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6 第一因（The End）

    一切归于混沌。

    母神就像是温柔的母亲，祂的所有孩子都融化在怀抱中。过去那些信仰祂、崇拜祂的人都只看到了祂片面的伟力，或是得到错误扭曲的启迪。

    没关系，一切都结束了。

    这个宇宙的所有内涵都向着中心点聚拢，聚拢的质量越大，其余部分的物质加速度就越快，它们挤压、互相穿插融合在一起。

    整个过程的结果，应当是世界混同，凝缩成一枚宇宙卵，也可以称呼为奇点.

    但还有两个例外。

    一是前往其他世界的逃逸者。他们对自己的故乡灾难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大魔王罗夏”提前引爆了终焉时刻，正怀着忐忑的心思探索应许之地、未来的家园。

    还有一个例外是罗夏，他和他的交界地在虚空外的虚空，此时物质界和象征界早就崩溃，把它甩了出来，却又没有远离。

    里面还有两个智性体，镇定的罗夏和绝望的古代贤者。很难说后者具有完整的灵魂，毕竟激活神魂的钥匙，那几册秩序之主的记忆还牢牢掌握在罗夏手里。

    罗夏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宇宙崩溃之际，所有灵魂并没有随着象征界的崩塌被掩埋和混为一同，而是被牵引到交界地之中。如狂风下的雪片，这些晶莹的光斑飞掠过法之树的树干，蜂拥进入为它们敞开的大图书馆，收入对应的书册中。

    交界地的主人有自信，在文明向着星界迁徙的过程中，几乎所有人都一头扎进他编织的“魔网”之中，没有人能不依赖魔法及炼金造物在星界和其他环境严苛极端的位面生存，因此，罗夏为诸灵魂的造册应当没有遗漏。

    当阴性和阳性的力量也抵冲、混为一体时，罗夏手中的书册也失去了特殊，其上的金光、禁制统统消散。一起消散的还有古代贤者虚影眼中的光明，它迟缓而低沉地说：“你赢了。”

    胜利者翻开秩序之主遗留的记忆，他发出一声冷哼，自己大胆的编造或许有许多错误，不过秩序之主的目的意图确实被揣度得八九不离十。祂要成为创世的主宰，成为唯一。过去祂就是这样做的，某种意义上秩序教会一统费罗伦大陆时祂就做到了。

    可惜现在都化作最基本的粒子，甚至这些无法再分割的粒子都失去了独立性，在巨大的压力和互相吸引的强力下彼此交融。

    虚空之外的虚空中看去，庞大无垠的寰宇只剩下一枚小弹珠似的点，它取得了暂时的平衡，静静流转。

    交界地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它既与之隔离，因为罗夏原世界的法则抵挡住了母神的冲击，所谓污染就是终焉降临的形式，而这只“保险箱”足够结实，经受住了考验，没被吸引和吞噬其中；它又不是和这个宇宙完全隔绝，过去的联系依旧隐隐约约存在，至少不像是移民船抵达的世界那样，此刻应当已经和这个宇宙断绝脱离。

    罗夏要做的，就是将自己，将一切投射到这枚卵中，他将给它注入信息、范式、秩序、法则，就像罗夏加速世界的毁灭，他也要加速世界的诞生。

    就像是弹一下这枚弹珠，就这么“简单”。

    时间又开始流淌，空间又开始膨胀，能量最先爆发，物质开始冷却、分化和抱团。

    罗夏并非创世者，这个宇宙的一切都自然存在，不过它是被罗夏第一个观察到、第一个投射进自我的意识、秩序。宇宙本身像是新生儿一样，它接受了来自罗夏的信息，随之模仿着开始组织起自己的秩序和法则。

