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12 12

    一株盛放着的、状态绝佳的铁线莲。

    格雷森先生两清的账单。

    以及……

    “感谢您的慷慨。”

    诺克斯看着眼前这辆崭新的轿车：“我现在正好缺这么一辆代步工具。”

    男人虽然也有些肉痛，但他在昏迷之前曾经满口允诺愿意奉献自己的财产，如今承诺换成了一辆新车，已经算是诺克斯口下留情——植物缓缓离开手臂的那种感觉令人起鸡皮疙瘩，依照一个哥谭本地人的生存直觉，眼前这个人最好也不要随意招惹。

    在购置合同上签下名字，诺克斯送走了千恩万谢的男人以后，推开门回到店里，就看到了一只手吊着绷带，坐在大厅里的蒙面来客。

    ……不要擅闯别人的魔术工房这件事他已经不想再强调了。

    诺克斯犹豫了一下：“……欢迎光临？”

    “我有事要向你确认。”

    蝙蝠侠说：“你之前所说的，用生命力来培育植物，是怎么回事？”

    诺克斯“啊”了一声，想起来眼前的这个人其实不算是正统的魔术师——哥谭这地方属实有些人杰地灵，“普通人”和“神秘”的距离并不像其余地方那样界限分明。

    不愧是两百年来无人治理的三不管地带。

    “在魔术师的世界里，生命力和魔力是可以相互转化的。”

    诺克斯说：“比方说，我将自己的魔力折算成生命力，就可以让这朵花在不汲取土壤养分的前提条件下保持盛放，而她——我不知道名字叫什么，依赖那些受害者的生命力，也可以实现这种转换。”

    “区别在于，普通人类体内根本没有魔力这种东西。”

    诺克斯委婉道：“所以纯粹以生命力转移的场面，看上去就会比较……有视觉冲击力。”

    蝙蝠侠：“……”

    过于有冲击力了。

    毒藤女显而易见不可能懂得小源学，能够掌握这种“转换和控制”的力量应当纯属意外，蝙蝠侠迟疑了一下，还是询问对方“在世界的其他地方，对于这种情况有没有什么处理的办法。”

    “滥用神秘造成大规模死亡事件会被异端审问的代行者追杀，但哥谭的情况有点特殊，无论是代行者还是协会都不愿意来。”

    诺克斯两手一摊：“而且严格来讲，她并非是在行使神秘，只不过是用类似的原理达成了相同的结果——不涉及魔力转化的人类内部行为不归我管。”

    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蝙蝠侠突然想起这句有些不合时宜的旧话。

    “哥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我还不太清楚。”

    诺克斯坦言。

    “那你为什么要来？”

    蝙蝠侠又问：“既然别的魔术师都不肯来这里，而你看上去也并不敬畏所谓的魔术协会。”

    “我其实一开始就说过，但可惜没人相信。”

    诺克斯笑了一下：“这座城市带来的快乐，应该足够支持我度过发生变化之前的一段休闲时光。”

    *

    “在如今这个时代，幻想种生物大多数都已经迁移到了星球的内部，只有少数还和人类混居在一起。”

    扎坦娜说：“比方说恐龙的化石，就是它们在迁移过程中抛弃在世界表侧的外壳。”

    世界的繁荣归于人类，于是非人便逐渐消退。

    “天使和恶魔确实还有少数行在地上，而大部分的魔女也已经在时代变化的过程当中选择了自己的结局。”

    “这是什么意思？”

    蝙蝠侠问。

    “我不太清楚——我继承的神秘和它们没什么关系，只知道一句用来形容魔女归宿的话。”

    扎坦娜回忆了一下，慢慢背诵出来：“有的归还大地，有的投奔往昔，有的归于第一，有的堕为人类[1]。”

    前三种都不太能听得懂，而最后一种充斥着对人类的种族歧视。

    他还记得在车展现场看到的场面：年轻的魔术师蹲在一旁，双手拢在膝盖上，神情平稳地注视着别人手背上的藤蔓越长越高，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这样的人如果变成真正的人类，在那个时候会不会有不同的反应？

    他在档案当中又添了一些内容。

    *

    深夜，诺克斯的店门口迎来了两位小客人。

    其中一个很面熟，拉扯着另一个初次见面的小姑娘。

    “欢迎光临。”

    诺克斯探出头：“又见面了，托德先生。”

    杰森说道：“她的朋友失踪了，两天没有回来，您知道在我们那边有人失踪是常事，就算报警，警察也根本不会去找——”

    小姑娘听到这话又露出将哭未哭的表情，抽噎了一下之后，将自己一个破旧的玩偶踮起脚尖放在柜台上。

    “我知道您这里需要别人珍爱的东西。”

