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并不是净化值越高的残肢，对使用者越无害。像方羲这种从人偶师副本随手采集的，实际存在隐性的风险。

    它仅对“方羲”驯服，一个异端抗性高达两千的人类。如果骤然换了一个主人，想必会故态重萌，尖刺和枝条扎入陌生者的血肉，抽取生长的血液。

    方羲坐在木椅子上，灵机一动，向游戏系统购买了一个价值50金币的花瓶，挑了一朵颜色最艳丽危险的玫瑰插进去。拿出【上帝的雕刻刀】，对着自己的指腹轻轻划了一道小口子。

    血液顺着手指流淌而下，滴落在花瓶底部。

    玫瑰如有生命般，轻轻晃动了一下，花瓶底部的血液瞬间被它吸进枝蔓内。

    【残肢改造成功！】

    【“由鲜血灌溉而生的玫瑰”，已经彻底染上您的灵魂色彩，在保留它本身高攻击力的情况下，其反噬的獠牙已经被拔除。从此以后，它是一朵指向异端的好好玫瑰。】

    【恭喜你！在没有任何指引的情况下，无师自通地解锁一项新技能。系统赠送一级礼包x1，该物品已自动放入背包。】

    方羲取出玫瑰，对着乌黑混沌的个人空间轻轻一甩，鱼贯而出的枝蔓瞬间撕破隔膜。

    原先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方羲自身和桌椅泛着淡淡微芒的个人空间，褪去黑幕一般，露出背后原始美丽的森林。

    “果然如此。”方羲吐槽道，“这不就是新手副本吗？为什么非要藏在这里。”

    一开始她还奇怪，游戏面板上并没有进入副本的选项，那她该怎么回到新手副本继续探索呢？

    答案还怪简单的。

    方羲环视一圈无垠的森林，说：“欧律狄刻，帮我买一把斧头吧。”

    她决定给自己建造一间森林小木屋！

    【抱歉，您的金币余额不足。目前余额为：150。】欧律狄刻提醒，【一把最普通的斧头需要300个金币。】

    “……差点忘了。”方羲沉思两秒。

    此时，待在灵魂世界的小橘猫有点按耐不住，一直喵喵叫，于是方羲把它放了出来，随意道：“去玩吧。”

    小橘猫先是在方羲脚边蹭了蹭，转了几圈，然后试探性跑向前面的灌木丛，身形灵敏地扑蝴蝶。偶尔会没有安全感地跑回来一趟，看一眼方羲，仿佛在确定主人的安危似的，然后又跑出去玩。

    方羲再次点开黑天鹅交易所，准备把经过改造的红玫瑰上架售卖。如果没意外的话，这个残肢应该不算难卖。

    售卖贴发布之前，玩家需要等待三分钟左右，黑天鹅系统会自动审核售卖物品的综合等级，并给出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参考。

    【由鲜血灌溉而生的玫瑰

    持有者：非专业收藏家

    简介：已经过持有者的二次改造[具体数值点击查看]，可以融合其他武器同时使用。适用于任何等级和职业的玩家。但缺点在于，除了攻击力较高之外，并没有任何特殊功能。毕竟这只是一朵普通的玫瑰，要求不要太高了。

    净化值：99

    起售价：100000

    剩余量：1】

    方羲看了看那足足六位数的定价，发呆，沉思，迷茫。

    这价格真的合理吗？

    系统已经审核通过，需要方羲本人再次确认，才会正式发布到交易区。

    由于这个残肢并没有特殊功能，被系统划入了普通交易区，但是定价却相当高，并且是以拍卖的形式出售。

    方羲点击确认，将这个帖子投放到交易区，懒得专门设置起拍时间，而是直接开始，截止时间在三天内。

    设置完之后，方羲直接退出。

    欧律狄刻忽然说：【建议玩家先通过一个初级单人副本，初步熟悉一下正式的副本流程。通常来说，玩家通关的第一个正式副本，奖励会丰厚许多。】

    “好吧。”

    方羲退出个人空间，重新回到游戏区域，位置被随机到一个新手小镇，镇外是一片无垠的草原，可能因为位置有些偏远，这里的人流量并不大。

    “啊！是新客人呢！”一群小孩似乎注意到忽然出现的方羲，窃窃私语道。

    其中一个比较大胆的小女孩，主动凑上去，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递给方羲，大声道：“这是爱丽丝小镇送给每一个过客的礼物！”

