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4.4

    一个多月的日子里，文世明过得还算安逸，扫了院子就再也无事可做。但，去食堂的路上他总会低着头，通勤车上，只有他独自坐在最后一排，通勤车一路的风景已从陌生到熟悉，文世明头靠着窗户，始终琢磨着几个问题：将来怎么办？能否看到将来？是不是应该选择18年后再做好汉？

    老君儿作为站里的老人，可以说是无所不知，在这一个多月文世明对搅拌站基本有了全面了解。原来站里分着临时工和正式工，正式工属于事业编制，99%的正式工做着比较轻松或者有油水的工作，而且都是白班，当然领导层自不必说。搅拌站白天黑夜都有活要干，而且这里不管正式工还是临时工，99%都是北山镇的人，由于路途遥远所以设置了24小时工作制，工作24小时，休息24小时，24小时的工人又有98%是临时工，只有2%的正式工就是王君和他对班儿。王君隶属于材料科，材料科主要负责混凝土原材料采购，包括什么砂石料、水泥、柴油、添加剂等等产品。王君主要工作就是负责这“柴油站”，混凝土罐车、铲车没油了都会来这里加油，然后由王君负责计量，第二天一早下班前，把工作记录交到材料科副科长张雪手里，就算结束这24小的工作。最早，加油站也是由临时工负责，后来领导发现加油工和大车司机联合起来偷卖柴油，后来才换成正式工做这个工作。原因嘛，自然是这里临时工都是关系，出现问题又不能把人送进局子，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正式工则不同，他们有养老、医疗和退休金，换句话说，更多的正式工不愿因为一些蝇头小利丢了铁饭碗，如果出现偷油卖这类问题的话，通常会被开除，开除的话也就享受不到一切福利，得不偿失，所以他们偶尔工作失误会有，但是偷着卖柴油的事情却再也没有发生。还有一项是晚上领材料，由于材料科库房设备工具不少，对于夜班有需求的情况下，也是由正式工老君儿负责给大家领取。两项工作外的兼职就只有收料。

    96%的临时工干着一些比较辛苦的活儿，例如：没日没夜跑大车的司机、和泵车司机，没完没了在上料的铲车，还有文世明这类的勤杂工，所谓勤杂工可不只是扫院子。他们还要负责所有人都不做的事情，比如哪里的垃圾需要清扫，公共厕所堵塞等等。另外2%的临时工则做着轻松一些的工作，相比较而言，拌楼操作员和机械修理工会轻松一些，另外2%的工作也许并不轻松，但，它有关键的两点：一、会受到尊重，更为重要的是第二、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创造个人收入。那就是文世明第一天见的调度和材料科收料、过泵，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角色，由于老君儿没说，当时的文世明也就无从而知。

    接下来的半年文世明和老君儿、老铲子相处甚欢。老铲子性格开朗，和站里一大半的人关系都还不错，闲来无事总是喜欢到处溜达。老君儿由于爱喝酒，又没有上进的心，特别是还喜欢唠叨，他喋喋不休的说着各种人的各种事，仗着自己资历老，没人愿意和他计较，所以就发配到站里相对孤僻的地方。不过在众人眼中，老君儿身上所有的缺点却成了文世明在搅拌站的“百科全书”，文世明也成了老君儿的唯一倾诉对象，两个落寞的人，心心相惜。

    又是一年春节过，牛振伟关心文世明的工作，每次被问起来文世明总会打着哈哈说：“我这工作吗，蛮辛苦，一大早就要赶通勤车，到了单位还要陪着老师傅喝酒！”“没了？”“没了，这就是我的工作呐！”牛振伟总会笑骂着说：“你这他娘的就是混日子呗，上班喝酒、下班睡觉，到日子把工资混到手！”文世明自然不希望老伙计知道自己在搅拌站的处境，所以只报喜不报忧。

    搅拌站对雇佣临时工的合同是每年春节后签订，也就是说每年春节后如果领导班子决定某人可以接着用，就打电话通知签合同、上班，如果研究决定这个人不能用，那么你的假期将是永久。不过大多数人还是会接到上班通知，只有几个关键岗位变动比较大。

    都说新年新气象，上班第一天文世明穿着崭新的衣服来到老君儿办公室报道。不知从什么时候老君儿早上就开始喝酒，只是不把自己喝醉罢了。文世明给老君儿拜了年便换上工作衣，闲坐在一旁。半年里老君儿几乎把自己从小到大，从工作到现在所有事情讲了好多遍，文世明更是听到耳朵里快出了茧，闲来无事文世明抱着手机读起时下比较流行的小说：鬼吹灯，此时他早已把肉老板告诉自己的两部作品忘到脑后。

