐疑。

    “小宇,”舒沫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他:“我闯祸了。”

    “什么?”他一呆。

    “你知道,赫连骏驰为什么一直没动用飞行大队吗?”舒沫神情严肃地问。

    夏侯宇不耐烦地道:“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

    “他怕过早暴露了实力,引起国主警觉。”

    夏侯宇眼中尽是疑问。

    “事实上,赫连骏驰早就在甘德城外张好了网,只等咱们入套。”舒沫叹了口气。

    夏侯宇想了想,小脸蓦地一白:“你的意思,他想围城后再实施空袭?”

    “是,”舒沫点头:“到时只要他成功投放一枚炸药,城中大大小小上百家硭硝作坊,就成了他事先安放在城中的一百多颗不定时炸弹,甘德会变成一片火海。”

    “我这就回去,提请国主关闭硭硝作坊,将所有硭硝全部收缴后,集中销毁!”夏侯宇豁地站了起来。

    “甘德的百姓有一半是靠生产经营硭硝吃饭。”舒沫无奈摇头:“你这样做,必然引得城中百姓不满,极易人心思变。如此,则甘德不攻自破。”

    “所以,”夏侯宇心中一动:“你打算在城中不同的地方设立观测站,在飞行大队空袭前,发出警报,好让咱们预先做出防范?”

    舒沫赞许地睨他一眼,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光只防范显然是不够的,咱们得反击!”

    夏侯宇蹙起眉:“滑翔机飞行的高度,已远远超过了弓箭的射击范围。嗯,如果等他们进入城区,下降到投放高度时,再用六百石的强弓射杀,或许能奏奇效。不过,一来力挽六百石的大力士不好找,二来四五十架滑翔机,只射落一两架,也没什么作用。”

    显然,这个问题他不止一次考虑过,只是没有找到有效的对策。

    “小宇,”舒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的箭术如何?”

    “我?”不可一世的小霸王,难得地露出羞愧之色,咬着唇瓣,期期艾艾地道:“三百石的弓箭拉开,可能稍有点困难……”

    六百石,想都不要想!

    舒沫“噗哧”一笑:“我问你箭术如何,又没问你有多大力气!”

    夏侯宇立刻胸脯一拍,骄傲地道:“不敢称神射手,至少也能百步穿杨!”

    “那就行了~”舒沫笑眯眯地看着他:“滑翔机的目标那么大,这都打不着,只能说是天要亡我了!嗯,再让龚师傅制把连弩,就更万无一失了。”

    “等等,”夏侯宇忽地想到一种可能,惊讶地眯起了眼睛:“你不会是想驾着滑翔机,迎战飞行大队吧?”

    “孺子可教!”舒沫笑吟吟地道:“不过,更正一点。那些飞行员要操纵滑翔机,根本腾不出手来还击。所以,咱们不是去战斗,是去痛打落水狗。”

    “你不要命了!”夏侯宇骇然惊叫。

    “我想过很多遍,要想绝处逢生,这是唯一的办法。”舒沫一脸冷静地分析:“你放心,这个方法乍看有些冒险,可行性是很高的。只是,这几天,咱们要训练一下彼此的默契性了。”

    “不行!”夏侯宇断然拒绝:“你还怀着孩子呢!万一有个闪失,我怎么跟父王交待?”

    “如果不敢冒险,你根本没有机会再见到烨!”舒沫冷冷地道。

    夏侯宇呼吸一滞,默了片刻,倔强地道:“我没说这个办法不行。但不用你出马,我和三叔就能搞……”

    话没说完,头上已挨了一巴掌。

    舒沫骂道:“你是我教出来的,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只带几十斤货都飞得七歪八扭,还想带人上天战斗?”

    货是死的,它不会动,自然不会影响操纵。

    夏侯宇揉着脑袋,怒嚷:“干嘛总是打我头?”

    “我高兴,你欠揍!”舒沫冷笑。

    夏侯宇恨恨地瞪了她好一会,悻悻道:“下手这么重,想谋杀呀?”

    舒沫失笑,侧头过去:“要不,你打回来吧?”

