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2章 历史（2）

    欧松先生，如同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只是他的眼神扫过苏秦，似乎带着些许震惊。

    苏秦说的话，并非自己所想，但却是很多读书人心里想说的话。

    人类文明如果是一团火焰的话，总有几团火光，特别耀眼，对于整个人类文明的火焰，都算是新加入的火苗，让这堆火越烧越旺。

    只是，大多数人，都只是点燃火焰的薪火耗材，多一个少一个，对于整个世界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只有少数人，站在人类庞大群体的极少数人，能在历史上留下一席之地。

    同样，只有更少的人，能让自己，在死后不朽。诸子百家，纵横捭阖，我死后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而欧松，几乎是大乾世界，活着的圣人，传承百家之言，为平民百姓大开方便之门，诸多武林门派也都对其敬佩无比，或多或少捐出自己门派的几门武功。

    是以，书院不分文武，不看出身，不收学费，学子以品行为先，且从书院中培养的武夫和儒生，无论如何，都必须去大乾各地，教导各地学子三年时间，才算还了书院的恩情。

    这是约定，也是契约，百年内，书院在大乾开了无数个分院，也是这个道理。

    相比于书院对弟子的教导，这种微不足道的代价，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书院弟子五年一级，无论是求知，求富贵，书院都不在乎一视同仁。

    唯独有一点，锦衣卫…

    而如今，因为苏秦的话，欧松竟然破例见他一面。

    苏秦比他想象的还要年轻，哪怕苏秦近段时间做得比较隐晦，但子爵府中的几位侍女，有心人想查验也是随便的事情。

    毕竟，不止一个人对欧松有兴趣，门客，弟子，朝廷，江湖，万事万物师出有名，当今天下名气最大的就是欧松。

    在京城建立书院，一则天子脚下，众生平等，二则，以己身安天子之心。

    “好，好一个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你之一言，足可以流传后世子孙，供无数人信仰。”

    苏秦淡然一笑，“小子读书几十年，悟出来一个道理，大多数人把知识当做学会，把知道当做懂得，但真正懂的人太少太少。

    而欧松先生，在我看来，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这句话送给欧松先生，正好合适。”

    “小子，不要给我戴高帽，老夫这一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阿谀奉承之人，你再这么说，老夫直接给你打发出去…”

    苏秦的笑容收敛了一些，而上官彩也在一旁拉着欧松先生的衣袖。

    “好了，师父，苏秦他并不是坏人，特别是之前他还救过我，不然你现在就看不见一个完完本本的彩儿啦…”

    看着撒娇的上官彩，即使是欧松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宠溺的摸摸上官彩的脑袋，接着看向苏秦，“罢了罢了，今日老夫已经破例了，再不提你锦衣卫的身份。

    不过，你千方百计的要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你的手法太粗糙了，那些侍女的问话，没多久就会传到其他人耳朵里。你我的见面，或许在其他人眼里，是另外一场别有用心。”

    苏秦没有解释太多，而是看向上官彩。

    “上官小姐，接下来是一些私人谈话，不好意思，你能先暂时离开一下吗？”

    上官彩刚想耍小姐脾气，就听见欧松开口。

    “彩儿，你先出去走走，我们两个不会说太久的。”

    上官彩听话地离开，对待先生她一向是无比尊敬，特别听欧松的话。

    等到上官彩离开，欧松直接动用天地之力，封锁这一片空间，再没人能探查到这里的消息。

    “好了，这里再没有外人，只有你我，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眼下他对苏秦虽然没有全盘相信，但听其言观其行，苏秦这么大张旗鼓地想见自己，他也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事。

    “我听说欧松先生对历史十分精通，我想请问欧松先生，关于这个世界曾经的历史，不只是大乾建国以后的历史，在更早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想要知道。”

    不理会欧松先生有些失态的神色，苏秦开门见山继续说道。

    “我曾经在天剑门待过，天剑门之中的藏经阁内，有许多关于世界的记载，只是在通读了世界历史之后，我发现在世界历史中，存在着一个看不见的阴影。

    好像将古代和现代完全隔绝，这个世界曾经的样子，究竟是如何似乎被人刻意掩盖。我知道欧松先生对历史有着深入的研究，不知道能否为我解答一番。”

    欧松看着苏秦，似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哦，大乾建国以前诸国乱战，更早之前，则没有任何记载，似乎真正的历史，早就失落在那一段战乱的时间，再无人知晓。

    你身为年轻人，不必如此痴迷于往事，须知今朝才是最重要的。”

    苏秦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他听出来了欧松的敷衍。

    “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但如今的历史并非被人忘记，而是被人掩盖。

    我听说过先生的名号，据说在某个时期，先生曾经收集过古籍古物，倘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知道些关于过去的事情，恐怕非先生莫属。

    欧松先生如果真的知晓什么，还请告知在下。”

    欧松面无表情，“有些事情，知道太多，不是一件好事，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左右一个人就能活百十年时间。

    纵然有天大的本事，通晓过去的时间和历史，又有何用？”

    “先生究竟是不愿说还是不能说，听先生的话似乎确实知道些什么，请问，是否与仙有关？”

    听到苏秦说出仙人两字，欧松脸色一变却没有松口。

    “虚无缥缈之事，提它做什么，这世上寻仙问道不过是江湖骗子所为，武道才是众生的出路。”

    知道仙之一字，或许是突破口，苏秦心里一松，继续说道。

    “大乾世界确实以武道为主，但谁知在武道兴盛之前，又该是怎样的一场繁华盛世，说不定，现在虚无缥缈的仙人，在当时也不过是寻常之事。”

