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东陵风云 686 第 6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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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翘突然停下来时, 不仅宁遇洲看过来，管事也忍不住看她, 接着就见她的目光落到管事身后的那群仙人身上。

    管事心中微跳，虽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却不敢出声质疑。

    拥有八重云纹令牌的人在万仙府的身份极尊贵, 就算是那些仙帝, 也要礼让几分。

    虽然他不知道闻翘是如何获得八重云纹令牌，但毫无疑问，这不是他能惹的, 也不是他能探究的。

    “阿娖, 怎么了？”宁遇洲柔声问, 往人群扫过去, 突然发现有一个女仙竟然直勾勾地看着闻翘，脸上露出像是见鬼一样的震惊之色。

    他微微眯起眼, 气息顿时有些冰冷。

    比管事更惊慌的是人群中的竺洛灵。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闻翘, 看到她的瞬间，她尤不敢相信，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 辛管事竟然朝闻翘行礼。

    辛管事是内府的一名四重云纹令牌的管事，在他们这些外府的弟子眼里，辛管事的身份已是高不可攀。连拥有四重云纹令牌的辛管事都要恭敬行礼的人，会是什么身份？

    竺洛灵下意识地看向闻翘腰间的令牌，当看清楚令牌上的八重云纹后，她的瞳孔紧缩, 终于明白辛管事为何向她行礼。

    想到曾经发生的事，她心里涌起一种绝望，脸色变得无比的苍白。

    看到竺洛灵脸上的神色变化，闻翘微微一笑，“看来还记得我？”

    她笑起来时格外的美丽，宛若山间青石上流淌的清溪，明净清澈，落在竺洛灵眼里，就像是夺她命的鬼神，让她几欲晕厥。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有些迟疑。

    这两人好像是认识的，但竺洛灵怎么会认识拥有八重云纹令牌的内府弟子？

    辛管事迟疑地问：“闻姑娘认识竺洛灵？”

    “自是认识。”闻翘意有所指地说，“这位竺姑娘是来自北地的雾影仙山罢？她也是万仙府的弟子？”

    辛管事忙道：“竺洛灵确实是来自北地的雾影仙山，她是外府的弟子。”

    “她几时成为外府弟子的？”闻翘有些好奇地问。

    辛管事不知闻翘是什么意思，谨慎地地道：“一百年前。”

    “一百年前啊……”

    闻翘感慨，看来当年竺家将她送去参加轩辕仙城的侍女选拔时，竺洛灵也趁机离开北地，来到万仙府的云海仙山。

    她现在倒是明白竺洛灵当年的选择，确实，比起仙帝之子的侍女，自然是万仙府的外府弟子更风光高贵。何况竺洛灵的野心也不容许她一辈子困在轩辕仙城，成为一个男人的附庸。

    “她是如何成为外府弟子的？”闻翘再次询问。

    辛管事现在已经能确定竺洛灵确实得罪过闻翘，否则这位贵人不会问得如此详细，这让他直觉不好，只能硬着头皮说：“她是在下的女儿——辛怡雅介绍的，通过外府的考核……”

    原来是走关系户。

    闻翘又询问几句，终于弄清楚，辛怡雅原来就是当日和竺洛灵一起出现在升仙池附近的那名绿裙女仙。

    百年前，辛怡雅被辛管事调到雾影仙山办事，顺便让她入世历练。

    在雾影仙山历练时，辛怡雅认识竺洛灵，两个女仙年龄相当，修为相当，很快就成为好友，以师姐妹相称。

    竺洛灵知道辛怡雅来自万仙府，想让辛怡雅帮忙，加入万仙府。她知道万仙府的规矩，不敢奢望成为万仙府的内府弟子，且以她的修为，也不符合万仙府百年后即将迎来的万年一次的入府考核。

    有辛怡雅帮忙，竺洛灵成功地通过考核，成为成仙府的外府弟子。

    竺洛灵今日会出现在此也是有原因的。

    最近云海仙山里有一批仙鹤蛋孵化，辛管事特地带这群外府弟子进入云海仙山挑选仙鹤幼崽。

    云海仙山里的仙鹤是当年建立万仙府的府主亲自养育出来的，是唯一能在云海仙山中自由飞翔的仙禽，亦是外界的仙人最为向往的仙禽坐骑，比很多飞禽都要厉害。

    每当有仙鹤幼崽孵化时，一些品种并不那么优良的会送到外府，让外府的弟子饲养，待饲养成年后，向外界贩卖。

    饲养仙鹤在外府是一件非常好的差事，辛管事因为女儿的原因，偶尔也会关照竺洛灵，哪知道会在这里遇到贵人，这贵人明显和竺洛灵还有间隙。

    辛管事想哭的心都有了。

    但他面前不敢表现出来，只希望竺洛灵不要连累到他们父女俩才好。

    幸好，闻翘也不是个喜欢迁怒人的。

    她对辛管事说：“我和竺姑娘有些旧事要解决，麻烦将她留下。”

