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流逝的时间，与永恒法典

    不对劲。

    十分甚至有九分的不对劲。

    晨曦的朝阳还未从薄纱的帘幕倾泻进寝室，躺在床铺上本该还在熟睡的少女，却早已经睁开了双眸。

    她如溪流般清澈的碧蓝瞳眸，凝视着天花板上用来模拟星体运行的花纹。

    她陷入沉思，呢喃低语：“从那个家伙出现以后，似乎就对我造成了某种程度的影响。”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连续数次在深夜的神经休眠失常，以及违反了平均值记录的心跳运动，每日重启时的效率也增加了。

    这很奇怪。

    用通俗的人话来讲——她最近不但有几天会失眠，甚至现在偶尔还能早起了。

    这对于普通人而言也许只是调整一下时间轴的例行公事。

    就像是看到一部好看的，刷到有意思的视频，所以便稍微放纵的让自己的的作息稍稍改变。

    可是对洛薇娜来说

    对已经独自一人在这座待星辰高塔，见证过五千年日升月落的魔女而言。

    这不正常。

    应该说，非常，非常的奇怪。

    晨曦的朝阳依然还未照入室内，但既然已经醒来了，那以洛薇娜的性格来说也不会躺回去浪费时间。

    如果是没睡醒的话确实可以补眠但是奇怪的是，她现在却没有想要睡回去的想法。

    ——就好似那种隔天就要郊游，于是哪怕前天失眠晚睡了，依然能够兴致盎然的状态。

    洛薇娜面无表情的驱使魔法，衣柜里整整有一百多套相同设计，不同大小的黑纱晚礼裙便穿在身上。

    黑丝的袖套贴附着雪白肌肤，薄纱的裙摆包覆柔软的双足。

    她将乌黑的魔女帽戴在脑袋上，自动漂浮的梳子打理着如丝绸般垂落的银白色长发。

    走到镜子前。

    看向倒映出的自己，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外貌稍微又长了一岁。

    还是很年幼——但也许是到了身体的发育期，胸口开始了起伏迹象。

    考虑到未来照片里胸口的大雷。

    和某些已经定型的不同，少女的情况确实是未来可期。

    如果换做过去，在星辰白塔里是不会有镜子这种东西，因为没有必要，她独自生活在意外貌有什么用？

    但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好吧，其实她清楚记得是哪一天。

    大概是从洛薇娜研究『在特定的情况下采取灵火淬炼，能不能以物质的形式将那份数据的灵魂重新打造回来』。

    结果课题没成功，大火在星辰的隔间里将她顷刻吞没。

    在那种上千度级别的高温灼烧，肌肤本身没有什么大碍，基础的防御措施是实验室的基本。

    但是为了追求舒适性的薄纱晚礼裙可就遭老罪了。

    为了不影响到某些极端环境下课题里魔法的连锁反应.洛薇娜穿的可不是契灵以太形成的高防御力灵装，而是使用真材实料编织而成的衣装。

    在烈火吞噬娇软身躯的情况下，那材质是一点也没剩下。

    不过，洛薇娜并不在乎这点，她当时蹙着浓密的银白睫羽，满脑子都是先前的实验为何会失败。

    而就在她低着头沉吟着走回房间时。

    在楼梯上。

    她与某个学习进度同样突飞猛进，看在是合作伙伴的份上，便随手给了他一处星辰实验间进入资格的家伙。

    没有遮掩，正面偶遇的撞上了。

    雪白的胴体不着片缕，唯有垂及脚踝的银白长发，在走动间轻盈摇晃，才略有遮挡。

    她正面撞上对方胸口后。

    少女抬头，低头，再抬头，长发飘起，四目相对。

    ——那一天后来发生了什么就没有人记得了。

    只能说星辰白塔遭遇了五千年来最大规模的恐怖破坏，以及洛薇娜的寝室房间里多出了一面落地镜。

    “既然都提前醒了，那就开始准备今天研究的课题吧。”

    穿好了礼裙的少女走出房间，习惯性的伸手拉低帽檐，门外的空间在她的一念之间，轻易跨越了数十层。

    漫天环绕的星辰出现在她的视野。

    正当表情平淡的洛薇娜，伸手准备例行去『摘取』某颗星辰，来开启今日新准备的课题时。

    “.”

