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电视是赵莹莹打开的，我揉揉眼睛，看见窗外已是天光大亮，电视中正在播新闻，在我伸着懒腰，正准备和赵莹莹问早安的时候，只听电视中播出一条新闻：“本台消息，昨日甘肃省著名旅游胜地麦积山，发生两处轻微山体滑坡，据当地地质部门介绍，滑坡发生在凌晨两点四十分左右，景区闭园时间，因此未造成人员伤亡，麦积山石窟也未遭受破坏，经专业部门评估此次滑坡无后续次生灾害风险，麦积山景区目前正常向游客开放……”

    赵莹莹和我相互对视了一下，又同时诡秘地一笑。电视的声音引来了诸葛亮，他边走边问：“公子，府上又有客人登门吗？”走到我们面前，却并没有看见其他人，顺着声音转头看到了电视，大为震惊地问：“这又是何物？怎么里面会有人？”

    我叹了口气，觉得要和诸葛亮解释的东西还多着呢！赵莹莹先和诸葛亮打了招呼：“诸葛先生，早！您睡醒啦？”

    “亮……不！我”诸葛亮自己纠正说话的习惯“并未就寝。”

    啊！我靠！真是睡了一千八百年就不困吗？居然彻夜不眠，还这么精神！我问诸葛亮：“那这一夜您在干啥呀？”

    “我毫无睡意，在看你墙上的两张地图和那个地球仪，公子昨夜所说，我有点明白了。请给我讲讲这是何物吧！”诸葛亮指着电视，兴致勃勃。“这个，你得让我想想，怎么跟你说才能让您明白。”我边说边使劲地抓了抓头，确实有点伤脑筋。

    赵莹莹端来杯水说：“诸葛先生，您先服药吧，这个不能耽误，先要把您的病治好。”

    “多谢姑娘，这个如何服用？”诸葛亮拿着赵莹莹递过的两粒胶囊问。

    “把药含在嘴里，然后喝水送进肚子里就OK啦！”赵莹莹还说OK，这不是添乱吗！果然诸葛亮问：“何谓欧，欧什么？”赵莹莹笑着说：“OK就是可以了！”一边说一边教着让诸葛亮把药吃下。

    赵莹莹在帮诸葛亮服药时，向着客厅的监控摄像头对我努努嘴，我顿时明白了，拿出手机打开监控画面，走到诸葛亮面前说：“先生请看这个。”诸葛亮看了一眼手机，发现自己和两个年轻人都在手机里，又是大惊：“啊！这又是何物，我等是如何到这里面去的？”

    我指着摄像头说：“看见那个东西了吗？是它在看着我们，然后把我们的影像，传送到这里的，您试试向他挥挥手。”说着举高手机方便诸葛亮一边做动作，一边观看。

    诸葛亮把手轻轻挥了两下，果然手机里的人也做出同样动作，又转了转身，移动两步，眼睛却始终盯着手机，发现果然如同我所说，有一次感叹道：“奇哉！公子，如今天下有如此神物，可那东西怎会把它看到的东西放进这个小匣子呢？”诸葛亮指着手机问道。我拿着手机继续说：“诸葛先生，这可不是一时能说清楚的，简单地说，就是那东西把看到的做成一种信息，这个信息是看不见、摸不着、也听不到的，然后把这个信息传递给这个小匣子，小匣子再解读信息还原成影像，给咱们看。不仅可以现在看，还可以保存起来，以后什么时候想看都可以！”

    诸葛亮边听边琢磨着，又说道：“如此繁琐的劳作，这两个小物件竟然做的这么神速！”赵莹莹在旁边也帮着解释说：“诸葛先生，我们这个时代呢，有一种工具叫计算机，还有一种技术叫做网络通讯，这个是要慢慢学习了，才能完全明白，云星哥刚才只是尽量用您能听懂的话，简单的讲给您听。”

    诸葛亮又问道：“何谓网络呢？”

    赵莹莹回答：“好比咱们要把水从一个地方送到另一个地方，那就要挖水渠，或者铺水管吧？如果把信息看作是水，那么传送信息的水渠和水管就是网络呀，只不过呢，这个网络也是看不见、摸不着、听不到的，可是却分布在我们周围的空间里。”