    辛管事大喜，知道闻翘并不计较自己带人过来，赶紧道：“闻姑娘客气，竺洛灵也没什么大事，您留她是应该的。”

    竺灵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辛管事带着其他外府弟子离开，留下她孤伶伶地面对闻翘。

    一阵裹挟着云海特有的云雾之息的风吹来，竺洛灵单薄的身体仿佛欲乘风而去，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僵硬地站在那儿，不敢抬头看闻翘。

    这时，她听到闻翘说：“一百年过去，还是天仙修为，看来资质也不如何。”

    竺洛灵僵硬的思维终于理解闻翘的话时，羞愤欲绝。

    确实，一百年过去，她的修为没什么涨进，依然只是天仙，但这种事在仙灵界是常见的，对于拥有漫长寿元的仙人来说，一百年的时间实在太短，甚至有些需要几千年、上万年，都不一定能有所进益。

    可这种仙灵界的常态，在闻翘身上根本就像个笑话。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修为，竟然已经是玄仙。

    不过一百年，这人就从最低阶的地仙成为玄仙，这放在仙灵界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难道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人，都是这么厉害的？也不对啊，她曾经听说过那些飞升上来的仙人，修行速度虽然也快，但并不像她这么变态的……

    一时间，竺灵洛想了很多，深觉羞辱的同时，又为她的修行速度不可思议。

    她更不能理解的是，为何闻翘会出现在万仙府。

    当初迫使闻翘进入云海雾山参加轩辕仙城的侍女选拔后，她并没有关注结果，因为她当时急着去找辛怡雅，和她一起离开北地。

    后来她成为云海仙山的外府弟子后，又因为云海仙山与外界交流不易，并不知道轩辕仙城那边的情况。偶尔想起代替自己去参加侍女选拔的闻翘时，觉得以她的姿容，若能在云海雾山顺利活下来，定会有所成就。

    纵使如此，她并不惧什么。

    轩辕帝虽然不好惹，但只要她是万仙城的外府弟子，轩辕仙城就不敢对自己做什么。

    她将所有可能会发生的后果都设想一遍，却从来没想过，闻翘会在百年时间修炼到玄仙，并一跃成为世人向往的万仙府的核心弟子。

    竺洛灵越想越绝望。

    “凭这样的资质，竟然觉得自己天资纵横，看不上轩辕仙城的侍女身份，逼迫无辜之人代替去参选……的脸怎么就能如此大呢？”闻翘不可思议地问。

    这质问在竺洛灵听来就像一道耳光，将她的脸都扇肿了。

    她的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冷汗涔涔。

    宁遇洲惊讶地看着嘴上不留德的小姑娘，虽然觉得有些可爱，却也沉下脸。

    原来当初阿娖飞升上来时，还遇到这种事？他当时就奇怪，她为何会跑到轩辕仙城的云海雾山修行百年，原来还有这等内情。

    因为气怒，他身上的气息不免泄露几分。

    竺洛灵一个小小的天仙如何能承受得住，当即惨叫一声，喷出一口血。

    闻翘：“……”

    闻翘无语地看着瘫软在地的竺洛灵，这也太没用了吧？

    宁遇洲对上她的眼神，顿了下，柔声道：“阿娖，此人当初竟然如此羞辱，想怎么处理她？”

    闻翘摸着下巴道：“原本我是打算揍她一顿，将来有空再去雾影山，将竺家族长也揍一顿，并撸了他的族长之位的……”

    她习惯有仇自己报，只是从飞升到现在，事情一桩赶着一桩，让她没能腾出时间来处理。不过仙人的寿元漫长，报仇也不急于一时，所以她也没急着做什么，没想到竺洛灵竟然自己送上门。

    “求别迁怒竺家……”竺灵洛抬起一张苍白的脸，恳求道。

    闻翘道：“哪只耳朵听到我要迁怒竺家？当初的行为虽然挺恶心的，但只是们父女俩所为，竺家的其他人并不知情，我还不至于为这点事灭人满门。”

    她看起来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吗？

    竺灵洛脸色白了下，呐呐地道：“求放过我父亲，他只是疼爱我……”

    “确实，他太疼，将疼成这般没道德的模样，他确实有责任。”闻翘淡淡地说。

    竺灵洛被怼得无话可说，同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看她这副模样，闻翘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阿娖，要不要我治好她，让打一顿？”宁遇洲适时地道，不想坏了她的兴致。