    她的眸色微动。

    视野的边角，发现在这个天空还未亮起的时间点——却有某颗星辰若隐若现的闪烁着。

    这意味着那枚房间正在被使用，有谁在里面触发魔力的反应。

    “那家伙”

    魔法使少女的动作稍止，凝视着远处的那枚星辰低语道。

    “已经能够熟练的将白塔里流动的魔力，给嫁接到自己的阵法上，来填补个人的魔力不足了吗？”

    距离那个家伙进入星辰白塔，现在已经过去一年零四个月了。

    这对洛薇娜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

    但她和长生种不一样，虽然因为漫长时间的磨损，会导致对不在乎的事情记忆力消退。

    可是关乎到时间、计算单位、素材的老化进度等等。

    与课题的内容息息相关的要素。

    这名追逐知识的魔女，依然保持着最高级别的敏锐度。

    一年零四个月，对于普通的人类来说绝对是非常漫长的时间了。

    而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都关在一个建筑物的房间内，缺乏与同类的交谈接触，整天都埋首在繁杂的符文术式。

    哪怕是老练的魔法使也多半做不到。

    然而。

    那家伙做到了。

    如果他想要谋求什么，那距离他自己说的离开时间只剩下短短四个月。

    然而洛薇娜到现在都没办法从那少年的身上捕捉到哪怕一丝的紧促，慌张感。

    难道说他是在说谎？

    他那种情况确实离开白塔的话，很快就会命不久矣，但他为什么表现的一点都不害怕？

    “.也好，算算时间的话，先前他提到过的课题应该有进展了。”

    洛薇娜停顿了一下，她神情淡然的改换了视线。

    下一瞬间。

    她就轻盈的踏入进星辰之上，类似高跟鞋样式的鞋子踏在地上，优雅的身姿像是参与晚会的大小姐。

    “漆暗之羽，我有话想要问你，我来找你是为了——”

    平淡的话音都还未落下，一阵强劲的气流却迎面袭来。把洛薇娜的魔女帽都给直接吹落地上。

    她的发型和衣服都乱糟糟的狼狈，刚刚紧急扯住了衣服的系绳就不错了。

    哪还剩下半点优雅可言。

    “.”

    洛薇娜将法师帽捡起，面无表情的看向广袤的空间地上翠绿色的魔法阵。

    以及那被摆放在阵法中心，看起来像是盔甲似的金属，似乎是刚刚造成飓风气流的主因。

    “哦，洛薇娜你来啦！”

    林玄浑身都是金属的配重，将他的身影牢牢固定在地上，显然刚刚那种气流轰炸不是第一次了。

    他艰难的转过了脖子，然后笑着挥手招呼道：“早安啊？伱是刚睡醒吗，吃过早餐了没有？”

    “我不需要那种没有效率的食物，直接给身体赋予营养就行了。”

    洛薇娜语气平静的回应道。事实上她也并没有生气。

    因为课题的研究造成的意外，对她来说是再家常便饭不过了，哪怕刚刚袭来的是杀伤性光炮也没有关系。

    她本来就不在乎与课题无关的事物。

    过去，那曾经造成的白塔破坏.是因为当时她的理智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直接出手了。

    那像是身体的条件反射。

    如果洛薇娜的理智反应过来了，正常大概是两种选项。

    要不是完全不在意的忽视，要不就是觉得对方干扰到自己研究环境的抹杀。

    说实话——

    当时那种本能反应的出手了，但是又不下杀手，仅仅是把林玄给打到昏迷甚至还不是重伤的情况。

    同样是超乎了洛薇娜理解的事情，她只能把疑惑归咎于灵魂的磨损。

    虽说没有生气，但那阵风也打断了少女原本准备好的对话思路，她便顺势看向了那魔法阵。

    不看还好。

    这一看，洛薇娜的表情就不对了。

    “我不是已经把塔里的大部分课题记录都交给你了吗？”

    年幼的女孩快步走到了阵法旁，冷淡的语气不由得些微扬起。

    “先前我就已经提过的失误，你是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继续犯的？难道我给你的东西你是一点没看？”

    “而且你用的这些符文.『漂浮』、『减重』、『强风魔法』、『物质附魔术式』.”