    她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把她送给您。”

    “这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我的女士。”

    诺克斯拿起那只兔子玩偶，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你最好的朋友现在行踪不明，而这一只——只能算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我这儿不接受哄抬物价。”

    寻人的魔术需要更加强有力的触媒，他说，你们的价码还不够。

    于是两个孩子又各种掏自己的口袋，摸出一小把硬币混着玻璃球，诺克斯甚至看到里面夹着一个子弹壳——确实是哥谭特产。

    “不行，还不够。”

    他摇头：“仅凭这些，我帮不了你们。”

    杰森有些恼火：“剩下的我帮她付不行吗？你还想要什么东西？我去帮你弄来。”

    “您连之前的分期付款都还没有结清呢。”

    诺克斯看了他一眼：“要是每个人都这么做生意，我早该破产了。”

    之后两个孩子拼命推销了他们能提供的各种东西：头发、牙齿、盲肠、安全范围内的血液，可惜这些都不是紧俏货物，有大把的成年人愿意出卖自己，诺克斯暂时都不缺。

    最后，杰森·托德有些垂头丧气：即便是钱以外的东西，他们仍旧是个穷光蛋。

    想起自己生死未卜的朋友，女孩抽噎着，泪水大颗大颗从湿润的眼眶当中涌出来。她哭泣的时候并未注意到，那些泪水没有落在地上，而是漂浮在半空，最后收集到了诺克斯的一根透明试管当中。

    “单纯为了他人而落下的泪水。”

    诺克斯向他们展示了一下试管：“稀罕的好货，纯度非常高，足够支付你们的委托费用，除此之外，我还能找你们点钱。”

    他从抽屉里掏出两块自制的巧克力，给两个孩子一人分了一块：“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我们现在就出发！”

    杰森·托德立刻说道。

    于是，以黑夜为名的魔术师披上外套，走进了夜色当中。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跟在身后，诺克斯发动了自己连车牌都没来得及上的新车，很自信地开了出去。他的驾驶技术显然没有魔术要好，几个急转弯夹杂着路人的谩骂声之后，未成年乘客们已经在座椅上东倒西歪。

    “你会不会开车！”

    杰森怒斥道。

    “是车不太好。”

    诺克斯镇定地甩锅：“或许换一辆会有改善。”

    他在两个孩子即将吐出来之前一个急刹，随后将车歪歪斜斜地停在路边：“下车吧，地面上的路只能走到这里了。”

    “她在地面以下？”

    杰森在脑内反应过好几个混迹下水道的帮派名字，表情不算太好。

    “我只能找到粗略的范围，剩下的得靠这个。”

    诺克斯往地上扔了块白色的东西，随后一阵火光闪过，白块生长成了两只白骨猎犬，每一只空荡荡的瞳孔位置都泛起蓝火。

    “她叫佩奇。”

    诺克斯指着其中一只：“另一只叫乔治。”

    杰森：？

    随便它们叫什么。

    佩奇和乔治围着小女孩嗅了嗅，原地转了几圈之后，便方向明确地走向一个下水道井盖。

    靠谱的成年人此时此刻应该会让两个孩子在地面上等着，而诺克斯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他单手掀开井盖，催促着两个小孩：你们先走。

    好在贫民窟出身的孩子适应能力也极强，杰森没有任何的犹豫就要往井盖下面钻，就在这时，原本空旷的街道上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等等！”

    迪克·格雷森急匆匆地跑过来：“你要对这两个孩子做什么！”

    诺克斯：？

    他问：“你们在我的新车上装了监控？”

    “那不是我装的。”

    格雷森迅速甩锅：“虽然我也确实可以看监控结果……”

    “他们是我的客人，支付了代价之后委托我帮忙找人。”

    诺克斯简单解释：“有小孩失踪了，而警察似乎不那么受这些孩子们的信任。”

    迪克·格雷森尴尬地“呃”了一声。

    平心而论，戈登先生在岗位上干得不错，但哥谭的警力对这座城市而言实在是太不足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孩子们身上没有缺少明显的零件，比如眼睛，舌头或者手指。但魔女先生绝不肯免费做白工，格雷森谨慎地问：“他们支付了什么代价？”

    “常年浸泡在爱中的玩偶，还有为了他人而流下的泪水。”

    诺克斯说：“很难得，也足够珍贵，值得我跑这一趟。”

    格雷森稍稍放下心来。

    “也让我一起去吧。”

    他主动说道：“免费的，绝不给您添麻烦，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杰森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这听上去就像是会拖后腿的人提前说出的免责声明。”

    “嘿！小子——”

    “没事，多一个人也行。”

    诺克斯大手一挥：“至少能帮忙看孩子。”

    他也一挽袖子，钻进下水道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