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复仇

    张辰只在这座边城待了小半日，在边一轩说完了第二场后为他开释了其在儒道上的许多疑惑，牵着玉狮子出了城。

    此后一路畅通，遇城而不入，抵达北荒的日子比原先的预估早了半日。

    北荒的那道剑痕依旧，仍是飞鸟不能过的天堑，成了唐国和武国之间横亘的界限。

    张辰在剑痕旁瞧了许久，他现在已能动用些许天道真灵的真意，因此已不受其限制，他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将剑痕收回。

    当今世上的格局演变至此，和这道剑痕不无关系，倘若现在撤去，不知会有多少人因此死去。

    他迈过剑痕，穿过当初忘川河从天而降所形成的沼泽，踩着泥泞来到武国都城外。

    他望着不远处的府邸和院落，以及院外的那个中年男子，“想不到你这一次竟没有逃。”

    崔宇道：“你从万里之外走到这里，我如果走了，岂非要让你失望？”

    张辰道：“我只是很奇怪，如你这样贪生怕死的人物，怎么这一次却选择留在这里？”

    崔宇道：“我从未怕过死亡，从某种程度上说，我比世上绝大多数人要有胆量得多，这些年无论哪一次蛰伏，都只是担心自己不能看到更高处的风景罢了。”

    张辰再问：“那这一次又为什么敢留在这里？”

    崔宇又一次长叹，“我只是发现，自己如果继续逃来逃去，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再进一步。

    我过去以为只要一个人活得久，那么无论什么样的瓶颈都终将被消磨，但越来越发现，许多难关人还是需要一些激进才能度过。”

    “我还以为你和大监司他们一样，想要的只有长生而已。”

    崔宇又说：“长生不是目的，只是手段，当这个手段无法抵达目的，那就只能摒弃。”

    张辰道：“说得有理。”

    崔宇看着张辰，见他脸上的淡淡笑意，有些疑惑，“我每一次见你，都觉你总有不同，我本以为你见到我以后会怒不可遏，毕竟你我的仇怨，早已是非死亡不能释怀。”

    张辰道：“仇恨当然是有的，或许你对我也一样，毕竟如果不是我，唐国早该灭亡，你们陨墨山也不会被封山。我只是从春陵郡一路走来，听到这样一句话，当你越觉得愤怒和痛苦，就越要告诉自己平静一些，愤怒会让一个人做错事，痛苦却会让敌人痛快。”

    “想不到你也会听这些普通百姓才会信奉的俗语。”

    “一句话既然能流传这么广，总是有他的道理才。”

    崔宇因为张辰这一句话，忽然明白了什么，“我们这些人总是想要脱俗成仙，你却完全相反。”

    张辰这次没有作声，他只是伸手向虚空，于是脚下的野草于疾风中被扯碎，一道道一条条一颗颗于半空逐渐成型，好像被无形的大手捏成了长剑的模样。

    崔宇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身体四周有元力潮汐席卷，背后的府邸之中有符文的光华骤然平地而起，并迅速向外延伸。

    当这些符文的光华照亮张辰的面容，却迅速从他的身体穿过，张辰发现了一件极有趣的事情，他的元力开始变得缓慢，甚至于手中刚刚成型的草木之剑也收敛了许多锋芒，四周这些光辉竟是以无数道法叠加形成的领域。

    张辰觉得这实在很妙，笑着道：“我知道这一路走下来，你一定也会做许多准备，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手笔，的确很了不起。”

    当初的观主以人间阵给天道真灵套上枷锁，现在的崔宇以人间道法形成了和仙神交战的领域。

    领域之外，无数早就得了消息的修行者远远望着二人的交手，看他们自平地而起。

    “如今观主消逝，大监司不知所踪，千年以来最有名的几位大修行者已只剩下陨墨山宗主，如今这位长安王府的仙神赘婿，要将最后一人也杀死吗？”

    这场大战一经开始，天光便黯淡了山色，许多人从未见过潮水一样泛着光芒的神通，现在见到了。

    就在极短的时间里，头顶两人不知道施展了多少手段，咒印泛开以后像极了悬在半空的小太阳，落在视线里一圈圈斑斓的光环就像悬在原野上方的项圈儿。

    二人神通和咒印每次迸发的光彩都有纤毫毕现的细节，有人以瞳术瞧着半空的虚幻影子，竟被这元力组成的异状阻隔。

    有人扼腕叹息，“这二人都是世上的传说，我等竟不能将他们的交手瞧个清楚。”

    有些人根本无法看透两个人的身形，只是见地面不断被掀飞的草皮和土石，还有偶尔乍现的阴影，劲风铺面，让错落的大树都弯了腰。

    日光的颜色逐渐变化，天边儿的云朵也跟着红了脸，这一场大战持续了不知多久，只有让人目眩神驰的光耀不断。

    张辰的身形变成穿梭的虹光，剑气穿插着璀璨的闪电，双目迸发无形的劲气，是能崩裂精铁的冲击。

    崔宇被剑气压制，察觉到瞳光劲气，道袍掀起狂风，其中隐约可见凌厉的咒印，这些原本需要以极长时间催动的阵法咒印，在他的手上是转瞬就能施展的小术。

    噗噗噗！劲气和狂风中的咒印相撞，全部消弭在半空，但余波隆隆作响，仍旧在向远方而去，那些细微的闪电交织撞击在地面，就成了丈许方圆深不见底的地窟。

    观战的人心怀激荡，只看他们二人交手的险象环生，是一招错落就会败北的惊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