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7章 糊涂虫与聪明蛋

    机器八戒这回说的话很轻，魔怪们没有听见。二小妖叩头，将宝贝领出去拿行者不题。

    刘傻子与大圣走在一起，不是说大圣被魔使法压住在山根之下吗，事实是，早惊了山神土地与五方揭谛神众。会金头揭谛道：“你们胆子太大了，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如今按照菩萨的安排，皈依正果，跟唐僧做了徒弟。你怎么敢把山借给妖魔压他？他若有一日脱身出来，他肯饶你！他有一条如意金箍棒，十分利害：打着的就死，磕一磕就筋断皮塌！”

    那土地山神，心中恐惧，与五方揭谛商议了，却来到三山门外叫道：“大圣！山神土地五方揭谛来见。”大圣道：“遣开山，不打你。”

    那众神念动真言咒语，把山仍遣归本位，放了大圣。孙悟空道：“土地！山神！我说过，不打你们，可是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替魔怪干活！”

    土地道：“那魔神通广大，法术高强，念动真言咒语，拘唤我等在他洞里，一日一个轮流当值哩！”

    行者听见当值二字，却也心惊，仰面朝天，高声大叫道：“苍天！苍天！自那混沌初分，天开地辟，花果山生了我，我也曾遍访明师，传授长生秘诀。想我那随风变化，伏虎降龙，大闹天宫，名称大圣，从不曾把山神、土地欺心使唤。今日这个妖魔无状，怎敢把山神、土地唤为奴仆，替他轮流当值？天啊！既生老孙，怎么又生此辈？”

    那大圣正感叹间，刘傻子来到大圣身边。大圣看见山凹里霞光焰焰而来，问道：“山神土地，你既在这洞中当值，那放光的是甚物件？”土地不敢回答，刘傻子现身在大圣面前，说道：“大圣，那是妖魔的宝贝放光，妖精想拿宝贝来降你。”

    悟空对刘傻子道：“好哇，等老孙自家拿他。”那众神俱腾空而散。大圣问：“傻子教授，你看我怎么办？”傻子说：“你要变成真人模样。”这大圣摇身一变，变做个老真人。头挽双髽髻，身穿百衲衣。手敲渔鼓简，腰系吕公绦。不多时，聪明蛋与糊涂虫两个小妖到了。行者故意就地一躺，聪明蛋不曾防备，绊着脚，扑的一跌。爬起来，才看见大圣，口里嚷道：“若不是我大王敬重你这行人，我就和你计较了。”

    糊涂虫道：“你怎么睡在这里，绊我兄弟一跌？”刘傻子说道：“我们从蓬莱山赶来，太累了，大仙躺在地上就睡了。”糊涂虫道：“你们两个都是蓬莱山的神仙。”

    行者道：“我不是神仙，谁是神仙？”刘傻子也现身帮腔：“是啊，蓬莱山出神仙。”

    聪明蛋说：“糊涂虫，别出洋相了，他是什么神仙。”糊涂虫说：“说我糊涂，你才傻呢，蓬莱山出神仙。”聪明蛋上前道：“老神仙，老神仙！我等肉眼凡胎，言语冲撞，莫怪，莫怪。”

    刘傻子道：“大仙不会怪你们的，我们今日到你山上，要度一个成仙。那个肯跟我们去？”

    聪明蛋道：“师父，我跟你去。”糊涂虫道：“师父，我跟你去。”刘傻子道：“你们拿的什么宝贝？”

    聪明蛋道：“我的是红葫芦，他的是玉净瓶。”悟空道：“干什么用？”聪明蛋道：“孙悟空被二王压在山下，我们把这宝贝的底儿朝天，口儿朝地，叫他一声，他若应了，就装在里面，贴上一张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帖子，他就一时三刻化为脓了。”

    悟空见说，心中暗惊道：“利害！利害！当时日值功曹报信，说有五件宝贝，这是两件了，不知那三件又是甚么东西？”

    孙悟空伸手把尾上毫毛拔了一根，捻一捻，叫“变”！即变做一个一尺七寸长的大紫金红葫芦，自腰里拿将出来道：“你看我的葫芦么？”

    那聪明蛋接在手，看了道：“师父，你这葫芦长大，有样范，好看，却只是不中用。我这葫芦，一个可装千人哩。他那玉瓶，可以装一条江。”

    悟空道：“你这装人的，何足稀罕？我这葫芦，连天都装在里面哩！”糊涂虫道：“可以装天？别骗人了？你真把我当糊涂虫。”

    聪明蛋道：“装给我们看看才信，不然决不信你。”好大圣，低头捻诀，念个咒语，叫那日游神、夜游神、五方揭谛神：“即去与我奏上玉帝，说老孙皈依正果，保唐僧去西天取经，路阻高山，师逢苦厄。妖魔那宝，吾欲诱他换之，万千拜上，将天借与老孙装闭半个时辰，以助成功。若道半声不肯，即上灵霄殿，动起刀兵！”

