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张辰的前世今生（六）

    随着张辰在南疆的时间越来越久，外界无人知晓他究竟遭遇了什么，就算一开始将张辰带去的芷安也不由惴惴，暗道先生该不会出了什么事？

    事实上，无论是她还是族内的诸多长老，都对那一处秘境知之不详，只是听族中传承所述，此处秘境至少传承数千年甚至万年，在这段时间里，王朝几经更迭，许多道统的传承也不知中断了多少，只有这一处秘境巍然，他们南疆部族作为当今世上最古老的传承族群之一，竟也不能留下对于这片秘境深入后的任意言语。

    只是在两千年前，族中曾有一位大修行者，镇压当世，他决定孤身前往，去那些不曾有人探寻的深处去，最终却没了踪影。

    而南疆部族的衰落也是自那时候开始的。

    现在，接连许多天不见张辰的踪影，更没有得到任何他的回应和消息，传音符不知催动了多少次，都杳无音讯，芷安的心下忽然有些后悔，暗道倘若张辰此去便如当年的先祖，自己便真的是百死莫赎，不说张辰本身于自己的恩情，如今的长安和唐国不知多少人都将因此死去。

    她虽不是唐国人，常理而言甚至对唐国有些仇怨，但也不愿意见生灵涂炭，当初和张辰于世间行走，她实在已经看够了这个世上的惨剧。

    长安，皇城。

    朝会之后，仍旧是陈茹和朱重三于殿后的白玉栏杆前低低赘述。

    朱重三道：“如今你的名头远胜于我，人人都说自书山学院来的女夫子，令天下寒门学子可以知道过去官宦子弟才能看到的珍贵典籍，甚至于有学生于堂前张贴你的画像日日叩首，偏偏我却成了大半个唐国都在暗中辱骂的逆贼。”

    陈茹听出对方言语中的怨气，笑道：“这岂非更加说明，唐国的进程看似在你的手上，但是你要明白，这条船最终决定沉没与否的，实则是百姓。”

    朱重三摆手道：“怎么又来教训我，这些日子在朝堂上，你与我说得已经够多，除了老王爷以外，你是对朕说教最多的，就算是张”

    一个名字只说了一半，朱重三却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只因他也很清楚陈茹对张辰心思，这一刻瞧着对面女子忽然暗淡下去的神色只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陈茹并未察觉到朱重三的情绪，只因她方才听到张辰的一半已令心头万分惆怅，却似春分忽然过了一阵暖阳的河面碎冰，外面瞧着平静，内里已是汹涌暗流，只因···只因那人已离开长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当初不是说，最多不过八九天吗？、

    朱重三心知不能在这个话题上接着聊下去，转而道：“那位天师所说，东海的人或许近期会前来长安，你怎么看？”

    陈茹回过神来，她自然也清楚朱重三撇开方才话题的目的，并不拆穿，接着延伸下去道：“那位天师既是张辰离开前留下的，那便一定是可信的，至少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无的放矢，我们唐国如今和东海处于敌对关系毋庸置疑，就连璇儿都死在他们手中，无论他们是什么目的，这于我们都无关紧要，圣上只需做好随时亮剑的准备也就够了。”

    朱重三其实对这一切也很清楚，正如陈茹所说，这一切的无关紧要，当李璇死去，当老王爷因东海而经历了此生唯一一次大败，当唐国无数将士也因此死去，唐国和东海的仇恨就再也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有生之年，我必定会让东海血债血偿，否则，我死不瞑目。”朱重三郑重其事。

    陈茹的脸上这才露出笑意，“那就好。”

    朱重三因为这三个字若有所思，既意外又有些许愤怒，“看你的态度，莫非是觉得，我会置泼天的仇恨于不顾？”

    陈茹并没有否认，反而松了口气道：“我曾和几位夫子说起过这件事，我们这些人和你都是数十年的老交情，自然知道你绝非薄情的人物，只是这个位子实在太重，难免患得患失。”

    朱重三的怒容不减，但陈茹已先一步开口，“况且，这个位子于常人而言，诱惑实在太大，你不久前想要修改国号的做法，实在让所有人都一场虚惊。

    实际上，重三，有些事别人不能说不敢说，我勉强算是半个恭王府的人，有些事却不得不说，这个位子你想要坐的安稳些，这无可厚非，遍数这世上万千人，能面对这个位子无动于衷的也寥寥无几，只是希望，你切莫因为某些私心而忘却了大义，不要因为走得太远，而忘了初衷。”

    朱重三的怒色已渐渐收敛，最后如潮汐落定，只有三两涟漪似的欲言又止。

    最后，他才终于应声，“你教训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