    也就是说，罗夏是新纪元、新世界的第一因。

    同时按照他的意志，一些物质聚集起来，凝聚出属于罗夏的肉身，由此他还是这个宇宙的初诞者。

    交界地的空间膜在罗夏的引导下破碎，法之树释放出来。

    魔力诞生了，它不再是弥漫的状态，而是天然地维持着极化的状态，凝结成一根根无限长的魔力弦，再以法之树为核心，和它的根须勾连，编织成无形的大网。

    这些网无处不在，此时虚幻和现实还没有意义，当然也就没有界限，法之树的核心与树冠都开始闪烁，一张旧世界的剪影、快照开始载入，注册到这个世界中去。于是整张魔网开始第一次全频道地运作，一个个奇迹开始诞生，代替漫长时间下的自然运动过程，模仿旧世界的存在一一构建出来。

    这才是真正的【世界编织术】！罗夏满意地看着拟似主位面、各个元素位面的天体形成。

    而接下来，墙崩柱断的大图书馆将书册释放一空，书页开始翻动。凡是知性所认识到的一草一木都得到回溯性的建构。比如一艘星舰，当调取它的设计者、所有制造者和所有目击过乘坐过的人的记忆，也就不难复现出几乎一样的存在。

    其他的事物和生命也是如此得以复刻。

    必须要认清的现实就是，它们确实不一样了，毕竟这是一个展开的新世界，甚至不是什么忒休斯之船，完全是从头抹杀再创造的造物。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是，阴性和阳性的力量不再有分野，罗夏引用了自己世界的法则，将它们混同并转化成纯粹的能量，可以是热能、动能，也可以是魔力和生命力，但不再有基于权柄的神力，也不再会有秩序之主和母神的存在。

    从此以后，神话就只是神话，它的真相之核被罗夏抽走、捏得粉碎。

    当世界扩展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完善的时候，罗夏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倦意与困意愈发浓厚。如果没有收集到的灵魂再释放，那么他将继承以往创世主的命运——灵魂分散和崩解，化作众生的灵性。

    现在不需要罗夏的灵魂，但同时他还与法之树绑定，几乎掌握整个世界的法则、攥着所有的权柄。这是极大的压力。昔日费尔巴哈和他讨论“神、无限和有限”的对话遥远却又清晰，让罗夏明白，自己应该在彻底消散化作世界的一部分之前放手。

    他本就打算这么做，罗夏既不想取代秩序之主，实现成为创世者的野心，也不想永远把持那些权柄。就像给新世界的勇士们赠予法之树的枝桠与核心，罗夏也将把修订魔法体系的权力交给所有人。

    而为了完成所有的“复刻”，也为了避免阴性与阳性的力量再次分化，使这个宇宙继续陷入创生-毁灭的轮回，罗夏取走了一部分世界本源的力量，这十分容易，他心念一动，法之树的根须就开始从整个初生的宇宙抽取“养分”，结出一枚果实。

    果实被罗夏吸收，他得到了世界不多不少2%的能量，同时又摆脱了它的吸引，意识不再模糊分散。这个宇宙的平衡将被打破，它将永远维持一个趋势运转下去，不再有轮回。

    “这就是所谓的‘天道有缺’么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诸位能否发现真相”

    所有灵魂回归已经“布置”好的世界，进入重现的身躯。当然，几乎所有人的记忆都被修改，所有复现出来的文字和其他记载都会指向“唯一的真相”，他们只会记得母神的危机被成功破解，从此这个世界不会再有神灵存在。

    没有神灵，也没有谁能够垄断魔法，奇迹将平等地属于每一个人。

    当然，罗夏还有一点小小的私心，造就了小小的例外。

    他小心翼翼释放出最后的，卡洛琳的灵魂，与新的身体融合。一束发辫侧披在胸前，一如罗夏初见她的模样。

    星空之中双眼对视，罗夏的声音有些哽咽：“结束了，都结束了.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是你的学生，也没有履行十六年前的约定。”

    卡洛琳先是愣神，随后轻柔地问道：“那你愿意告诉我真相吗？”

    “愿意.”罗夏觉得自己的喉咙艰涩无比，见鬼，他已经是这个宇宙最强的存在，他已经超脱于世，他为什么他还会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但我会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要走一段很长很长的归途，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我愿意！”

    从安宁的大地上空，两颗明亮的星星交汇在一起，随即消失在这个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