    NPC？

    方羲温和地笑了笑，收下了小孩子送的见面礼，问道：“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您玩得开心就好！”小女孩声音甜甜地说，然后便转身找小伙伴们继续去玩了。

    【收到NPC赠送的“甜滋滋的糖果”一枚，已自动存入背包。】

    方羲沉默地看着这群小孩的离开，他们消瘦的面庞上，隐约残留着几条怪异扭曲的黑色裂痕。

    有时候，异端也会侵蚀智脑的数据。所以再万能的游戏智脑，也会出错。

    初级副本散落在游戏各地，对灵感高的玩家来说很容易辩识。方羲左顾右盼，试图找到一个符合她心意的副本入口。

    像没有把手的门、巷子里的垃圾桶、小摊售卖的魔镜……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都是初级副本的入口。

    方羲心不在焉地拿起小摊上一个精美的魔镜打量，在NPC期待的注视下“这个魔镜只要15金币哦”，残忍地放下，转身离开。

    她隐约感觉到，这些看似数量颇多的初级副本，实际上并没有任何挑战性，副本深处也没有任何异端的痕迹，只是虚拟数据堆积而成的假象。

    但NPC身上的确残留着异端侵蚀的痕迹，尽管这一点污染度对庞大的中央主脑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截。

    但方羲向来乐于挑战未知，实在没兴趣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停留。

    于是方羲绕着这个小镇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关键的副本，心底郁闷，又觉得走烦了，干脆坐在路椅上发呆，眼神飘忽地打量四周。

    新手街道上倒有不少商铺，方羲瞥见一家室外酒馆，有一个人的等级和装扮，在一众玩家之中过于突出，言谈举止也有一种老玩家的感觉。

    方羲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对方头上顶着【踏樱】的游戏ID，一头明亮的金色长发，长长地垂下，身形娇小，身着打扮宛如精致的洋娃娃，手持一把华丽的洋伞，伞尖随意地搭在地面。

    踏樱正在和其他几个新手玩家交流。

    “太谢谢你了……”其中一名玩家欲哭无泪道，“我差点我们要死在里面了，本来以为紧急求救不会有其他玩家回应。”

    “我正好在附近活动。”踏樱露出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安慰道，“放心吧！只要你向专属系统求救，消息一定会传达到最近的新晋玩家。”

    踏樱悄悄瞥了一眼游戏地图，发现其实这片大区域刚好有不少老熟人。

    可恶，他们肯定都收到新手玩家的求救信息了，肯定是知道她在附近，就懒得过来了！踏樱愤愤然地想着。

    忽然，踏樱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抬眼看过去，恰好撞上方羲略显好奇的眼神。

    踩过死亡界限的人，气质多少有些不一样。方羲漫不经心地想，收回观察的目光。

    “……”

    事实上，从方羲开始在爱丽丝小镇上四处游荡时，踏樱便注意到这个举止有些古怪的新玩家，分出几分神看了一下她公开的账号信息。

    【等级：1

    副本通关数：1】

    “咦？”

    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这么……这么新的玩家了。踏樱有些纳闷，但这种情况只是有些少见。爱丽丝小镇也是一个难度非常低的副本生成地之一，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所以踏樱也没太放在心上，正想收回视线，继续和她刚刚救下的新手玩家说话。

    呃，等等，她在做什么？

    踏樱迷茫地看着方羲靠近小镇残缺的雕像，敲了敲，副本入口随着玩家的动作，凝聚成一个空气漩涡。

    这是副本开启的象征。

    但她居然只是站在原地上看了一会，然后转身离开了。

    在没有正式踏进副本领域之前，玩家的确还可以选择不进入副本。

    直到踏樱看见方羲以同样的方式，又找了第二个副本入口。第二次她盯着黑洞入口的时间稍微久了一点，神情专注，乌黑的眸子凝望着黑洞。

    方羲还是没有选择进入副本。

    “……”踏樱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瞳孔微微缩小，脸上露出几分惊异。

    她在看什么？

    她这是在穿透游戏的表层，直视异端吗？

    在初级区域，副本只是经过游戏主脑的仿真模拟，里面甚至没有最弱小的异端胚胎，更不存在掉落的残肢。初级副本大多是增强玩家战斗能力和心理承受力的练习。

    如果能虚假的表象也无法忍受，那就不必继续向下探索了。

    踏樱忽然感到一阵转瞬即逝的心悸，眼睁睁地看着方羲在酒馆附近每一个副本入口停下脚步，又转身离开。然后在她视野内消失了一段时间，可能是寻找未果，最终坐在一边盯着地面发呆。

