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一程山水一程恩

    张辰第一次生出愧对之心，这是因为他自己最清楚，当初传授儒道，并没有几分甘愿造福天下书生的大义，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有天道真灵的干涉，他的人性被压制，而神性太多，觉得无所谓罢了。

    那种无欲无求的状态并非发自本心，最后做出的决定也并非真实的自己。

    张辰缓缓起身，对五个学生微微躬身，郑重一礼，“敬谢诸君。”

    关缶等人明白，这是张辰答应了这件事，五人同样躬身，“敬谢夫子。”

    一个是谢你们千里迢迢送我这一程。

    一个是谢夫子给我们送你前行的机会。

    再次启程的时候，他们的队伍已壮大许多。

    只是这一次成了张辰驾马，芷安和朱重三坐在车里，在马车后方，有五名书生骑乘五匹骏马护送。

    张辰驾马的原因很简单，如今他没了过去的感知，担心万一发生意外，自己不能第一时间对五名学生进行救助。

    现在他在马车之外，一旦有意外，飞剑会提前给出警示，有更多时间应对。

    五人并不知晓，只以为这是夫子有心考校他们，因为照丹辰子大儒所说，这位夫子虽年纪轻轻，但学问极深，可与他们几人比肩。

    之后，张辰也果然时时会问他们一些问题，诸如学问典籍，诸如儒道方面的进程。

    张辰的天道真灵虽被压制，过去从中获取的记忆和知识却不曾丢失，因此仍旧称得上学识渊博。

    短短小半日，几名学生已经被折服。

    在他们身后缀着的江湖人士此时已上千，许多人已无法将自己的身影藏匿在暗处，只得离得更近些。

    在官道上，前方六人的影子被斜阳拉得极长，那些金黄色的光芒在几个人的身后沉淀旧色的过往，又在他们前方铺开光明大道。

    离近了的江湖人只遥遥听到有人高声唱喏。

    关缶:“黄昏灯一盏，红霞做凤鸾，我叹故人多离散。”

    祝许:“天地山一方，学问路漫长，我与千秋共彷徨。”

    祝渊:“夜深月一轮，美眸若星辰，我笑新人胜故人。”

    这句话一出，众人哄笑，张辰大骂，“祝渊，你俗，俗不可耐！”

    祝渊红着脸大笑，却又梗着脖子道:“男欢女爱不是大道，风花雪月也必不可少，大俗也是大雅。”

    众人又一阵大笑。

    太阳落山之前，众人终于见到下一座城池的轮廓虚影，张辰勒住缰绳，回头去看五个年轻人，即将入夜的黄昏下，众人一时都不再出声，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程已经走过去，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候。

    清风明月，入了半座山的斜阳，投落六道长长的影子，马蹄声零零落落地响起。

    张辰自马上翻身而下，对五人躬身一礼，郑重道:“各位，送君千里。”

    五人也翻身而下，回敬一礼。

    “各位，回去吧。”

    五名学生躬身，齐声道:“夫子，保重。”

    ……

    月光清冷。

    五个年轻人乘马远去。

    张辰目送许久，陡然间扯着嗓子高呼:“此去以后，万望诸君珍重！

    诸君需记得，千秋大业一场梦，行万里路，也莫忘初衷！

    今日过后，关缶，祝渊，祝许，张飞，陈臻，你们于我而言，此生必不会忘！

    你们于我，是一程山水一程恩，一程山水一程恩！”

    最后一句落下，五人的骏马忽地快了，他们的身形都看似轻快许多，好像了却了什么心愿，一路奔着黑暗地平线后的前程去了。

    马车里，朱重三掀开帷幔跳了下来，和张辰站立许久，才低低道了一声，“走吧，你放心，他们不会有事，书山学院的身份，足以保他们平安。”

    张辰没有做声，只是转过身向身后城墙走去，每一步落下，都像在收起自己心头泛滥的怅然。

    朱重三明白他的心情，于是也没有说话，他们就这样缓慢地走过城墙投落的影子。

    当二人和马车穿过城墙，面前呈现豁然开朗的城池夜色时，张辰抬头，却一时微微愕然。

    在城墙后面，铺满月色的青石路上，有七袭青衫站定，仍旧是年轻的朝气和坚毅，他们或许在此等了许久，齐齐躬身，“夫子！”

    “前路艰险，我们送你一程！”

    张辰豁然转过身，在别人不能看到的空旷处失了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