    闻翘摇头，“算了罢，浪费仙丹，等她好后我再揍一顿。”

    “其实可以废掉她。”宁遇洲帮她出主意，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听在竺洛灵耳里，显得如此的冷漠可怕。

    闻翘看向竺灵洛。

    竺灵洛一脸绝望地趴在那儿，身体轻轻地颤抖。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她只能绝望地发现，根本没有人能救她。

    “这倒是个好主意。”闻翘看着竺洛灵绝望的模样，神色很平静，“不过还是算了，她罪不至死，修行不易，不到生死大仇，我也不想做得太过份。”

    宁遇洲听罢，没再说什么。

    他并不怕竺洛灵将来得势后会报复，不仅是因为她没有那机会，也是因为阿娖将来会强大到她永远也无法报复，只能卑微地活在阿娖的阴影之下。

    有什么比被强大的人永远压制更卑微可怕？

    宁遇洲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他没有阿娖想像中的那般好，看到这世间苍生的绝望，他心里生不起丝毫波澜。

    闻翘和宁遇洲很快就离开。

    一会儿后，有杂役过来将瘫在地上的竺洛灵送回外府。

    这一幕被很多外府弟子看到，当他们知道竺洛灵竟然得罪了内府的某位身份贵重的人时，避她如毒蛇猛兽，纷纷远离。

    竺洛灵孤伶伶地躺在床上养伤，以往交好的仙人都离她而去，生怕因她之故被内府的贵人迁怒。

    她心里悲哀不已，更多的是惶惶不可终日，担心闻翘随时会出现打她一顿，或者废掉她的修为，让她变成一个不能修行的废物。

    辛怡雅从父亲那儿听说竺洛灵的事时，也是满脸不可思议。

    她没想到当初被竺洛灵算计的女仙竟然会成为万仙府的内门弟子，且身份贵重无比，竺洛林正好撞到她手里。

    “我当初就觉得竺师姐行事不妥，看来我的想法是对的……”

    只是当时竺洛灵父女俩的行动太迅速，根本让她反应不过来，虽然觉得那般美丽的女仙可能会不好，但一切已成定局，她也不知道做什么。

    辛管事沉声道：“竺洛灵得罪那位闻姑娘，以后莫要再搭理她。”

    辛怡雅迟疑了下，在父亲的注视下，只能勉强应下。

    “还有，闻姑娘的来历，自己清楚就好，莫要说出去。”辛管事叮嘱女儿，他明白自己女儿的性格，太过迂腐天真，否则当初也不会被竺洛灵哄着带她进云海仙山。

    虽然辛管事也没想到闻翘竟然会是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仙人，但她的实力无庸质置，以她现在的身份，不管她是什么来历，无人能质疑，或者去探究，除非她自己愿意对外界宣布。

    辛怡雅还是知好歹的，乖巧地应一声。

    **

    竺洛灵的事只是一个小插曲，闻翘并没怎么在意。

    就像走在路上遇到的一条臭虫，因为臭到自己，才会让她多看一眼，但也是这一眼罢了，不足以让她放在心上。

    她不需要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放在心上，遇到后不过是随手收拾，收拾完就抛一旁，绝对不会让对方影响到自己。

    宁遇洲亦是明白这点，所以他也没有将竺洛灵放在心上，只是叫来东官，吩咐一声。

    东官惊讶地看着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不过在府主冷淡地扫一眼过来，赶紧应下。

    万仙府的府主要找一个小家族的麻烦，这不算什么，不过是随口一提的事，只需要朝轩辕仙城那边传一句，轩辕仙城自会出手料理。

    “阿娖不喜欢迁怒无辜。”宁遇洲轻声说。

    东官惊讶地抬头看他，看到男人脸上的神色，心中微动。

    这是东官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般复杂的神色，以往的府主是冷漠到无情无欲的，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的事，他活在这世界上，只是活着，没有什么目的。

    直到现在，他好像终于找到活着的意义。

    东官突然觉得，府主找个小道侣实在太好了，有了小道侣，府主不再厌世。

    东官去忙这事后，西官又被叫过来。

    听到宁遇洲的吩咐，西官迅速地去开库房，将存在库房里的一些仙种都送到云之巅，任由闻翘挑选。

    四官对闻翘的身份接受得非常迅速，已然将她当成府主夫人来尊重。

    特别是在发现府主对这小夫人的态度，就像呵护着稀世珍宝，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时，他们惊喜不已。

    只要府主不再厌世，这世间还是很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