    随着一阵轰鸣声，一辆送石子的货车进厂，老君儿晃晃悠悠的起身，看到抱着手机的文世明到：“走吧，你也没什么事儿，和我出去转悠转悠！”闲来也是无事，文世明便起身跟在老君儿身后。由于搅拌站位置相对偏僻，所以占地也就比较大，用来堆放各种原材料的地方很是宽裕，足够供料商存货，上万平米的地方堆放着规格为1-2、1-3的石子，另一半堆放着水洗砂，还有两个五千平的地方，则堆放着机制砂和型号为0.5的细石子。来料正是1.2的石子，大车司机看到老君出来验料，热情的下车给两人发着烟，嘴里说到：“过年好呀君儿哥！”老君儿接过烟，点着头回了一声过年好，又接着到：“拉的什么呐？”司机报了规格后赶忙爬上大车，掀开篷布接着到：“君儿哥，你看看，没什么问题吧！”老君扶了扶眼镜，看了一眼又挥了挥手，表示可以卸车。很快自卸车便把石料卸到指定地方，卸货的灰尘把老君儿和文世明逼到远处，司机下车拿着一包10元钱未拆封的香烟，一路小跑来到老君儿面前，递给老君儿到：“君儿哥，不知道是您的班儿，这大正月的我什么都没准备，您抽根烟！”老君儿皱着眉，往文世明的方向指了指到：“给小文儿抽吧！”司机满脸堆笑的递给文世明说了声稍等，很快从车厢又拿了一包烟跑到老君儿面前说到：“你看这事儿闹的，君儿哥抽烟！”老君儿推了推司机拿着烟的手到：“石料的质量过关就好，抽什么烟呐？”说罢看了看眼前10元一包的香烟接着到：“再说我又不抽这烟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人？拿回去吧，快拿回去！”大车司机眼见老君儿不要自己的烟，硬推吧，只是一包烟而已，没什么意思，但这烟已经都拿出来，收回去更不对。灵机一动便把烟往文世明手里塞，还一边说到：“小兄弟别嫌弃，抽烟、抽烟！”文世明见老君儿扶了扶眼镜，没有说什么便装下这第二包烟。把烟塞给文世明后又笑呵呵的看着老君儿到：“嗨，君儿哥，看我这事闹的，您甭管了！”老君抬起头笑了笑说到：“还是我那句话，把材料质量关把好，比什么都强不是？”大车司机一边点头称是一边问到：“诶，我说君儿哥，这小兄弟是你徒弟？”老君儿脸色一沉到：“怎么？有什么问题？”大车司机见此情景再说下去，只会搞的自己难为情，马上说到：“没问题、没问题，我能有什么问题，是不是？先走了君儿哥，晚点再来看您！”

    大车驶离后文世明笑呵呵的说到：“没看出来呀君儿哥！”老君笑了笑说到：“呵，你小子，没看出来的还多呢，把烟装起来，带你到料场转转！”文世明把烟装进军大衣口袋，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料场。老君儿蹲在刚才卸料的地方，抓起一把石子，示意文世明蹲下后，满脸认真的说到：“你看，这样的石子就是符合验收标准的材料！”说罢拿起一块约有半个拇指大小的石子，接着又找出比大米粒大些的石子到：“这就是不合格产品！”老君儿扔下石子站起身来，用一只脚把石子往开划拉了几下接着到：“看到里面的石粉了吗？也是不合格产品！”文世明问到：“这石料里面有这么多不合格产品呐？那…那这有什么影响吗？”老君接着往堆放水洗砂的地方走，一边拍着手上的土，一边说到：“这不合格产品呐，有两种原因，第一种原因是在粉碎石料、装车时候的正常损耗情况，这个嘛可以理解，在一定比例下属于正常范畴，这第二种情况嘛是货车司机或者料场故意搞鬼！”“故意搞鬼？”文世明随口问道，老君儿看了一眼文世明到：“对呀，你想想，你把这不花钱或者很便宜的废料，搀进这合格产品中，这不是都按照合格产品的重量来结算吗！”“哦，这样呀！”文世明点着头若有所思的接着到：“那他们就能多赚钱了呗！”老君笑着点点头：“你再看看这沙子！”说罢老君儿顺手拿起靠在原料分离墙边上的铁锹，铲了一阵后喘着气到：“你看，这里面有不少泥，对吧！”说罢老君儿把铁锹随手仍在一边，然后嘿嘿的笑着，文世明看着泥巴点着头，老君儿又到：“走，回吧，另外两种原料情况也差不多！”说罢又笑呵呵的指着下料口到：“还记得你去年在这里捅料吧？就是因为水洗砂里面含泥量太大，堵住料口，所以才叫你们去捅呐！”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回加油站小屋，刚刚坐定文世明恍然大悟，笑着说到：“君儿哥呐，原来我晚上辛苦捅料，都是因为你工作不负责呐！”话音刚落老君点点头笑了一阵后说到：“你懂个屁，很多东西能是一个收料员就能做了主的？”“收料员做不了原材料质量的主？那谁能做的了主？”文世明略带疑惑的问到，老君儿笑着指了指文世明到：“慢慢你就懂喽！”“慢慢懂？诶，君儿哥，你说这一吨石子、沙子要多少钱呢？”文世明又问到。“你想知道呐？”老君儿问到，文世明点点头，老君脸上漏出一丝坏笑到：“那明天你去问问秋总？”

    “去你的吧！”文世明顺口开了句玩笑，两人笑了一阵后老君儿忽然反应过来什么问到：“诶？我说，你刚才叫我什么呐？”文世明看着老君疑惑的到：“君儿哥呐，怎么？大家不都这么喊你吗！”老君儿到：“嘿，我说你个臭小子，那是别人，是在外面，回了这屋你该喊我舅，知道没？”文世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才想起来还有东西没有交给老君儿。文世明拿出口袋的两包香烟，递给老君儿到：“刚才那人给的两包烟！”老君儿先是接过两包烟，然后又递给文世明一包，微笑着点点头到：“呐，这包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