    “打你,小爷嫌手疼~”夏侯宇一把将她推开:“天黑了,下山吧,三叔该着急了~”

    两个人连夜下了山,回到将军府,果然一眼就瞧到夏侯熠修长的身影站在夜色中。

    见马车驶过来,立刻迎了上来。

    “你自己跟三叔解释~”夏侯宇说完,果然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喂,”舒沫好气又好笑,撩开帘子冲他的背影嚷:“明早别忘了到我这来,还得安排训练计划呢~”

    夏侯熠不发一语,默默地低眸看她,深黑的双瞳中喜怒难辩,仿佛无边的黑夜,藏着无数心事。

    舒沫莫名心酸,老实伸出手去:“我跟小宇去了仙姑庙~”

    “嗯~”夏侯熠依旧不动声色,搀了她下车。

    “仙姑庙的那块望夫石地势确实够高,视野也开阔,不过还是有死角。”舒沫缓缓与他并肩:“建议在城南和城东再增加两个观测站。要求嘛,一是地势要高,二是稍微靠城墙近一些,以便更及时地发现敌情。”

    不等他吭声,又快速道:“飞行大队就交给我和小宇,你们专心去对付外面的几十万人马。”

    夏侯熠停步,侧身看她,眸中带着震惊:“你~”

    “是的~”舒沫不敢看他,垂了头,嗫嗫低声:“你不用劝我,这是我闯的祸,自然由我来收拾。”

    “我没打算劝阻~”夏侯熠笑了,漆黑的瞳眸深处藏着深深的悲伤和无奈:“我只恨自己没有本事……”

    “别这么说~”舒沫抬起头,一脸认真地道:“你已经做到最好。”

    “显然,还不够好~”否则,就不会让身怀六甲的女子,披挂上阵。

    夏侯熠痛苦地握紧了双拳。

    舒沫想要劝慰,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想了想,索性不发一语,只是望着他温柔的笑,示意他不必介怀。

    “好,”夏侯熠很快调整了情绪,道:“我会去跟国主谈,并且让他为你提供一切便利。”

    “那就再好不过~”舒沫老实不客气地道:“今日,我得修改滑翔机的图纸,等定稿后,再画一些图纸。你拿去交给匠作局,命他们停掉所有手边的工作,全力赶制我需要的东西。如果能动员城中所有的铁铺一起制作,就更好了!”

    既然赫连骏驰肆无忌惮地使用火器,没道理她放着满城的火药,什么也不做吧?

    “好!”夏侯熠一口答应:“我去协调,你安心画图。”

    不等她说话,忽地又问了一句:“不过,你打算做什么?”

    舒沫闻声,哧地笑出声来,调侃:“你连我要做什么都不问,就决定支持了?”

    夏侯熠微笑着凝视着她,眼中象有星光闪动:“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舒沫闹了个大红脸,垂下头,讷讷地道:“时间太短,造枪炮已来不及。所以,我打算做些结构相对简单的地雷和手雷,以解燃眉之急。”

    夏侯熠不说话,只以目光鼓励地望着她。

    “明日起,”舒沫清清了喉咙,严肃地道:“你可以从部队中,抽选会投掷,并且力气大的士兵,开始进行投掷训练。”

    “多远才算合格?”夏侯熠一本正经地问。

    “一般来说,十五丈就算合格吧,”舒沫轻吐舌尖:“当然越远越好。”

    “好,”他点头:“我立刻布置下去,还有别的吗?”

    “暂时就这些,”舒沫笑了笑:“等滑翔机造好后,再选个相对隐秘的地点,方便我们训练。”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怎知赫连骏驰在城中没有眼线?

    九月十八,夜。

    蓝黑的天慕,如银的月色,洒在连绵起伏的草原上,泛着柔和的银光。密如急鼓的马蹄声,踏破了月夜的宁静,卷起滚滚烟尘。

    “王爷~”一骑快马迎面疾驰而至,精准地停在夏侯烨身前,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抑不住的兴奋:“东南方三十里,发现孟洪主力的踪迹~”

    夏侯烨举起了手臂。

    身后疾驰的二千轻骑兵瞬间停下来,唯有马儿喷着响鼻发出的“噗噗”声。

    他随即又做了个手势,所有人翻身下马,给马套上嚼子,马蹄上裹好布条。

    “走!”夏侯烨扬起马鞭,果断地朝着东南方向一扬。

    二千人化为一尾巨龙,在草原上迅速而无声地移动。

    三十里路程转瞬即至,夏侯烨示意身后的骑兵停下来,带着几名亲信,纵马跃上一处高坡。

    无数座帐篷,错落有致地散落在草原上,点点火光,如一片光明的海洋,更似万斛星子,灿烂而美丽。

    “他娘的!”李洛兴奋得声音有些颤栗:“这的确是孟洪的主力,下面少说也有十几万人~”

    以二千轻骑,直闯孟洪十几万兵马的主力大营,单只这份胆略,已令人敬畏!