    诸葛亮又指着电视问：“那这个大匣子又是何物？”

    赵莹莹说：“这个叫电视，它和这个小匣子有些功能是相同的，也是接收信息，解读信息，给咱们看的。我们这个时代呢，还有一种部门叫电视台，他们那里有好多摄像机。”她指着监控摄像头接着说“和云星哥家中的这个东西的作用差不多，电视台把这些东西看到的事情，做成信号，传递出来到千家万户的电视里，我们就可以在家里电视上看到大千世界啦！”毕竟是导游，解释问题通俗易懂，我向赵莹莹赞许地点点头。

    诸葛亮一边听着，一边捋着长须，不时还点点头，我想这一千八百年的巨变，如果是一般人那绝对是神迹般的难以理解，可诸葛亮是三国时代的智者，看起来有点一点就通的意思。

    诸葛亮听了赵莹莹的介绍，突然提出个要求：“姑娘，公子，可否有劳二位带我出去看看这现代的天下事物？”

    “现在可不行！”我和赵莹莹异口同声，也不知哪来的默契。

    “为何？”诸葛亮大为不解。

    “为何？您这‘为何’就不行！”赵莹莹又抢先回答，省了我的事“咱们现在不这样说话啦，现在人会问‘为什么呢’‘为啥呀’，您这‘为何’只能是演戏的时候才会说，你一开口说话，随便什么人听了都会觉得怪怪的。还有您这衣服，发式，举手投足哪一点象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呀？您这么一出去，围观的人群围也把我们围死了，还能看带您看到啥呀？万一人家知道您是一千八百年前的人，那就更麻烦了！还不得把您关起来研究啊！”

    诸葛亮听了，脸上一脸失望地说：“哎！我闭息存身至今，还有何意义啊！”我从沙发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装，对诸葛亮说：“咱们这年代有句话叫‘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您既然能来到一千八百年后，既来之则安之，您可以在我这里先学习学习现代的科学知识，多接触使用一些现代的各种物品，适应一下现代的生活，等您融入现代社会咱再出去看看嘛！”诸葛亮听了，沉默良久，轻声说道：“敢问公子，有多余的衣物否？借我穿着。”赵莹莹笑着说：“先生啊！您得从说话开始，你刚才说的话咱们现在是这样说，你家里有多余的衣服吗？能不能借两件给我穿穿？”诸葛亮很顺从地学说了一遍，赵莹莹又笑着说：“咱们现在一般也不叫什么公子，姑娘的，你就叫他云星，叫我莹莹就OK啦！”

    “欧，尅？”诸葛亮再次听到这个词，还是不甚理解！

    “哎呀！这是句外国话，咱们这个年代说话经常混着说的。就是好，可以，或者同意别人的意见都可以说OK！”赵莹莹又解释一次。

    诸葛亮却说：“休要诓骗我，梵文我是会的，哪有什么欧尅？”

    赵莹莹咯咯地笑起来说：“诸葛先生啊！难道三国时代的外国话只有梵文吗？世界大着呢！英语、法语、德语、俄语、西班牙语、日语都是外国话，全世界两百多个国家，常见的外语几十种呢！怎么会只有梵文呢！”

    诸葛亮面显尴尬：“哦，是的，昨夜观看那两张地图，天下之大是我那年代未曾听说的。”我赶紧制止道：“莹莹，这样说不礼貌！”赵莹莹立刻意识到不妥，忙对诸葛亮说：“对不起啊，先生！我可不是故意嘲笑您的。”诸葛亮看出赵莹莹并无恶意，摇摇手说“无妨，无妨！”赵莹莹吐吐舌头：“先生又这样说话了！”诸葛亮赶紧请教：“哦，那现代人应该怎样说？”赵莹莹说：“如果人家向我们道歉，我们一般说‘没关系’，或者‘不要紧’，表示原谅。还有您刚在说‘休要诓骗我’，咱们现代人说‘别骗我’。”诸葛亮听完学说了一遍，赵莹莹竖起拇指说：“先生学的很棒！”诸葛亮也发挥了一下：“我争取尽快学OK！”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我见两人气氛这么融洽，对赵莹莹说：“你先陪先生练着，我出去买些吃的回来”。赵莹莹说：“好啊！我正觉得肚子饿呢，谢谢云星哥！”我回了句：“不客气！”准备出门，只见诸葛亮也站起来向我拱手作别，赵莹莹笑着轻轻按下他的手说：“咱们现代也不做这样的动作了！……”我看赵莹莹这么热心帮诸葛亮适应现代生活，很是放心，朝他们挥挥手就出门了。

