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考验

    “一花……君王……”

    此时阿斯塔克躲在一栋已成为废墟的大楼内默默地修复他的断臂，听到危遁一真身的嘶吼声，他停了一拍，心中的思绪忽然间纷扰起来。

    曾经他们所属的王国是一个纵横两块大陆的强盛王国，由于初代国王是花匠出身，喜好各种美丽花卉，因此王国也被普遍称为百花王国。

    那时经历过黑暗动乱后才建立起来的王国国泰民安，人民安居乐业，一片欣欣向荣的强盛景色。

    但是等到了第十六代国王去世时，这强大的百花王国已经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贵族联合地主兼并土地买卖人口，官吏们贪污成性，军队中军纪废弛，更有外部蛮族在边界的烧杀掳掠，整个王国岌岌可危，就像一个炸药桶一样，只要有一点火星就会彻底爆炸。

    然后，第十七代国王，格兰菲斯·斯蒂亚克·拉尔伦斯·迪里·布伦纳斯坦布尔，顺利登上了王位。

    他一开始并不是王位的候选人之一，格兰菲斯那比女人还要娇美的容颜没有使他被国王看重，相反，国王一开始更倾向于能与他对弈狩猎的大皇子，而在他看来格兰菲斯只不过是联姻的棋子而已，找一个其他国家的公主与格兰菲斯结婚就算完成任务了，至于格兰菲斯愿不愿意，一个宫女生下的孩子能有多少话语权。

    但国王没有想到，格兰菲斯那纯真的外表下，却有着老谋深算的内心。

    不知是如何做到的，他先是搭上禁卫军统领，在获得统领支持后，转而去寻求中小贵族的支持，接着居然能插手官吏的任职调动，换上自己的人后，对支持大皇子的大贵族开始发难，牵一发而动全身，此案扯出一系列大贵族的党羽以及其他大贵族的支脉，其牵涉规模之广，处刑人数之多，被后世称为百花大案。

    百花大案整整持续了三年，人头滚滚让贵族们胆寒，他们也曾想联合起来反抗，但带头之人总会莫名其妙死于意外，这让贵族们只能屈服下来，与格兰菲斯签署合约，该合约内容只有他们知道。

    很快，国王忽然驾崩，格兰菲斯奉诏登基，一众皇子不服，在关押了几位重要皇子之后其余的皇子逃回领地，准备组织军队以矫诏罪名反攻王城。

    然而这一支刚组建起来的三十万大军，在穿过一片森林时居然神奇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几位皇子也在其中失去了踪迹。

    就这样，一场叛乱悄被无声息地平息了，而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有人察觉到不对劲，因此有传言说格兰菲斯与魔鬼做了交易，用王国所有人的灵魂换取了他登上王位的机会。

    当然，传言只是传言，在格兰菲斯的励精图治，努力改革下，本该走向暮年的王国隐隐有了焕发第二春的趋势，他也被称为，一花君王。

    然而，惨剧也将开始。

    首先，对于边界的蛮族侵扰，格兰菲斯对军队进行了至上而下的改革，军职爵位以军功论处，不再固定以贵族担任军官头目，军官们虽有怨言但也无可奈何，不仅是因为反对格兰菲斯的人都会死于意外，也是因为一众将军们对此持支持态度，所以他们也翻不了天。

    更接着，是对军纪军规，赏罚制度的改革，这样一来，五年后就将蛮人清扫干净，边境得以和平。

    下一年，格兰菲斯便向临近小国收取附庸赔款，意思就是说你在我的周围，因为我的强大才能让你们安居乐业，所以我要收取保护费。

    这样一来小国家们肯定不干，为什么平白无故要多付这一款项，反正九国合约明确规定不得以任何形式入侵，封锁，排挤其他国家，不然联合军会进行讨伐，所以他们也不怕百花王国会出兵攻伐。

    然而格兰菲斯的反应让众小国出乎意料，他直接举兵压境，在很快时间内清扫周围的所有小国，国王们全部斩首，皇族一个不留，小国民众全都沦为奴隶。

    一开始没人觉得不妥，军队需要军功，侵略得来的财富和人口也能惠及到普通民众，所以没人出言反对，或者说出言反对的人都被腰斩处死。

    然后，联合军来了。

    再然后，本该五路进军的联合军被五个邪术祭坛全部献祭之后，变天了。

    国内所有民众此时都知道一花君王施展了邪术杀敌，纷纷争先恐后逃出百花王国，本该繁盛的王国一时间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于是恐怖的高压统治，如同一面铁幕缓缓降下，压在每个人的心底。

