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一章 另外的思路

    朱简烜听着彭元瑞的请示，没有贸然的直接做决定。

    而是让他拿来了他们勘探得到的北美地图，铺在会议室的桌子上。

    查看五大湖、纽约、圣劳伦斯河周边情况。

    五大湖依次相连，通过圣劳伦斯河，经过蒙特利尔、魁北克之后，汇入大西洋。

    纽约城中心的曼哈顿岛西侧，有一条南北向的山谷，向北一直延伸到圣劳伦斯河谷，在蒙特利尔附近交汇。

    这条山谷底部的最高点海拔在四十米左右，大致位于山谷中间偏南一点。

    有一条河流从最高点开始蜿蜒北流，经过一个断陷湖之后，在蒙特利尔汇入圣劳伦斯河。

    哈德逊河的支流，从西侧山脉延伸下来，也从这里开始顺着山谷向南流淌，在曼哈顿岛的西侧流入纽约湾。

    两条河的河道最近的地方，距离大约四十公里。

    与此同时，这里还有一条向西延伸的分叉山谷，通往五大湖最东端的安大略湖。

    美国历史上的伊利运河就是走的这条山谷。

    这条山谷底部的最高点海拔一百二十五米左右。

    海拔最高点的两侧，同样有两条河流。

    一条向东流，在山谷分叉处汇入哈德逊河，另一条向西流入安大略湖。

    两条河流的河道最近的地方，距离大约五十公里。

    安大略湖湖面海拔七十五米，相邻的伊利湖湖面海拔一百七十四米。

    两大湖的湖面海拔相差九十九米，形成了著名的尼亚加拉瀑布。

    密歇根湖和休伦湖湖面是完全相连的，两湖的海拔都是一百七十六米。

    苏必利尔湖湖面海拔一百八十三米，

    所以除了最东端的安大略湖之外，其他四个湖泊水面海拔相差都不大，相互之间通航的难度都不高。

    特别是中间的密歇根湖、休伦湖、伊利湖，可以完全自流通航。

    所以美国历史的伊利运河的终点是伊利湖，跳过了情况最复杂的安大略湖。

    朱简烜看了一会儿之后问彭元瑞：

    “东边这两个大湖，有没有办法修建船闸，将他们之间的水路直接联通。

    “然后，在蒙特利尔附近修建水坝，让圣劳伦斯河改道向南流。

    “顺着这条山谷汇入哈德逊河，直接在纽约城西入海。

    “或者在青龙湖出口修建水坝，让青龙湖水位上升到一百三十米，然后顺着山谷向东流，汇入哈德逊河。

    “这样青龙湖和朱雀湖之间的落差减少了五十五米，运河难度应该会大幅度降低。”

    朱简烜对运河有兴趣。

    直到二十一世纪，运河都仍然有巨大的作用。

    但前提是运河要足够大。

    要让单位运输成本远低于铁路，单次运输的货物重量远大于铁路。

    前世京杭大运河只剩下半截能通航，但是年货运量仍然超过了八亿吨，在所有河流中排第三，仅次于长江和珠江。

    而同时全国所有铁路的货运总量是五十亿吨左右，与内河货运总量基本相当。

    水运始终是大宗货物的最佳载体。

    现在大明既然已经有了火车和铁路技术，那美国历史上的伊利运河方案就没有意义了。

    那条被美国人吐槽为“伊利沟”的小运河，运输能力相比重载铁路没有太大优势，使用了大量船闸的运河建设成本很高。

    要搞就搞足够宽阔的大运河。

    前世的加拿大人修建了连接伊利湖和安大略湖的韦兰运河。

    自十九世纪初开始陆续扩建了五次，最终运河水深八米，能够通行排水量五千吨以上的货船。

    与此同时，朱简烜见识过汪莱脑洞大开的三江泽大湖设想，现在就直接联想到了修水坝让河流改道的方案。

    堵住圣劳伦斯河，把纽约旁边的山谷变成一条大运河。

    彭元瑞为首的官员听完都是一愣。

    然后彭元瑞努力回想各方面的情况，现场分析和判断说：

    “有工匠提过连接两个大湖的船闸运河方案，只是工程难度和成本都比较高。

    “让圣劳伦斯河改道……没有人提过这种设想，不过理论上应该可行。

    “需要统计河谷周围的详细海拔数据，重新核算可行性。

    “要考虑水位上升后的淹没范围……”

    朱简烜听到这里直接吩咐说：

    “行，那就安排工匠去核算，去做个可行性评估。

    “我会在北美停留一段时间，处理好北美比较重大的事情。

    “还有什么需要我确定的尽快提出来。”

    彭元瑞为首的官员们立刻拱手躬身答应着：

    “臣等遵命。”