    洛薇娜盯着阵法中心的金属盔甲，她平静的表情，因为名为真理的常识被歪曲了而流露一抹难以置信。

    “难道说，你是准备让这坨铁东西能够飞上天？”

    这有什么意义？

    从单纯的性价比来说，为什么不直接把符文画在身上，一样能够起飞。

    而且不但灵活轻盈，再多加点防护术式的话在保护性上也不会差上多少。

    至少比让这个特意制造的很帅，但是工艺和材料都很差，徒有样子货的玩意要强上太多了。

    洛薇娜神情夹杂着些许惊愕，但她让自己起伏的情绪平复。

    作为研究者，她不该对他人的课题指手画脚，说不定林玄是有自己的思路，想到了她没想到的方向呢？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正因为怀抱着这份理念，所以她才能从遭致灾厄的【深渊】里学习纯粹的知识，最终替人类创造出最初的魔法。

    然后。

    林玄在沉默片刻后，表情郑重的缓缓吐出一句话：“你说得对。”

    “可是有一说一，你难道不觉得穿上后能够在天上飞的金属盔甲，真的超级帅的吗？”

    洛薇娜：“.？”

    年幼的魔法使小姐歪了歪脑袋，宽大的帽檐一斜，她不知为何脸上流露出一抹笑容。

    微微一笑，精美的符文从她的指尖如星光流曳。

    ======

    场景已经来到了另一处地方。

    四周都是精密的仪器，封印的符文遍布了墙面与地板。

    而在一处处透明的遮罩内，能够看见一些奇幻精巧的物件譬如说小型闪烁着雷鸣的龙卷，或是时不时会发出龙吼并且剧烈震动的一颗蛋。

    很显然。

    这一处地方是洛薇娜的收藏室。

    在星辰白塔内，负责将她研究课题诞生又有点价值的副产物，都给安全妥善的保管或封印起来。

    但林玄现在却没左顾右盼，去一一判断那些玻璃里都是什么。

    “咱们不都同样是研究者么。”

    他一脸哀怨道：“有什么话不能够好好说，你二话不说的直接把我做好的盔甲给毁了做什么？”

    “抱歉，我不容许属于我的研究场所内出现如此粗劣低格的东西。”

    走在前方的银发少女没有回头，她平淡稚嫩的嗓音在走廊回荡。

    她向后轻瞥了一眼。

    淡淡说道：“如果你需要的话，待会我随手帮你做一个就是了，花费不了多少功夫，而且效果指定比你自己做的好。”

    “话不能这么说啊，你要知道，努力最重要的不一定是成功的结果，在这个过程中收获的经验也是宝贵的”

    “所以？要还是不要。”

    “要。”

    没有意义的对谈进行的很短暂，毕竟魔女小姐并不是健谈的人，沉默才贯彻了她绝大多数的时间。

    这条囊括收藏物的走廊很长。

    也许是因为封印物里有危险的东西，随意使用魔法会造成风险。

    洛薇娜罕见的没有直接转移空间，而是让双足执行它本来的使命，和林玄来一场塔内的长途漫旅。

    ——不过这条走廊之所以会走这么久，大概也和她的步幅很小有关系。

    林玄看着身前的倩影，表情也是轻微的笑了笑。

    自从他进入到星辰白塔之后，从体感时间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要说他完全没有感觉自然是不可能。