    对内疯狂镇压，对外继续侵略扩张，就是格兰菲斯后期一直在做的事情，由于联合军全军覆灭的消息没有及时传出，导致各国军力涣散，没有收拢各处的军队，在百花王国这个战争机器的碾压下，各国根本无力抵挡，只能举旗投降。

    而就在攻破九国中的第三国之后，百花国内终于爆发了起义，其中由布里斯尔特林家族为主的起义兵攻入了王城，抓住了坐在王座之上的格兰菲斯。

    在王座默默俯视着这些恨不得将自己啖肉嗜血的贵族及士兵们，他在毒酒发作前只送给他们一句话。

    “我本想以最快的时间给予所有人真正的超脱，结果却因你们这些短视之人而功亏一篑，罢了，这次你们棋高一筹，但等我回归之时，我对你们的慈悲将不复存在，我会为你们带来真正的毁灭！”

    没有人知道格兰菲斯所说是真是假，正如没人知道反对他的人是怎么死去的，所以被恐惧填满身心的起义军们斩首肢解了格兰菲斯的尸体，即是泄愤，又是防止他借尸还魂，不过三百多年过去，格兰菲斯这个伪王的遗言已成为一句笑谈，但阿斯塔克此刻却是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他要开始向灵能界复仇了。

    “格兰菲斯……到底是通过什么媒介和仪式才会诞生出你这么一个怪物，如果当年你在王国中就具有这种力量的话，结局可能就会完全不同了……”隔着没有玻璃的残破方形窗框，阿斯塔克看到了危遁一那庞大恐怖的躯体，心底微微发寒，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半晌，阿斯塔克拿出了那颗谢枫给他的魂石，沉默些许，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算了，还是不要把古代先贤们请出来了，一旦激起格兰菲斯的负面情绪，这片区域的人们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所以，单凭我的力量能挡住这位一花君王吗？”阿斯塔克那稚嫩的脸庞上充满了纠结之色……

    在阳湖大厦的高层中，地板砖和墙壁满是触手断肢以及四溅的怪物血液，就连之前死去的士兵尸体也被掩盖下去了。

    “呜……呼！总算是清理完了。”夜无痕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松了一口气说道。

    “是啊，终于解决完了。”一身青灰色肌肉的徐世杰缓缓说道，他的上半身密密麻麻全是触手抽出的鞭痕，不过由于他的僵尸之体坚硬如铁，这些伤痕也就浮于皮肤表面罢了，根本没有伤及筋骨。

    只见徐世杰缓缓吐出一口浑浊不堪的尸气，眼眸逐渐恢复清明之色，尖牙和利爪也收了回去，身体渐渐变回原先人类的样子。

    他摘下头上贴着的的符箓，戴回眼镜，扣上衬衫的纽扣，看向那两只还裸露着上半身的僵尸头疼不已。

    “我说大哥，爸，你们动手时能不能先把衣服脱下来，现在又没衣服给你们换，出去吓到人我又要写检讨。”徐世杰不满道。

    “饱……抱歉，忘……忘了。”其中一个体格稍壮的僵尸，结结巴巴，含糊不清地回道。

    “嗯？你的这两个僵尸居然还有意识？”夜无痕有些出乎意料。

    “我们炼己派的僵尸大脑保存得都比较好，残存的意识能持续半个世纪，之后就会变成本能，到那时就只是听从主人命令的嗜血野兽了。”徐世杰整理一下袖口和衣领淡淡说道。

    “很有趣，以前我还真没注意这些，芸芸众生各有各的活法啊……”夜无痕轻声感慨道。

    “抱歉夜先生你是说了什么吗？”徐世杰回头问道。

    “没说什么，你听错了。”夜无痕笑道。

    忽然一阵强烈的震动传来，整个大楼开始不停摇晃起来，使二人都感到了不对劲，不约而同朝窗外看去，接着外面的景象令他俩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东西？”徐世杰的眼镜都快要被他瞪碎了，外界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勉强称为是花的巨大生物他这辈子都没见过。

    “恶魔……这是真正的恶魔……”夜无痕咬牙说道。

    “真正的恶魔？”徐世杰扭过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夜无痕。

    真正的恶魔这个称谓可是不多见的，在猎人协会创办初期，没有任何人与恶魔有过真正接触，就连创办者之一也是因为做了有关恶魔的噩梦才想创建一个安保机构来让自己有些心理安慰。