    从电梯下来，我真想好好发泄一下一整晚憋着笑，和古代人打交道真是太有趣了。看见小区里尽是人在走动，还是克制成了微笑，边走边和遇到的熟识邻居打着招呼，走出小区我又有点小犯难，刚认识赵莹莹不到两天，也不知道她习惯吃什么，那个一千八百年前的诸葛亮就更不要说了，刚才出来前问问就好了，本想打电话问问赵莹莹，想到此时面对诸葛亮她可能正不可开交呢，还是算了吧！多买几样就是了！我跑几家饮食店买了包子、烧饼、烧麦、蒸饺若干，粥三份、煎饼三套和一小桶豆腐脑，提了一大袋东西，回到家中。

    打开房门见诸葛亮和赵莹莹依还在谈笑风生，看来他们是相谈甚欢啊！我招呼他们吃东西，我把东西一一摆上餐桌，赵莹莹过来一看惊呼：“云星哥，你买的这是几天的早餐啊？太多了吧！”我说：“忘了问你们喜欢吃啥了，就多买几样。尽尽我地主之谊嘛。”诸葛亮也走过来，我正准备向他介绍一下买的食物，诸葛亮先开口了：“想不到，这吃的东西和我们三国时代倒是差不多，经过一千八百年，吃的东西看来变化不大。”我说：“是吗？这可以算是重大发现，至少说明这几样东西的的制作历史有一千八百年了。”说完我才回味过来，问赵莹莹：“诸葛先生说话跟咱们差不多了，莹莹你行啊！这么快就把老夫子的习惯改过来了。”

    赵莹莹乐滋滋地说：“先生学得可快了，而且触类旁通，你出去才半个多小时，先生说话已经学得和我们差不多了。”

    诸葛亮说：“云星，莹莹你们也不要先生先生的叫我啦！按你们的习惯是不是该叫我亮哥啊？”我两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诸葛亮捋捋长须说：“噢，那是不是叫亮叔更合适？”我两听了笑得更厉害了，赵莹莹整个直不起腰来，诸葛亮甚是尴尬，我努力停下笑声说：“您比我们大一千八百多岁，叫你亮爷爷都不够用，得叫你亮祖宗！”诸葛亮恍然，问道：“现代有这么称呼的吗？”我说：“当然没有啦！一般情况下，我们哪里会见到一千八百年前的人呢？我们就叫您先生吧，现代对人尊称也可以叫先生的。”诸葛亮顿了一下，爽快地说：“那OK！”

    我接着说：“称您先生很恰当的，这位美女，”我指指赵莹莹“她是姜维的后代，姜维当年就是您的学生吧？”诸葛亮惊喜道：“你是伯约后代啊？”赵莹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姜氏族徽，说道：“这是我们姜氏家族的族徽，云星哥就是根据姜维祠和这个族徽的提示找到您的。”

    我从厨房拿出餐具对他们说：“咱们边吃边聊吧。”诸葛亮一边吃着包子，眼睛看着族徽说：“这是八阵图啊！”赵莹莹说：“是啊！虽然姜氏族人代代相传，可是传到我们这几代根本没有人认得，幸好云星哥认得，还能看出这上面的提示。”吃饭间，赵莹莹绘声绘色地把我们如何根据姜维祠的壁画，和族徽的提示找到诸葛亮的过程讲了一遍。

    诸葛亮感叹道：“伯约把我藏得好隐蔽，好久啊！要不是遇到云星，我还不知要闭息到什么时候呢！谢谢二位啦！”

