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天道落长安 第183章一匹老马，一张嘴

    城内。

    刘秀笑着道：“哪怕隔着这么远，我都瞧得出那个年轻人的害怕。他的天赋虽然还算不错，但实在是个蠢货。他或许以为能倚仗自己的年轻和老王爷打持久仗，却没有仔细想过，老王爷在沙场多年，就算体力不能和他相比，一颗心却有千锤百炼的刚硬。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搏命，搏命这件事，往往要比较的就是谁够狠，就算修行者也一样适用，偏偏他知道现在都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话，高空上，开始有鲜血零零落落，做了从天而降的小雨。

    两个人的鲜血当然不可能有这么多，但章程的血脉秘术并非完全虚幻，那头巨大的化蛇兽自鳞片被剥离开始，就有鲜血渗透，直到在震动之中，伤口不断裂开，以至于血流如注。

    刘秀说的不错，二人到了现在，已不得不以伤换伤口，交手的余波在不断减弱，但战斗愈发惨烈。

    老王爷觉得很无趣，这种无趣是因为对面年轻人的状态，“你太过于看重自己，每次还不曾出手，第一时间就想着如何保全自己，剑还没有递出去，势已经先弱了三分。

    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我一开始就不算你的对手，等你动用了血脉秘术以后，却还是不能胜过我。

    你实在不是我的对手，我说的不是修行境界，我的意思是，你这种货色，倘若在战场上，一定要比被人都死得更快些。”

    章程不能作声，因为不敢，因为老王爷的每一个字，都清楚戳在他的心脏上，让他不能反驳。

    ······

    这场战斗的声势越来越小，直到云雾中已不见闪烁的光亮，文城之内也听不到闷雷的隆隆。

    最后。

    两个人同时自高空坠落，因为都失了行动的能力，于是草垛般被风甩在地上，沉闷的声音，飞溅的灰尘，以及一道惨叫和一声闷哼。

    那个骄傲的年轻人，一开始以为自己必定获胜的天才，于方才的战斗中已被击碎了所有的信心，他不能理解，明明那个老人早已瞧着是强弩之末，为什么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当一个人的信心和骄傲已经被全部摧毁，那么也就顾不得维护自己所谓的体面，因此章程在落地之后开始呼喊，就像即将被杀死的驴子，声音尖锐和难听，因为痛苦，也因为生来从未经历过的沉重打击。

    老王爷也因为痛苦发出一声闷哼，鲜血就从嘴角不断流下，但他却咧嘴笑出声，虽含糊不清，却字字珠玑，“谁敢说老子已经老了？”

    城墙上有数道人影飞身而下，他们早已等在这里，只待这场战斗结束。

    几人都是三境的普通修行者，在方才的大战中毫无用处，因此只是静静等待结果，等到最后瞧着二人两败俱伤，都已没了一战之力，反而都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个时候，就代表着他们可以出手，且应该不费吹灰之力，足以制服那个伤痕累累的老人。

    他们于城墙下站定，一步步接近老王爷，瞧着那个曾经唐国的传奇，心下油然生出几分兴奋，暗道就算是传说中的人物，如今也将要落入我们的手中，虽说这个老人的身份太过特殊，我们无法像对待刘秀一样对待他，但这件事传扬出去，仍旧是一生的荣耀。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匹老马自浓雾里小跑出来。

    有人闻声看过去，但并未生警惕之心，“是他骑来的那匹畜生。”

    “宰了吧。”

    一人掌心元力流动勾勒符文，刹那成一阵法神通，做了暗夜中骤然绽放的火龙，要将那匹老马吞噬，眼看就成了唐国烤全马的名菜。

    老马在火龙面前瞧着枯瘦，瞧着无助弱小和可怜，但随着眼睛被火光完全充斥，这匹马的脸上现人性化的暴戾，是鲜红一片的血腥，是夕阳下云霄被浸染的艳丽。

    火龙距它只有不到半尺的距离时，所有人都已经回头，他们不需要去看，因为这是陨墨山的神通秘术，经三境的元力催动，就算是山石也能够焚烧碎裂，更何况是那头瞧着平平无奇的老马？

    老马忽然张开了嘴，它似乎想要吞掉这头火龙，但是嘴巴未免显得太小，这个动作未免显得太过滑稽，它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它的嘴巴开始不断扩张，并且不断变大。

    有在城墙上站着的人一直低头瞧着这场收尾，也就是对那个老人最后的处置。

    当火龙出现，四周的一切都因此显得无比清晰，无论城墙下那些来不及清理的枯萎杂草，因为方才大战而造成的疮痍，甚至是远处的轩辕阁天才章程，而最清楚的，就是那匹首当其冲的老马。

    有人因此察觉了老马的怪异，看到了那张陡然变大并且不断变大的马嘴。

    嗷——

    城外响起一道极凶戾的怪异兽吼。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几个三境只来得及回头去看，却发现头顶已被阴影笼罩，月光全部被遮蔽，甚至是天空，甚至是这个世界！

    “好大一张嘴。”不知道是谁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嗝。

    老马张开后瞬间扩大无数倍的嘴将火龙和几个三境修行者全部吞下去，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模样。

    枯瘦，毛发毫无光泽，总之平平无奇，甚至寒酸得可怜。

    老马转过身，又看向不远处的章程，那个刚出现时意气风发，又和它老伙计两败俱伤的年轻人。

    章程注意到了老马的眼神，他也看到了方才的一幕，所以开始恐惧，一个已经亲手丢掉了骄傲和体面的人，在死亡面前自然也会丢掉所有尊严，他的身躯开始不断颤抖，恐惧让他求饶，让他痛哭流涕，让他泣不成声，“你不能，你不能杀我！”

    “我是轩辕阁这一代的圣子，我这是在为承剑司做事，我死了以后轩辕阁一定会为我报仇的，你不能杀我啊。”

    老马溜溜达达，到了近前，低头瞧着他，这头曾在战场上见过了尸山血海的老兵，鄙夷地瞧着脚下这个曾经骄傲的年轻人，还有极深的嘲讽，心想：如你这样的人，一直在表现自己如何如何天才，又因此如何如何骄傲，只是一场失败就让你变成这样，那么你的骄傲又有什么意义？

    章程的声音已变得极嘶哑，断断续续是从哭声和恐惧中穿插的这样一句求饶，“求求你，你不能杀我！”

    老马没有眉头，但它嫌恶地瞧着脚下的这滩烂泥，呈现出了皱眉的状态，抬起自己的马蹄。

    噗！

    一颗脑袋四分五裂，鲜血和脑浆混在泥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