    所以当时狩魔猎人碰上的怪物和畸形们，全部划为恶魔之中，它们力量不太强，没有特殊能力，就是单纯的自然界异种生物罢了。

    再然后，就是王族之祸，真正的恶魔之王带领其他恶魔来袭，其实力强大无比，差点彻底毁灭掉猎人协会。

    这之后，协会痛定思痛，决定在百科里开启真正的恶魔一栏，但因为对它们了解不深，只能将具有两种特征的怪物归纳为真正的恶魔。

    一是突然出现的，查不到来历，几乎可以看作是由异界降临；二是极为强大，凭借人力根本无法战胜。只要有这两个特征就可以称为真正的恶魔。

    虽然这只是猎人协会的内部划分，但久而久之其他组织也使用了这一称谓，就连黑工和不待见猎人的华夏也都知道这一称呼代表着什么，所以徐世杰才会如此的难以置信。

    “……一花君王……”

    此时的危遁一在宣告自己的名字，而夜无痕和徐世杰只是默默地凝望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花君王，他说他叫一花君王，夜先生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徐世杰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轻声问道。

    “怎么可能听说过，这是真正的恶魔，从其他世界而来，谁能知道其来历，而且我有个问题啊，事情都闹到这份上了，你们官方的人在哪呢，军队也没有，能出来扛鼎的强者也没有，难道你们要放弃这里了？”夜无痕疑惑道，按道理说魔潮来临的时候就该有官方力量出动了，怎么到现在连大BOSS都出来了还没有动静，这里就仿佛成为了一座孤岛，与外界彻底断了联系。

    “不清楚，我已经联系不上外界总部了，我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徐世杰摇摇头无奈道。

    “不是，连个后备计划，紧急预案，危机管理程序都没有？”夜无痕有些无语。

    “有是有，不过和我这个前线作战人员没什么关系，我只需要抓住姜席，随机应变保证出去时他不死就行。”徐世杰淡淡说道。

    “说起来姜席呢？”

    夜无痕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姜席的身影。

    后知后觉的徐世杰脸色猛地一变，然后迅速转身命令两具僵尸道“大哥！父亲！去搜寻整栋大厦里的活人气息，我也一起，咱们三个人分头行动！”

    说完徐世杰扭头道“抱歉了夜先生，我要抓人就先走了，希望有缘再见。”

    唰的一声三人便消失在了夜无痕的眼前，夜无痕此时拿出一根烟点了起来，依旧望着巨大的一花君王怔怔不语。

    “谢枫，我也不清楚你想做什么，但既然都把这玩意拉出来遛遛了，那就祝福你能顺利达成目的吧，要不然就亏大了。”

    “你个区区流放的罪人也敢妄议魔王大人的行动，不想活了是吧？”

    突如其来的一声让夜无痕吓得连烟都掉了，他急忙回过头，发现一个缠满绷带的残疾女孩，静静地坐在一把荆棘缠绕的鲜红木椅上，一只如璀璨星空般幽蓝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看着他。

    “你是？”夜无痕没认出这个造型是哪个魔族的恶魔，少了四肢外加一只眼睛，根本什么特征也看不出来。

    少女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截了当道“我这里有一个事情，需要你来完成。”

    “陛下派你来的？”夜无痕试探性问了一句。

    “跟他没关系，是我的事。”少女仍旧笑着回道。

    夜无痕咋嘛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巴，然后语气轻快道“我不清楚你是什么来头，然而有一件事你要知道，我虽是流放罪人，但如今我归于魔王陛下管理，所以不是什么恶魔都能昂着个脑袋命令我干这干那的，要是不服的话你大可以去找魔王陛下要个说法，我现在就不陪你过家家了，拜拜。”

    说完，夜无痕就哼着歌打算从少女身边径直离开，但刚一将后背暴露给她，夜无痕便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禁锢住了身躯。

    “喂，你是想动手吗？”夜无痕并不惊慌，只是带着冷笑问道。

    接着，夜无痕漂浮在了半空中，然后被迅速拉到少女面前，看着少女那虚伪至极的温柔微笑，夜无痕咧着嘴角嗤笑道“杀了我你也不会好过的，魔王陛下需要一个在这个世界的白手套，而我这个在魔界生活过的人族就是他的不二选择，真要杀了我的话就算你是魔王身边最得宠的臣子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少女听后便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问道“你的意思是魔王会为了你然后找我的麻烦？我看你是真的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呢。”

