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崔宇的谋划

    崔宇叹息道：“如果是在一千年前，我根本不会让这件事发生，因为我绝不会得罪一个我无法匹敌的对手，哪怕我知道他已受了伤。

    如果是在五百年前，我就算参与你们的谋划，也一定不会在北荒那一次露面，这样在春陵郡外，以全盛时期的我，一定能够杀死张辰。

    如果是在五年前，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像你所说那么做。”

    安史山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看着他一丝不苟地在墙壁上埋下神通道法的纹路线条，眼前这个人在世上的话本小说中都素来奉行留得青山在的稳健作风，原本一个人年龄越大做事该越周全，他倒完全相反。

    “因为我最近忽然发现了一件事。”崔宇又落下一笔，抬头对安史山道。

    “什么事？”

    崔宇微微叹息，似陷入了某些回忆，既惘然又自嘲，“我曾是厚积薄发后来居上的典范，一千年前我虽境界不高，却对世上修行高山仰止，知道自己只要一路走着，终能爬到高处，既然如此，我何必要去得罪这样的人物，断送自己的前程？

    五百年前，我自认为世上已难逢敌手，但修行长路漫漫，我还能更进一步，那才是我中将要抵达的风光，那么稳健一些终究不是坏事。”

    安史山微微颔首，他设身处地，哪怕和崔宇并非一种性子，也认为崔宇这么做毫无问题。

    崔宇接着说出自己如今决定直面张辰的原因，“就在北荒之后，我为了躲避张辰，舍弃了山门，于各个城池的人海藏匿，见众生人人为了自己当下所求的事情奔波，哪怕贩夫走卒，仍旧因自己的所求而充满生气。

    而我，早在不知何时开始，就已没了高山仰止的心气儿。

    就在那几个月的时间里，我回想一生，从未有过像别人的少年意气，或老骥伏枥，那是因为我有自己所求的的终点，因此前八百年倒也不觉得遗憾。

    可最后两百年······整整两百年，我坐在陨墨山的中枢，看宗门弟子的起落，自己却不偏不倚不前不后，相比观主和大监司他们，我实在落了下乘。”

    他撤去元力，面前墙壁熠熠生辉，是最后一笔纹路终于完成，所以自生神光，且逐渐敛去。

    他在这光芒的逐渐暗淡下微微昂首，脸上的神色，却似当年某个少年初上陨墨山，抬头望巍峨大殿。

    崔宇最终低低长叹，如笔落最后连带的锋芒，“终不似，少年游啊。”

    安史山已明白他的意思，倒是头一次对这个过去并不如何对脾气的宗主，生出了一丝认同。

    安史山最后转身离去，“这些日子，你一心做自己的事便好。”

    “夫子。”

    张辰看着面前的一字排开的六名书生，看他们恭恭敬敬在面前躬身，眉间却微微蹙起，“你们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踪？”

    众人闻言微微愕然，其中一人上前道：“夫子难道不知，如今天下处处都已听闻了先生出春陵郡去往武国的消息，只是不知具体路线罢了，也算我们几人的运气不错，在此处等了三日，原本约定好明天离开，却不想就在今天见了夫子。”

    张辰面对这几人并不如何热情，只因他们的神色绝非对长者或达者的尊敬，反而多是谄媚，这种谄媚令张辰不喜。

    敬重发乎于心，谄媚起源于利。

    “那么，你们在此处又是为了什么？”张辰问。

    仍然是当先一人开口：“我等知道先生此去有大事要做，路途之中恐怕多为宵小，我等愿一路护送先生，绝不令先生受这些江湖阴暗虫豸的骚扰。”

    张辰微微摇头道：“不必如此，你们身为学子，当以自身学问钻研和儒道修行为重，我的夫子之名，不过是丹夫子给予的高台，不值得你们如此。

    我对你们本无授业之恩，我看你们身上的儒道修行也并未入门，那就更不该受你们护送。”

    那人似没有想到张辰会拒绝，微微一怔时，见玉狮子已带着张辰向前走去，急忙道一声，“夫子！我等虽儒道不曾入门，但一直多有向往，如今见了夫子，知道夫子是当今儒道圣师，还请先生教诲！”

    张辰却只是挥了挥手，声音短暂而随意，“你们养不了浩然正气，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