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时代变了，大人！

    叶谷是长安城中将这一切瞧得最清楚的人，当见重重光影将张辰围困，其中任何一种术法所倾泻的元力都如惊涛拍岸，那些扑向张辰的魍魉群体密密麻麻，在城内的常人瞧着或许只觉是寻常阴云，然而三境以上的人物只需以瞳术观瞧，便知一二。

    他一时惊惧，“过去也曾听闻修魔者多违天和，只因每一只夜枭魍魉都集怨气而成，如今这个魔尊招手便以十万记，就算我上前去，顷刻也要元力消耗殆尽，被吞个干干净净。”

    文众则道：“当初我们见喟叹观弃徒邱峰时，他倾力之后令山峦震动，我已觉得十分震撼，如今见了这一幕，才知如先生他们这个境界，和四境又是什么样的天堑似的差距。”

    这一日。

    长安城上的阴云不断蔓延，到最后铺开呈现出数十里的幽暗地界儿，整座城处处可以听到鬼魂的呜咽，寻常百姓不堪其扰，就连家畜也疯了似的高声吠叫，鸡舍处处冲出了笼子后做一团乱麻的羽毛或鲜血，街头又见猫狗疯了似的奔跑。

    菜市口的书生们眼见百姓惶惶不安，梁宽看一眼统领，道：“大人，如今长安混乱至此，百姓难以安宁，难道大人无动于衷吗？”

    这是他心头不忍，暗暗想着他们的儒道能令百姓安心凝神，不至于令百姓受魔道术法侵袭之苦，只是现在计崇山的性命之忧仍在，他们显然不能离开。

    统领接下来的话却让梁宽众人变色，甚至于勃然愤怒，“我等只遵圣令，今日唯一要做的事便是将计崇山斩首示众以儆效尤，至于你说百姓何辜？若不是你们这些逆贼，长安今日何至于变成这样？你们现在去收拾残局岂不是天经地义？”

    这番话听似理所应当，其中满是一个庙堂大人对人命的蔑视。

    梁宽瞧着他从头到尾不曾变化的漠然，心头重重一阵，一直以来对唐国天子的忠诚丹心也似碎了。

    “原来当今庙堂，所有人竟都是这么看待百姓的吗？”

    梁宽他们过去倒也曾分析唐国当今局势，明白天子的过错重大，许多臣子也远离普通百姓的民生久矣，却从未像这句话的震撼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自人群之外，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唐国短短时间内混乱至此，非百姓之罪，非书生君子之罪，是唐国庙堂从上到下的腐朽。

    今日长安城上起阴云，遮天蔽日不见光明，但世上不破不立就在此时，书生们呐，你们一直忠君爱国，哪怕复唐会直到今日还在维护李唐江山，可事到如今，李姓和百姓早该分开了。

    或许今日，就是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时候。”

    一句李姓和百姓早该分开，令这些书生人人震动。

    手持兵戈的统领猛然回头，便见三道人影自人群外走进来，心脏和瞳孔却齐齐收缩，只因女子和她身旁老头的面前，都有元力潮汐在生成翻滚，犹如一幅微型的海浪席卷，这分明是四境的人物。

    就连他们二人之外的年轻人，也手持长刀，瞳光运转有摄人气魄。

    叶谷对梁宽笑道：“你方才不是说，儒道术法有安心凝神的效果吗？我听城内处处都起了哭声，有些老人已不堪其扰死去了，这里你只管交给我们三人，我们都是夫子的朋友，计崇山的性命，也只管放心。

    在天空中闪烁乍现的虹光下，所有人的面庞都在幽暗和光明中交替，像人间和地狱的不断穿梭。

    梁宽只又深深看了一眼满面怒容的统领，当下已经做了决定，回头对众学子道：“我们走！”

    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异议，因为他们方才也都在最快的时间里做出最重大的一个决定，如果李唐江山和百姓之中非要选一个的话，李唐江山又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听令！”统领举起长刀，“杀无赦！”

    他当然不能放走梁宽，也当然知道他们这些人或许不是叶谷他们的对手，哪怕对方只有三人，但他不能接受身居庙堂却被这些书生的冒犯，承剑司的盔甲就在身上，那是唐国旧时代最伟大的产物，就算眼前有两个四境又怎么样？

    唐国过去的无敌还在他的心头根深蒂固，因为他和褚轩不同，和朱重三不同，他一直都在皇城之中，至今仍活在旧时代的荣耀中。

    芷安微微一笑，天生魅体头一次在这个世上毫无顾忌地释放，她笑着说，“时代变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