    此时夜无痕脸颊两侧的皮肉开始往中间收缩了起来，就好像有人狠狠捏住了他的脸蛋一样，他也知道这肯定是面前这个残疾少女的恶趣味。

    饶是如此，夜无痕还是抗拒道“什么关系，就算你是他老婆，你敢除掉我影响到陛下的大计，陛下绝对会把你休掉的你信不信。”

    “什么？他敢休我！咳咳……”

    少女顿时情绪瞬间激动，下意识口出妄言，但很快就察觉不对及时收回了口风，不过脸上残存的表情还是有点尴尬。

    “这是个什么情况？”夜无痕一脸糊涂，接下来他便被安全地放了下来，只听少女徐徐说道“我刚才只是稍微吓唬一下你罢了，看你有没有资格跟随魔王大人，主要我很讨厌你的性格，一直感觉你不着四六的有点不靠谱，所以才过来小小地考验你一下。”

    夜无痕也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能肯定一开始这个少女是绝对想杀了自己的，那毫不掩饰的露骨杀意都快要溢出现实了，不过转念一想他倒是没有感觉到少女用出戮心等以上的业力来污染自己，也算是留手了吧。

    然而夜无痕根本不知道，他面前的少女压根不是恶魔，所以她的业力不可能孕育出戮心，最强也只能诞生出杀气罢了。

    “既然考验完成了，那我就能离开了吧。”夜无痕试探性道。

    少女眨巴眨巴她的右眼，忽然展颜一笑道“不对，我的考验可不止这点，这次只是测试了你的意志和忠诚，但你的能力我还不清楚呢，所以你还要去完成一项任务来通过测试。”

    夜无痕一下子就明白这个少女是个什么意思，于是无奈地说道“让我猜猜，你的这项考验，该不会和一开始你命令我做的事情，是同一件事吧？”

    被戳穿的少女脸色不变地解释道“一样又如何呢，你可以拿魔王来狐假虎威，我也可以扯魔王的虎皮来做大旗，我们都是仰仗魔王大人的威名才能平等地沟通交流，而我的说法和你相比更具大义一点，你此时还有什么借口来拒绝我的大义呢？”

    夜无痕的后槽牙有点发疼，他知道这次遇到对手了，只好叹了口气说道“先说一下是什么事情，过于离谱和麻烦的事情就算你给魔王陛下吹枕边风污蔑我我也不会接的。”

    “什么枕边风啊！？你一直再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啊！？所以我才讨厌你这种人！说话一点规矩都没有！”少女闹了个大红脸，原本风轻云淡的神情此时彻底绷不住了。

    哎嘿！夜无痕挑了一下眉头，他好像隐隐约约找到了这个臭女人的七寸了。

    不过这种话还是要适可而止，万一真把她给逼急惹恼了倒霉的还是自己。

    “咳哼……任务很简单，只要你能找到我的左眼并交还给我，就算你通过了考验。”少女恢复了平时的神情说道。

    “我拒绝。”夜无痕举手果断道。

    “……为什么？”少女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问道，此时的她已经非常不悦了。

    夜无痕解释道“你这也太宽泛了，第一，你的左眼现在长什么样子，是眼珠，是化石，是某种球状宝物，还是已经化形成精，我一概不知，总不能把世界上所有眼珠大小的球状物都找一遍给你吧；第二，这个世界对你们来说可能不大，但是我要找个眼睛可能非常困难，先不提在星球表面能不能找到，要是找不到我是不是要进入星球内部给你找？这星球从地壳到地核我都要一层层扒干净来找，工作量太大了我吃不消啊。”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呵呵。”少女笑了一声，接着从她的额头上自然掉落下一根银白色的发丝，这根银丝缓缓地飘到夜无痕面前。

    “拿着它，它会带你寻到我需要的东西。”

    夜无痕无可奈何地将其取下，然而他低头一看，这根发丝居然钻入了他的掌心之中进入了身体里。

    “！”

    “放心，不会害你的，至少在两年之内你不会出事。”少女信誓旦旦道。

    “两年内？”

    “对啊，两年之后要是还完不成我下的任务，那就证明你的能力就太废物了，我就只能代魔王消灭掉你了。”少女耸耸肩眨巴眨巴眼睛理所应当地回答道。

    “……”夜无痕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