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新皇（九）

    这一幕出现在长安街头，是唐国历史甚至过去任何一个时期都不曾出现过的，百官跪民图。

    百姓来的并不快，他们不像这些贵人，出行总有车马奴仆，大多数人只是徒步，剩下一些拄着双拐，或是家里亲人背着抱着抬着。

    所有官员的脑袋都被一股子巨大的力量抬起，两只眼睛瞪得极大一眨不眨，甚至于因为时间太久而涕泪横流。

    这个世界在他们眼前从未这么清晰，那些百姓神色里的漠然或仇恨，就像一把把刀捅进他们的心脏和魂魄。

    这里许多百姓都已见过轩宗的死，但是没有眼前这一幕快意。

    因为皇帝对他们来说太远，可眼前这些官员不一样，他们的车马时常在街道上穿梭，他们府上的下人也常在集市穿梭，大多趾高气扬，这就是府上门风的导致的，而最重要的是，那些纨绔于城内八面威风，仗势欺人，往往触犯律法而不必受到惩处。

    现在，这些过去抬起下巴看长安的贵人们就跪在这里，过去的威风尽失，便如丧家之犬。

    长孙道生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让这些贱民看了笑话，绝不能露出任何狼狈，他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每一个人，心里不断地重复：这些愚民，贱民，他们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能站在我的头上？哪怕就是死，他们也没资格看我的笑话！

    然而，他的双腿忽然传来一阵极致的剧痛，好像断裂处被千万个钩子撕扯，不仅是皮肉，而是整个人从天灵盖向下延伸的颤栗。

    “啊啊啊——”

    长孙道生的惨叫骤起，在张辰刻意为之的手段面前，这位心头攒了恨意的尚书大人，终究因为不能忍耐而失声惨叫。

    地面很出现一片水渍，他失了禁。

    “呵。”人群里，不知道是谁的笑声，在长孙道生的耳朵里无比刺耳。

    “哈哈哈——”

    人群里笑声大作，他们看着那个身着官府的富贵大人。

    有人认出了他的官职，“那是尚书。”

    “是一品还是二品？”

    “总之就是尚书！”

    “原来这就是尚书。”

    长孙道生的情绪至此完全崩溃，就像河水的决堤不能收敛，“你杀了我！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张辰当然不会让他们死得这么容易和简单，他说：“今天这件事发生得仓促，我想，你们各自府上的人，应该还来不及送走吧。”

    张辰走到他们对面，迎着这一双双仇恨恐惧的眼神，他说：“你们今日必死无疑，但他们还有活命的机会。”

    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他们本来已经做好了张辰会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的准备，现在这句话就像给了他们希望。

    张辰说：“我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只是，这个机会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

    只要你们当着这些百姓，每说一件自己为官期间的所做的恶事，我便放一个人。”

    长孙道生的眼睛陡然瞪大，刚刚平复些许的身体，再一次开始颤抖，他如何不能知道张辰这么做的用心？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出他们过去所做的天怒人怨，就算张辰放过他们，往后的唐国哪里又能有他们的安身立命之所呢？

    其他人的状态也大多如此。

    张辰呵呵笑了两声，但又觉的有些奇怪，暗想我今日在做的算是为民讨要公道，怎么偏偏一股子话本小说里面反派的邪风？

    然而，终究还是有人妥协，他因为嘴巴被张辰以术法封闭，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但不难判断出他说的是，“我说，我说！”

    张辰撤去术法，笑着道：“别急，先向大家说一说自己的名讳和身份。”

    那人的嘴唇微微颤抖，“我是尚书右丞王修，官居四品。”

    张辰满意点头，“说说你做了些什么，诸如鸡鸣狗盗的小事便不必说了，若是让我不满意，以后都不必说了。”

    王修点头，惨然道：“我怎敢蒙混过关？”

    此刻开始，王修的声音于长安街头每一处响起。

    “陛下，不，狗皇帝继位那一年，我恰逢科举，有一同窗好友，名为王维，他的才学远胜于我，我心生妒忌，便在科考的前一日，借庆祝之名，下毒杀了他。

    后来，我强娶了他的妻子为妾，三个月后，因心头愧疚，日日梦魇，每次看到她便想起王维，于是，又找个了借口，将其杖毙！”

    王修将自己过去的腌臜事情如实道出。

    人群外围，刘玄机气得全身发抖，因为这王修是他的弟子之一，没想到竟如此禽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