    “怎么,怕了?”杨成安偏过头睨他一眼,声音压得极低。

    “呸!”李洛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怕他个鸟!”

    夏侯烨微微一笑,张弓搭箭,哧地一声响,一道烈焰宛如一颗流星射向敌人的帐篷。

    砰地一声,火光冲天而起。

    “失火了!”巡逻的士兵惊慌地嚷了起来。

    夏侯烨抽出腰间宝剑,双腿一夹马腹,如一阵狂风率先卷入了近在咫尺的敌营:“杀!”

    “杀啊~”刹那间,二千骑兵齐声呐喊,山鸣谷应之间,如猛虎出匣,手执钢刀,从四面八方洪水般冲进敌营,杀敌如同砍瓜切菜,如入无人之境!

    暗夜中,孟洪部属只见光影摇曳,火借风势,风助火烧,杀声震天。

    只觉四面八方皆是敌人,不知来了多少敌人,一个个慌不择路,哪里还敢恋战?

    等到孟洪从中军帐得到消息,匆匆披挂出帐,夏侯烨已带着二千轻骑连闯了几十座营帐,斩杀了二万敌人。

    “不许乱,临阵退缩者,斩!”孟洪提枪上马,惊见部下四下逃蹿,提气大喝,声如洪钟。

    “孟洪!”李洛早已杀红了眼,看到孟洪激动得大叫,抽出肩上的铁胎弓:“老子射下他的人头!”

    “撤!”夏侯烨隔着火光与孟洪遥遥相望,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拨转马头,从容逸走。

    “不杀孟洪了?”李洛一愣,连连扼腕:“这么好的机会!”

    “急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杨成安收刀入怀,马鞭扬起,啪地一鞭击在李洛的马臀上:“走!”

    一声唿哨,二千轻骑如同来时一般迅疾,悄悄地融入草原。

    “追,给我追!”孟洪气急败坏,率部狂追了五十里。

    “穷寇莫追~”副将柯多惊觉不对劲:“将军,咱们已离营太远。夏侯狗贼诡计多端……”

    “一定要活捉夏侯烨,将他碎尸万段!”孟洪狂吼。

    “来日方长~”柯多劝道:“等攻下甘德,再以主力合围,要捉一个夏侯烨又有何难?若咱们继续往前追,万一中计,被他端了大营,如何向大王交待?”

    “这……”孟洪面色骤变,权衡轻重,终是一咬牙,下令:“回营!”

    十里之外,夏侯烨的二千轻骑在狂奔。

    杨成安拍马上前,高兴地道:“王爷,孟洪狗贼撤回去了~”

    “吁~”夏侯烨轻带缰绳,乌锥于疾驰中猛地停住,高竖前蹄,发出“咴咴”地长嘶。

    “我们赢了~”二千人马欢声雷动,个个眉飞色舞,喜气洋洋。

    “痛快!”李洛挥舞着卷了刃的钢刀,在月光下纵声大笑:“老子至少杀了几十条西凉狗!真他妈过瘾!”

    杨成安笑眯眯地道:“西凉狗都在睡觉,闯进去乱砍,这还不过瘾,什么才叫过瘾?”

    一名虬髯大汉大笑着,双手各提溜着一串人头,还往下滴着鲜血,脚底生风地过来:“将军,看看俺今晚的收获!”

    李洛眉一皱,不客气地一腿踹过去,叱道:“滚,弄脏了老子的战袍!”

    “今晚,谁有老子杀得多?”虬髯大汉不以为杵,意气风发地敞开衣襟。

    “我呸~”杨成安啐了一口:“有那功夫去割人头,不知道多杀几条狗!怎么,还想用它邀功请赏不成?”