    “虽然只要初始灵感超过600，就能看破初级副本的本质。”踏樱虽然在心底吐槽，但眼睛莫名其妙含着一丝由衷的敬佩，“哇，这也太大胆了吧！”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玩家，踏樱以前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行为。但她想了想，和其他玩家告别，决定上前和她说说话，准备劝告新人不要一下子步子迈太大，并表示自己可以带她走几个设计经典的初级副本。

    否则灵感与实力上的脱节，会造成不可设想的后果。

    毕竟，游戏中的精神性死亡，次数多了，总会导向真实的死亡。

    踏樱已经是一名实力出众的新晋玩家，但她走过的弯路却比任何实力同阶层的玩家要多得多，所以遇见经验微薄的新人，总是忍不住想去帮个忙。

    尽管这种行为，被其他新晋玩家诟病为“过于圣母了吧，你都自身难保了。”

    方羲在盯着地面发呆。

    她听见爱丽丝小镇每一个副本入口在不断收缩，一呼一吸，如同沙滩上搁浅的大鱼。

    血液在流动。

    流入心脏之处。

    一缕污浊的黑雾藏于其中，伸出长长的触手，扎入每一条大鱼的身体。

    方羲猛地站起来，神色冷漠，凝聚出长枪，对着大地当空斩下。

    风声凛冽。

    静谧的、如童话般平静的小镇，显露出灾难过后的惨象，两种毫不相干的画面竟在彻底达成重叠。

    方羲的左眼犹如覆上了一层怪异的光芒，深邃得不像人类。

    踏樱微微瞪大眼睛，被四周剧烈的变化震得停下脚步。在她的视野之内，浮现出高空一闪而过的副本文字。

    【您已捕捉到异端的根系之处，成功触怒了这只凶悍的异端。】

    【由于您的攻击力不足，根系并未死亡。“爱丽丝小镇”306个副本入口，即将凝结为大型异端副本。】

    无数暗黑色的触手，从漩涡长长伸出。

    什、什么情况？踏樱满脸震惊。

    但在踏樱大脑读取高空文字的那一瞬，身体便轻轻一跳，跃至半空，直面异端的一角，张开洋伞，对着最粗壮的触手随意一划。

    花瓣纷飞。

    属于造梦家独有的领域也在这一刻张开，层层覆盖至整个爱丽丝小镇。

    “发生了什么？！”

    新手玩家们神色惊恐地看着这群盘旋在半空之中的巨大触手。

    不少玩家因为灵感承受过低，被系统强制下线。只剩下相当少的一部分，双手颤抖地召唤出武器，身体却恐惧到无法移动。

    踏樱又极快地覆了一层领域BUFF，让其他新手玩家的视野发生改变，从概念意义上与异端隔绝。

    看不见的同时，也会极大地削弱异端本身造成的攻击力。

    但异端只是轻轻地瞥了一眼这些瘦弱的小鱼，挥动所有触手，竟只朝方羲一人而来！

    【您的生命值+0】

    【你的生命值-300】

    【您的生命值+600】

    【您的生命条已被异端污染。】

    方羲的生命值再次被扣除了一半，这是一个死亡的前兆。但她神情坦然，取出【万物生长的种子】，随手一丢。

    掉落在大地裂缝的种子轻轻动了动。

    踏樱眼尖地认出了这个残肢，它被新晋玩家公认为烂大街的残肢之一，使用方法非常简单，只要随手往异端身上丢就行了。但它的名字只是听上去宏大，实际效果却很弱。

    情况紧急，踏樱实在来不及深想太多，脚踩花瓣，直接将洋伞丢向成群缠绕的触手。

    “轰——”半空之中的触手被炸毁了一小半。

    洋伞毫发无损地回归到踏樱手里，她有些懊恼地抿抿唇。

    攻击一向不是她的长处。换成其他天赋类型的造梦家，想必早就解决了吧。

    踏樱抬手准备下一步技能释放，同时分神看向立于大地之上的方羲，发现她已经收起攻击的姿态，微微垂头。

    【您的生命条已被造梦家“踏樱”施加祝福，BUFF倒计时：03：59：59。】

    “普通攻击没有用的。”踏樱高声道，“请直接退出游戏吧！即使找到异端的根系，我们也无法深入其中。”

    人类的身体永远无法与异端对抗。

    飘在半空中的踏樱忽然一顿，淡色的眼睛倒映出世界的巨变。

    她想，如果刚刚自己没看错的话，那的确只是一个毫无作用的残肢。

    但是万物开始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