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如此鼎盛的青玄古域，因为探寻永生的秘密，沾染了不祥，从而衰败，最终化作数不清的碎片、封自时空深处。

    若非青玄道尊偶然进入，这片古域将彻底被世人遗忘。

    “忘泉花对死人而言，是不祥之物。对活人来说，触犯天怒，忘川河水蕴含庞大的黄泉灵力，这是力量完全可以洗涤尸体，足矣让死者复生。传闻、在那个世界、没有生、没有死。”老祭司说罢，深深吸了一口气。

    “若是如此，真是永生了。修仙者，一步一天梯，困住不知多少修士，一方天地、百亿人口，能迈入神境的不足五十位。几率为不到亿分之一。且尚达不到真正的与天同寿，至多活出个十万年。”楚天歌闻言、露出恍然之色，也是十分感慨。

    吃了忘泉花，死后灵魂便能通往黄泉路，受黄泉之力洗涤，迈入另类永生、不死不灭。

    这的确是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众生皆平等、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都可走这条路。

    “活人为天怒的道理我懂，但为何这忘泉花对死人而言又不详？”阿骨朵好奇道。

    老祭司沉默许久：“或许是因为，这黄泉河流淌的，不仅仅是忘川河水，还有死者的魂魄。这忘川，实际是亡者的归途。是古往今来集聚的罪大恶极。人犯五千恶为五狱鬼，鬼犯六千罪、即为一狱，九千罪为二狱，一万三千罪为三狱，一万九千罪为四狱，三万罪为五狱主。”

    “古书籍记载，黄泉河中的每一滴忘川河水都代表着一个恶极，一尊五狱鬼，它本身就像是一种罪孽源泉。这里汇聚的不只是恶极，更有怨气。这里的所有东西，甚至包括这片天地本身，其实都是罪恶累积形成……”

    “三万罪为五狱主，这黄泉无边浩瀚，不止五狱，那些死者哪怕是通往了黄泉河，也会在瞬间被其它罪大恶极的鬼吞噬。从而通过人间的弥留的执念作为媒介，来到人间。”老祭司苍白的脸更显苍白，心知大难临头。

    “我黄泉为死者的归途，但通过前去的死者作为媒介，从而重新归临人间，这便是你口中的‘归’？”楚天歌终于抓住了要点，没有想到、黄泉之中竟隐藏着如此可怕的危险。

    作为亘古至今，死者的归途，黄泉之中究竟有多少五狱鬼？多少狱主？

    楚天歌再次联想到了神渊。

    通往神渊，生者可入黄泉路，有资格找通往长生的路桥，踏足彼岸仙境。

    谁人不想长生不朽？

    只是至今为止，无人通过神渊，踏足黄泉。

    正如老祭司所说，吞服忘泉花、那么、就连魂魄也将不复存在，被恶鬼吞尽。

    “所以，不管如何、都不要想着在弥留之际、吞服忘泉花。”老祭司看着楚天歌、在再三告诫。

    “多谢告知了。”楚天歌点了点头，将忘川花收起，再次道：“只不过、这忘泉花、是阿根交给我的。”

    “你是说…..阿根大哥、吞服了这忘泉花？亡魂前往了忘川河畔？”阿骨朵闻言、脸色顿时苍白。

    老祭司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像是早就已经知晓，点头道：“所以，老朽才想让阿根在人间毫无执念，今日是他的头七、他的魂、还未彻底上路，而他生前最喜欢阿骨朵…….”