    “哈哈哈!”众人轰堂大笑。

    “你杀了多少?”

    “只知道杀红了眼,见人就砍,早记不清了!”

    “我也是……”

    胜利来得如此轻松容易,众人都很兴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气氛异常热烈。

    夏侯烨没有吭声,退到人群之外,倚着一棵胡杨树,默默地眺望着甘德的方向。

    “王爷~”杨成安悄悄地靠近,轻声道:“国主已于昨日退入甘德,守将安迪大开城门,率部亲至城外迎候。这么看来,国主亦非弱者,事先已安排了退路……”

    夏侯烨不发一语,重新翻身上马,一抖缰绳,迎着初升的朝阳朝东北进发。

    “走,回营!”李洛一惊,胡乱嚼了几口,把干粮强行咽下,匆匆换马,率部紧随其后。

    经过一日疾驰,回到了四百里外的营地。

    “王爷回来了!”前方暗哨听到蹄声,认出夏侯烨,发出一声欢呼。

    巴朗,巴图得到消息,从帐篷中出来,夏侯烨已经疾驰到了近前,翻身落马,把缰绳扔给离他最近的侍卫,冷声下令:“第二组人马,出击!”

    说罢,头也不回进了营帐,倒头睡下。

    “是!”巴图应声,点齐了二千轻骑,带着四千匹战马,五天的口粮,人不离鞍,马不停蹄,朝着数百里外的敌营进发。

    九月二十二,巴欢领着第三组轻骑兵,带着四千匹战马,五天的口粮没入了莽莽的草原。

    九月二十三日,经过两天休整,夏侯烨再次率着第一组轻骑兵出发。

    九月二十四,捷报传来,巴图率二千轻骑,抄了孟洪的粮道,把五千运粮兵杀得鬼哭狼嚎,一把火烧掉了几百车粮草,熊熊大火,烧了一天一夜。

    九月二十六,巴欢领着二千人奔行一千二百里,绕过孟洪部,偷袭了赫连骏驰的左侧翼,肖长林部,斩杀敌军七千人。

    九月二十八,夏侯烨亲率骑兵,闯入布防在南面的昆咯部,烧粮仓,炸军械库,把昆咯部闹得人仰马翻……

    十月初二,巴图率部雪地行军八百里,直捣孟洪主力,斩敌一万。

    孟洪一怒之下,率部追出二百余里,狂叫:不杀夏侯烨,誓不为人!

    赫连骏驰连发三道金牌,才勉强约束住他,带兵重返甘德。

    最最让大夏人自豪,并且津津乐道的一战,还是十月初九那一场遭遇战。

    那一回,夏侯烨领着骑兵冒着大雪奔袭了七百余里,追上肖长林部,打了一次漂亮的夜袭。

    当发现领兵的是夏侯烨,且他只得二千轻骑后,肖长林死死地咬着不放,率着二万精锐紧追不舍。

    因为天降大雪,雪原上的足迹无法掩盖踪迹,夏侯烨连换了几次方向,奔逃了五百多里,也没有甩掉追兵。

    走投无路之际,前方忽地又出现了一支部队,且,好死不死还是赫连骏驰的主力。

    夏侯烨眉头一皱,索性放慢了速度,等肖长林与自己首尾相接时,一鼓作气杀进了库布齐的队伍!

    库布齐立刻还以颜色,命火枪队还击。

    夏侯烨乘机跳出战圈,留下肖长林和库布齐混战了一小时,直到天亮才发现不对。

    这一役,夏侯烨虽也损失惨重,二千骑只乘一百余骑,但肖长林和库布齐的死伤却足足有三万多!

    如此这般,夏侯烨利用小部队骑兵灵活机动,行动迅猛地特点,组建三支轻骑兵,轮番出击,千里奔袭敌营。

    他禀持着“敌疲我打,敌追我退,敌驻我扰”的原则,发挥速度优势,一沾即走,绝不恋战,出奇制胜,以少胜多,取得了辉煌的战果。

    每次几千,一万地积累,一个月下来,歼灭了敌军十五万之多。

    最重要的是,此举大大地动摇了西凉的军心。

    西凉兵已成惊弓之鸟,甚至只要听到“夏侯烨”三个字,就腿软心颤,不敢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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