    那日游神径至南天门里灵霄殿下，启奏玉帝，备言前事，玉帝道：“这泼猴头，出言无状，前者观音来说，放了他保护唐僧，朕这里又差五方揭谛、四值功曹，轮流护持，如今又借天装，天可装乎？”才说装不得，那班中闪出哪吒三太子，奏道：“万岁，天也装得。”玉帝道：“天怎样装？”

    哪吒道：“自混沌初分，以轻清为天，重浊为地。天是一团清气而扶托瑶天宫阙，以理论之，其实难装；但只孙行者保唐僧西去取经，诚所谓泰山之福缘，海深之善庆，今日当助他成功。”

    玉帝道：“卿有何助？”哪吒道：“请降旨意，往北天门问真武借皂雕旗在南天门上一展，把那日月星辰闭了。对面不见人，捉白不见黑，哄那怪道，只说装了天，以助行者成功。”

    玉帝闻言：“依卿所奏。”那太子奉旨，前来北天门，见真武备言前事。那祖师随将旗付太子。早有游神急降大圣耳边道：“哪吒太子来助功了。”

    悟空仰面观之，只见祥云缭绕，果是有神，却回头对糊涂虫与聪明蛋道：“装天罢。”

    糊涂虫说：“我不相信，你那玩意能够装天。”聪明蛋道：“要装就装，别装模作样？”行者道：“我方才运神念咒来。”

    那小妖都睁着眼，看他怎么样装天。这行者将一个假葫芦儿抛将上去。你想，这是一根毫毛变的，能有多重？被那山顶上风吹去，飘飘荡荡，足有半个时辰，方才落下。只见那南天门上，哪吒太子把皂旗拨喇喇展开，把日月星辰俱遮闭了，真是乾坤墨染就，宇宙靛装成。

    糊涂虫大惊道：“才说话时，正是下午，却怎么就黄昏了？”聪明蛋道：“糊涂虫，天被装了，不辨时候，怎不黄昏！”

    糊涂虫说：“天如何这样黑？”聪明蛋道：“糊涂虫，日月星辰都装在里面，外却无光，怎么不黑！”糊涂虫道：“师父，你在哪里？”行者道：“我在你面前呀！”聪明蛋伸手摸着道：“师父，此间是什么地方？”

    悟空又哄他道：“不要动脚，此间乃是渤海岸上，若塌了脚，落下去啊，七八日还不得到底哩！”聪明蛋大惊道：“罢！罢！罢！放了天罢。我们晓得是这样装了。若多弄一会子，落下海去，不得归家！”

    悟空见目的达到，又念咒语，惊动太子，把旗卷起，却早见日光正午。聪明蛋笑道：“妙啊！妙啊！这样好宝贝，若不换啊，就是大傻瓜！”

    糊涂虫说：“我们自己没有什么好处，说不定还被大王怪，算了。”机器悟空说：“我有两个宝贝给你们一人一个。”聪明蛋说：“什么宝贝？”

    刘傻子与机器悟空出现了，手上拿出两个小巧的机器娃，一个男娃，一个女娃，他们一会儿唱歌一会儿跳舞。糊涂虫说：“能够送我吗？”

    机器悟空说：“可以，你们回去将装天的宝贝上交，将机器娃留给自己悄悄玩。”糊涂虫与聪明蛋商量一下，这才将玉瓶与葫芦宝贝与孙悟空互换，各自拿上一个机器娃走了。孙悟空、机器悟空将身一纵，把尾子翘了一翘，跳在南天门前，谢了哪吒太子麾旗相助之功。

    却说那两个小妖，将假葫芦拿在手中，争看一会，忽抬头不见了行者。糊涂虫道：“聪明蛋啊，神仙也会打诳语，他说换了宝贝，度我等成仙，怎么不辞而别？”

    聪明蛋道：“我们得了便宜，管他去哪里？拿过葫芦来，等我装装天，也试演试演看。”

    真个把葫芦往上一抛，扑的就落将下来，糊涂虫惊慌失措地说道：“怎么不装！不装！莫是孙行者假变神仙，将假葫芦换了我们的真的去耶？”

    聪明蛋道：“不要胡说！孙行者是那三座山压住了，怎生得出？拿过来，等我念他那几句咒儿装了看。”聪明蛋也把葫芦儿望空丢起，口中念道：“若有半声不肯，就上灵霄殿上，动起刀兵！”念不了，扑的又落将下来。

    聪明蛋与糊涂虫道：“不装不装！一定是个假的。”正嚷处，孙大圣在半空里听得明白，看得真实，恐怕他弄得时辰多了，紧要处走了风讯，将身一抖，把那变葫芦的毫毛，收上身来，弄得那两妖四手皆空。机器悟空将两个机器娃也收走了。

    糊涂虫道：“兄弟，葫芦怎么不见了。”聪明蛋道：“机器娃！怎么不见了？”他们在地下乱摸，草里胡寻，吞袖子，揣腰间，那里得没有？糊涂虫吓得呆呆的道：“怎么办！当时大王将宝贝付与我们，教拿孙行者，今行者既不曾拿得，连宝贝都不见了。我们怎敢去回话？我们会被打死的！我们走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