    “所以，你要为阿根举行阴婚，平息阿根的亡魂、了却他的心愿？”楚天歌恍然大悟。

    死者人间的执念可作为黄泉的媒介，从而黄泉中的鬼物可以以此降临。

    阿根还未上路，还未踏入奈何桥，他的亡魂还在部落，只要了却心愿、哪怕是走上黄泉，亡魂被五狱鬼吞噬，也无法降临人间。

    楚天歌猜测，当年的青玄秘境发生变故，强于天煞的诡异，很有可能便是来自黄泉中。

    毕竟，也只有黄泉中、存在如此可怕的鬼物。

    人犯五千罪为五狱鬼，当此人成鬼、至少是凶煞，犯下一万三千大罪为三狱之主、便是天煞。

    当年，那尊诡异在天煞之上，损失数尊神境强者、才将其封印，可谓是损失惨重。

    那么，是否与此事有关联？

    “老朽知道，这么做很对不起你。但我现在也无法解释清楚，我只能说，我的判断不会错。阿骨朵，你必须做好准备，否则五狱鬼降临，你的父母、以及部落里的人都要死。”

    老祭司深深地看着阿骨朵，目光中透露着一种深沉的愧疚和无奈。

    他知道这个决定对阿骨朵来说是多么不公平，但在这个危急关头，他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若非实在无奈，老祭司又怎会愿意牺牲阿骨朵？

    当年，就连神明都折戟在黄泉路，更不用说他们这些普通人。

    “我懂，若是能够换取大家的安危。我没有怨言。”阿骨朵默默点头，她知道自己身上承载着整个部落的希望和安危。

    她深呼吸一口气，将内心的恐惧和不安都深藏起来，只留下坚定的表情。只要此行能为阿根大哥报仇，回来之后、心甘情愿成为阿根大哥的新娘。

    “或许并非如此。”楚天歌摇了摇头，盯着老祭司的眼睛道：“我见过阿根的亡魂，或许这朵忘泉花，便是他给我的线索，我想知道、这附近是否有忘泉花？”

    阿根留下了铃铛，留下了忘泉花，并对自己摇头，很显然、这是一个暗示。

    这个暗示，是让阿骨朵活着，是找到忘泉花所在之地。

    老祭司要求跟随而来，说能帮助自己，那么一定是知道这忘泉花的所在之地。

    忘泉花是黄泉的媒介，它不仅可以引导亡魂进入黄泉路，同样也可以在人间散播忘泉花。

    黄泉的力量，早已侵染青玄古域。老祭司身为阿颜部落最年长的人，定是知晓忘泉花所在地。

    月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老祭司拿出布袋、拿出了几根木塞。

    木塞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很好闻。

    “老朽知道黄泉花在哪，部落附近也只有那一个地方可能有忘泉花了、我带你们去，那里瘴气很浓，不宜久留。这是去瘴木、将它塞入鼻子里，可以有效阻止瘴气。”

    楚天歌效仿老祭司二人，将两根木塞塞入了鼻间。

    一丝凉爽的感觉传遍全身，感觉舒畅极了，就连脚步也轻盈了几分。

    老祭司带路，沿着山林小径，朝山顶走去。

    “古书籍中记载，曾经这世上没有诡异。”老祭司忽然道。

    诡异从何时存在，世间并无记载，也无法追溯。楚天歌闻言，也是瞬间来了兴致。

    “愿闻其详。”楚天歌道。

    老祭司缓缓诉说，讲述了上古的一段历史。

    那个时期人类还尚未脱离矇昧落后的原始生活，依旧居住在鸟兽虫鱼繁衍后代的山洞里，那时候，人们吃树皮、吃野果、吃昆虫……

    但是有一天，有位圣贤发现树枝上，出现了奇特的烟雾，这种烟雾具体是什么东西、为何会造成烟雾，谁也说不清，但里面的光，却是能让树木消失，散发出诱人的味道。有鸟在光明中变得焦黑，但肉质口感却无比好。

    于是有古之圣贤取火，从此开始逐渐脱离茹毛饮血的蛮荒阶段。直至那时人们逐渐开窍，学会用各种工具捕猎、挖掘食材。那时候，人们才真正的开启了一定的智慧。

    圣贤的发现使得文明诞生了雏形，人类逐渐脱离食物链低端，每个人都开始有了自己的思维。

    直至有一天，某个部落的父子二人跟随族人出去采果捕猎。这天，父子中的父亲在尝一朵深色的花时，被潜伏已久的野兽一口扯下头颅，只留下身躯暴尸与荒野。那个时候，尽管有了思维、但对于生死的观念依然淡薄，