    毕竟再硬核的游戏玩家，也有打腻的时候。

    林玄穿越过来都还没满三个月，中间就直接进两年的DLC了，这支线任务比主线任务都还要长了。

    正常哪有这么不合理的游戏？

    哦.等等，还真有，《契灵诗篇》那个好感度攻略占据足足六成以上游戏时间的逼玩意——

    咳咳，先撇除史不谈。

    哪怕是林玄，要他单纯专研魔法就空耗上一年半载的时间，他一般来说也不可能遭的住。

    学者并不是他的主要人设，林玄喜欢种田更多还是体现在最后暴兵的环节，一切战术归于战斗爽。

    不过

    这一年多的时间来，他逐渐会更长的在塔里遭遇洛薇娜。

    伴随着时不时合作的进行，对方似乎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把他当成了好用的外界资讯工具人。

    少女在课题陷入困顿时，靠在微风轻拂的窗边仰望天空沉思，风吹过她的银白柔顺的发丝；

    她因为走到一半忽然陷入思考，而面无表情的站立在原地，像是小憩般的化作停滞的石雕；

    她在半途忽然随手招来纸张，接着像文学少女般坐在台阶上，亲手去编纂一本复杂的魔法书；

    这些景象常常会循环反复，就像是一幕幕童话故事翻页的缩影。

    一年，十年，百年，千年。

    五千年。

    少女从未有一刻感到烦倦，她不过是平静的去穷举解答，哪怕记忆早已磨损的残缺不全。

    ——这样的她与游戏里那名擅长使用空间与时间魔法的魔法使，身影逐渐缓慢的重叠了起来。

    而看着这样的洛薇娜。

    林玄心中生起本就不多的急躁感，也就如同水般缓慢的消融。

    “？”

    走在前方的洛薇娜停顿，她的小脸浮现几抹不解的转头。

    冷淡的声线说道：“你身上那种类似魔力的能量出现了有些微的情绪起伏，是有什么收藏物影响到你了吗？”

    “这里是深处，东西都很危险，要是你被侵蚀了就赶紧说出来。”

    她将睫羽轻微挑起，幼嫩的嗓音平静的像是在朗读课文。

    “现在还有你能派上用场的地方如果要死的话，请不要影响到我正在进行的课题研究。”

    “不，没什么事情。”林玄笑笑的回应。

    不过既然对方都搭话了，这对她来说是难得的进步，就这么结束话题感觉有点浪费。

    于是他就随便指着一旁敞开的书，不以为意的问道：“这个是什么东西？它看起来只是一本普通的魔法书，也有被收容在这么深处的价值？”

    洛薇娜在确认林玄没事后，她就着手忙起了自己的事情，似乎是已经走到了她的目的地。

    回头随便看了一眼，随口道：“哦，你说那个啊。”

    “那个是我研究强烈的精神能否影响到物质的塑造，结果却变异成了单纯的贺尔蒙挑动，鸡肋又没用。”

    “但因为能无视魔法抗性，直接勾起一切生物的性冲动，作为魔法它又确实存在罕见的价值，所以在我被影响到一次后就把它给封印在这里了。”

    林玄：“？”

    他的大脑还在缓慢的转动，刚刚对少女那五千年宁静坚守的氛围还没转变。

    正随着少女本人的糟糕台词而染上逐渐变成了不妙的幻想。

    “等等，你刚刚说的那件事我有点兴趣——”

    他开口的话音说完。

    洛薇娜似乎已经解除了某个封印，将一本古老的典籍给拿在手上。

    从外观来看，那似乎是一件悠久而古老的法典。

    它逸散着奇怪的平静，在这收藏了众多危险物的长廊，却始终保持着周身空间的不变。

    “这是『永恒法典』，能够无视一切因素的影响，永久将书写上去的东西给保存下来。”

    “无论是命运线被变动也好、时空本身崩毁了也好、还是某些各种各样诡异效果的权能。”

    “哪怕是【深渊】的侵蚀也一样，没有任何东西能影响到它的记录。”

    魔法使少女语气平淡的讲述。

    像是翻阅了上万次般，她动作轻缓的将那古书翻开。

    没有任何误差，就将厚重的法典，给直接翻到了目标的书页。

    “我有一组数据，想要给你看看，说不定你能用你那奇怪的思想，稍微帮上我一点忙。”

    “反正.不试白不试。”

    明天上午也有一章，我感局我和新键盘的磨合已经快要差不多了。

    静电容的手感确实比较滑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