    赵莹莹说：“您不要客气啦，起初我们以为姜维留下的线索是他藏了什么宝藏呢，没想到找到的是您这个历史名人！”

    “我是名人？历史名人？”诸葛亮有点难以置信。

    “当然啦！先生是三国时代的政治家、军事家、发明家、文学家！评价很高吧？”赵莹莹夸赞地说。

    “后人是这样评价我的呀？真是惭愧，其实我是个败军之将呀！”诸葛亮面带愧色。赵莹莹说：“你可不知道呢，现在有多少人崇拜您呐！您就是智慧的化身，代言词。您的《出师表》也是流传至今，都编进中学的教科书了，我都会背诵‘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赵莹莹一边吃着，一边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地背了一遍《前出师表》。

    诸葛亮欣慰的笑着说：“莹莹博闻强记啊！一千八百年前的文章竟然背诵得一字不差！”夸赞之后又问道：“既是伯约后人怎么莹莹姓赵呢？”我告诉他：“莹莹曾外祖父姓姜，但他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咱们现代在姓氏上和三国时代是一样的，子女都随父姓。莹莹自然就不姓姜啦！您不会认为不姓姜，就不是姜维后代吧？”

    诸葛亮微微一晃头说：“怎么会呢？人生子女，当让有男有女，伯约后代不管男女，都是伯约血脉延续！”诸葛亮观念豁达，这话说得既符合遗传学，也认同男女平等的现代思想。赵莹莹高兴起来：“我这姜维后代的身份，有了个一千八百年前的当事人做人证啦！”

    诸葛亮或许是因为病情已控制住，或许是饿了一千八百年的原因，食欲特好，喝了一碗粥，又吃了两个包子，四个蒸饺和一个大烧饼，边吃还边夸赞，现在的东西做得好吃。

    吃过早餐，赵莹莹帮我收拾了餐桌和餐具，然后说：“咱们是不是得帮着诸葛先生转换个现代人的形象啊？他这发型、胡子、衣着打扮根本就出不了门的。”我连连点头，服装好办，我家还好不缺衣服，可是怎么带他出去理发呢？赵莹莹问我：“你家有理发工具吗？我会理发。”听她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几年前买什么东西的时候，商家赠送了一套简易电动理发工具套装，从未使用过，赶紧找出来，拿给赵莹莹。她打开包装，查看了一下说：“不错，挺齐全，要用的东西都有。”她搬过一张椅子，让诸葛亮坐下，摘下纶巾，去下发簪，然后剪子推子一通操作，一会功夫就给诸葛亮理了个小平头，诸葛亮起初并不抗拒，赵莹莹撩起他那三绺长须准备剪掉时，诸葛亮用手阻拦说：“男人不留须，合适吗？”

    赵莹莹说：“先生啊！现在不是三国时代啦！你看云星哥留胡子吗？”接着又打开电视，调到电视剧频道，问诸葛亮：“你看这里面，男人有几个留胡子的？”诸葛亮虽然有些不舍，还是把手拿开，表示同意，赵莹莹小心地把诸葛亮的三绺长须剪下来，笑着对他说：“这个可以给您保留下来，做个纪念吧！”然后用剃刀给诸葛亮刮了个脸，这么一捯饬，不看衣服，俨然已经是个现代人了！

    我又取出一套运动服，帮诸葛亮换了装，把诸葛亮拉到衣帽镜前，让他自己看看他的现代人形象，诸葛亮笑着点点头，看来对自己的新形象还比较认可，他摸摸头问我：“现代人都不戴冠吗？”

    我说：“我们早就没有戴冠的习俗了！”

    诸葛亮仍然抚着自己的头说：“头上光光的，感觉有点不自在。”我想，诸葛亮长发变平头，又少了冠帽，也确实会不自在。于是找了个棒球帽给他：“这个叫帽子，您戴这个吧。”诸葛亮戴上帽子，感觉还挺好，问我们：“我象现代人了吗？”我和赵莹莹点点头，笑着说：“不错！不错！很有现代人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