    “况且，不瞒欧松先生，在下或许与仙有缘，曾在梦中得知真仙之事，我似乎看见了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

    那时的仙人，不过也是修行者，如同我们现在在武道攀登一样，那些人在仙道攀登。”

    苏秦再加了一把火，“我记得清清楚楚，关于仙道的修行，由筑基开始，到阳神结束，之后有什么境界，我也不得而知，因为，仙道已经覆灭。

    仙道覆灭之后，众生平等，再无长生之可能，事已至此只能转修武道，只是，如今的武道尽头，似乎也看不见。”

    “一个梦而已，你怎么能当真？”

    欧松先生脸色变了又变，心情激荡，只是他还是嘴硬。

    “我本来以为你是读书人，问一些利国利民之事，想不到，你竟然被这虚无缥缈之事梦魇住了，快去快去，你赶紧离开。”

    只是怎么看，都是心虚的表现。

    “究竟是梦，还是现实，我也不得而知，仙道是否是大乾世界曾经的主流，谁也不知道，毕竟几千上万年前的事情，似乎没有人记得，连记载都没能留下太多。”

    苏秦眼神坚定的看着欧松，“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没人记得，就算没有做过。仙道虚无缥缈，似乎一切都已经遗失在时光之中，连一些物件都没能留下。

    只有最珍贵的仙道修行方法，藏在大乾藏经阁之中，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多少人能看懂那些东西，只是，我却偏偏看懂了。”

    “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仙，只是仙也有敌人，仙道覆灭一切不存，唯有传承留下，却被敌人下了诅咒，连传承也在时光中遗落。

    在下想知道的唯有一件真相，关于过去的真相，为何从仙道转到武道，又为何武道修行如此艰难。这个世界，是否已经落于敌人之手，而我等，只是被圈养的猪猡？”

    沉默，如同死寂一般的沉默在两人身边蔓延开来，而欧松虽然面上已经恢复平静，但那有些失控的天地之力，似乎在预示着什么，直到，某个时刻…

    “你为何，知道这些？”

    欧松如同失去了全部力气，瘫坐在椅子上，而他失手打翻的墨水，污浊了用心书写的字，再也看不清。

    如同这个世界的未来，欧松终于松口，对苏秦缓缓道来。

    “我们的世界，曾经发生了一场战争，仙道失落，是战争失败的结果，而我们每个人，都是遗留之人。

    在几万年的战争结束之后，这个世界的人再也无法修行，所有人，没有例外，在缓缓散功。

    不仅如此，人们修行的所有功法，甚至文字，全都在慢慢遗忘。哪怕那个字摆在人们面前，无论如何就是说不出口。

    直到八千年前，仙道彻底消失，人们陷入了恐慌之中，疯狂探寻其他的道路，就在这时，天破了。”

    上天破了一个大洞，从天上，降落上天的使者，疯狂屠戮着所有人。

    那是一个血腥的时代，整整持续了百年时间，整个世界，再没有一点安生之所。最终的结果，是整个世界的消失，再没有一点生命存在的痕迹。

    而后，从天上掉下了一些人，一些罪人，罪人之后在这个世界上发展，繁衍，逐渐形成了新兴的人类文明。

    武道也是这个时候出现，只是，没有人知道，仙道文明最终留下来一些遗民，他们躲藏在很深的地下，直到天上之人离开之后，才出现。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改头换面，和罪人的血脉混在一起。

    仙道断绝，只能转修武道，可武道却不能长生。但武道，却能不断提升大乾世界生灵的生命层次。

    只有这样的生灵，才会被天上之人看在眼里。

    “整个世界如同一个鸟笼一样，没有人能够出去，我们的世界，曾经仙道昌盛，但如今，就连武道都衰落，正是因为，我们的世界本源，在被人一点点的吸收。

    世界的层次一直在降低，就连世界的意志都陷入了沉睡之中，再无一点一滴反抗的能力。

    每三千年的时间，我们的世界就会被上界之人收割一次，距上次已经过去了两千五百年，还有五百年的时间，整个世界面对的危机，还会再来一次。

    只是，没有人能阻止这一切。”

    苏秦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猜测，对如今的真相，也并不感觉震惊。

    “你的身份，是仙道遗民，还是罪人之后，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不过，一切都没有意义，对于欧松来说，他所做的一切，为了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只算微不足道的反抗。

    更何况，五百年后，他早已经离开这个世界。

    只是，他已经是这个世界，最后的知晓真相的人，如今，将这真相说给苏秦，他如同如释重负一般。

    “我们的世界，只是一摊渐渐熄灭的余火，再没有人有能力，为它添一把柴。

    还有五百年的时间，灾难会再次降临，没有人能够逃脱。”

    苏秦能懂他的绝望，毕竟，他看不见任何希望。

    他是关于过去的秘密的守护者，在新时代，却再也看不见志同道合之人，所有人都死在了时光里。

    至于这个世界会变成怎样，或许在曾经的战争失败之后，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那这个世界的天道是怎么回事，武道晋升，为何需要天道之力的认可？”

    欧松有些绝望的回答，“天道…天道早就不中用了，这个世界的意志被上界之人牢牢压制，所谓的认可，只是一种标记，只有先天武者，才能对上界之人，造成些许的威胁。

    但成为先天武者，就彻底的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之中，在灾难开始的时候，每个先天武者，都是最早遭殃的。”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救了，就连三千年一次的收割，不知道还能进行几次，等到世界本源被抽干的时候，整个世界，就会迎接最终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