    楚天歌听得认真，虽然听起来很残酷，但他却觉得很合理，因为那个时候，人的思维确实太淡薄，缺乏爱、少了感情，对死亡毫无敬畏，只剩下本能。

    众人狩猎结束，纷纷回到部落。但父亲的儿子，却是停下了身子、看着死去的父亲，心里莫名多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

    他轻轻喊了一声‘归’。

    部落族长总会喊这个字，意思是让族人们狩猎结束后，快点归来。

    但父亲的儿子，喊出那个字后，父亲的尸体依然倒在那里、没有归来。

    儿子心中情绪更甚，这一刻间、忽然懂得了生与死的概念。

    父亲死了，再也无法与之交流，无法获得他的祝福和关怀。

    近傍晚、部落里的人聚在一起、烤着刚刚打来的动物肉，庆祝今日的丰收。

    部落里的孩童，欢笑嬉闹着。

    这一幕温馨的画面，却令儿子心底产生了一丝波澜。

    他想悄悄退出了人群。

    但下一刻，他看到了人群中多出了一个不应该多出来的人。

    那个人正是自己死去的父亲。

    父亲捧着自己的脑袋，和众人一样一口吃着一口吃着食物，但脸色苍白，嘴角流淌着鲜血。

    那是一块烤熟了的兽腿，那人撕咬的速度极快，眨眼功夫就把肉全部吞进了嘴里，然后又从脖子下掉出来。

    他似乎饿坏了！却怎样都吃不饱！

    父亲察觉到了眸光，贪婪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部落众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面面相觑，一股寒意席卷了每个人的身体，让他们不由得往旁边移了移，不解地看着那位父亲。

    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见过很多死人，但没见过哪个死人能够回来。

    儿子并没有高兴，心底冲起一股凉意。

    他问父亲，你已经死了，为何还能说话？

    父亲提着脑袋摇了几下，仿佛在寻找最佳的角度来回答儿子的问题。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贪婪和饥渴，仿佛是在盯着一块稀世珍宝般。

    儿子感受到了父亲眼中的那股贪婪，心底更加凉意顿生。

    部落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不解。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死人居然能够回来，而且还如此诡异地提着自己的脑袋。

    这种情景让每个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仿佛触及到了死亡的阴影。

    父亲说：儿子啊，是你创造了我，你的心里不相信我已死去，不停向我喊着‘归’，所以我就出现了，只是、我现在好饿啊，要吃肉！

    夜晚，虽然篝火里焰火熊熊，但每个人都心生凉意，身躯止不住地颤抖。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蔓延在每个人的部落？

    有天真烂漫的孩童好奇的抬头问族长：脑袋掉了也能吃肉？

    那一天，部落里充斥着惨叫声。

    那个死去的父亲，再度归来。用着掉落的脑袋、啃食着部落里的人。

    有人大喊，那是‘归’！是‘归’，原来‘归’吃的是人肉！

    父亲的提着脑袋大笑：人啊、你们怕我？以后归会越来越多，只要你们心中有我！便永恒存在！

    老祭司看向楚天歌，道：“从此，‘归’这个词，便一直流传于世间了。”

    ‘归’的来历，起源于第一个死者归来，因恐惧时的声音，变成了第三声，便是鬼。

    “之后、关于‘归’的传闻越来越多，它们的踪影也越来越多，人们怕鬼归来，于是把死者埋在地上，让大地来阻止它，果然、鬼的数量少了很多，但心中有它，它便永远会存在。”

    “所以父亲死前、尝的那朵花、便是忘泉花？”楚天歌沉吟片刻。

    故事里有很多线索，忘泉花、儿子的执念，导致黄泉以此作为媒介降临人间。

    不出意外，故事中的部落、所有人都葬身鬼口之中。

    这世间的第一只鬼，来自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