    纽约、新泽西的行政长官，以及各个自治领的贵族们，在这种时候根本插不上嘴。

    所有的测量、规划之类的事务，都是大明来的工匠完成的。

    在克林顿看来，欧洲来的移民都是垃圾，这甚至可以包括他们自己的祖先。

    失地的农民、各种罪犯、冒险者水手，都是活不下去的落魄者。

    当时正儿八经的工程师怎么会来北美大陆上受罪？

    就算是美国独立之后，英国没办法直接往北美流放罪犯的，但自行前往欧洲的移民，也仍然大多数是都是落魄者。

    还有很多不想被本国审判的罪犯，自己提前流亡去了美国。

    实际上直到十九世纪后期，美国自己的工商业发展起来之后，才开始有比较多的欧洲的普通人尝试移民北美。

    直到一战时期，美国才开始成为欧洲精英们的优先移民目标。

    历史上的纽约州，在1817年正式动工修建伊利运河的时候，从设计到监工的主要负责人都是业余的。

    运河总设计师是个法官，他原本负责土地边界裁判，经常参与土地测量的活儿。

    工程师主要是数学老师、现学现卖的普通工人和石匠。

    工程开工之后州长发现太混乱了，才专门拨款派人去英国学了运河工程。

    美国建国初期，从联邦到地方，到处都是草台班子。

    而大明的移民是大明朝廷组织的。

    移民本身大多是良家子，是正常的城市和农村居民。

    同时每一批移民之中，除了普通民众之外，都有朝廷组织的工匠和学者。

    能当工程师的人当然有，而且都是正经科班出身的。

    跟这些人在一起正常工作生活的时间长了，克林顿等欧洲移民领袖们越来越觉得欧洲移民都是垃圾。

    所以就让自己的孩子努力跟着大明工匠学习。

    汉考克、亚当斯、克林顿等人和自己的家人，基本都已经在按照大明移民的方式生活了。

    彭元瑞记下了朱简烜的吩咐之后继续询问：

    “殿下，如果筑坝截留改河道的方案可行的话，那主要工业中心应该放在哪儿？

    “是直接放在现在的纽约城边，还是在内陆的大湖岸边重新选址？”

    朱简烜稍微考虑了一下：

    “工业区还是尽量直接放在纽约周围吧，方便走海路运输。

    “关键是避免对湖泊水体的直接污染。

    “工业城市的人口会迅速增加，现在应天府周围已经有三百万人了，澳洲吴王都也有两百万人了。

    “这些人口产生的生活垃圾规模，比几万人的小城市提升了几十上百倍。

    “更重要的是，大机器工厂的生产效率，相比手工业时代直接提升了一到两个数量级。

    “但是相应的，产生污染物的数量和速度，也会直接提升一到两个数量级。

    “这个规模超出了大部分湖泊水体自行分解净化的能力上限。

    “大明本土和澳洲吴王都附近，很多工业区附近的小型河流和湖泊，已经变成了臭水沟和臭水坑。

    “那种情况就是污染速度超过自然环境的净化速度了。

    “所有水体污染之中，最关键的还是淡水湖泊。

    “因为绝大部分水体是长期稳定的，持续流出的水只是表面的一少部分。

    “各种工厂和百姓生活产生的赃物进入湖水中，无法分解的净化的污染物会在湖中持续沉淀积累。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讲，湖泊的水污染是不可逆的。

    “北美五大湖面积虽然大，但只要工业建设持续不断，早晚会变成巨大的臭水坑。

    “各种细菌、病毒、毒虫会在这种臭水坑中滋生。

    “与此同时，化工厂、钢铁厂、染料厂、陶瓷厂的废料里面有很多有毒物质，像是铅、汞、砒霜之类的东西。

    “这些东西在湖里积累太多了，老百姓打渔吃了就有可能会中毒。

    “一旦出现突发性的大规模死亡，就可能导致民意汹汹，进而影响社稷稳定，所以要提前预防和规避。”

    由于崇祯皇帝的影响，大明的学者脑子里面早就有了环境污染的概念。

    特别是最近这些年，东西方的交流变得更加密切。

    大明人将大明的城市环境，与欧洲的大城市环境对比之后，对污染的认识变得更加清晰了。

    知道极端恶劣环境下的人类生活方式是什么样的了。

    欧洲王室贵族的死亡率之高，让大明的学者、贵族、官员们不寒而栗。

    最近几年朱简烜提出的细菌学说，让学者们清楚的知道环境肮脏与疾病是直接相关的。

    欧洲人现在还意识不到，大明人已经把他们当反面教材了。

    现代的环境污染导致的疾病尚未出现，大明就已经开始在控制上做应对和准备了。

    以至于，有些人比朱简烜想的还要远。

    刘权之朱简烜念叨了污染的影响之后，忍不住提了一个新的问题：

    “殿下……我们将工厂建在纽约海边，虽然避免了对内陆湖水的污染，但是却无法避免对海洋的污染。

    “未来……整个大洋……会不会都变成一个肮脏的臭水坑……”

    刘权之显然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以人类在二十一世纪的破坏力，都很难将整个海洋变成臭水坑，更不用说第一次工业革命时代了。

    但是绝对不能放任，特别是不能鼓励污染。

    这种杞人忧天，正好可以作为治理污染的驱动力，提前组织人手开始预防和治理污染的工作。

    按照前世的经验，欧美那种过度的妖魔化的环保，当然是不可取的。

    但是完全放开了污染，也肯定是不行的。

    朱简烜清晰的记得，处于偏远农村地区的老家，那河水都能变得黑漆漆的。

    更是能用网络上看到各种污染到恐怖的河湖。

    还有北美五大湖底的那一层重金属沉淀，让五大湖的淡水鱼全都重金属超标，根本没有办法食用。

    更恐怖的是二十世纪的世界八大公害事件，都是环境污染恶劣到极点而产生的环境灾害。

    环境污染的破坏达到了自然灾害的级别，导致了大面积的疾病、伤残、死亡。

    所以就算是不特别重视环保，也绝对不能让工厂完全放开了污染。

    朱简烜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思路，用分析和探讨的语气对现场的官员和贵族们说：

    “虽然有点夸张，但我觉得我们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虽然海洋的水量可能是河湖淡水的一百倍以上，分解和净化能力自然也非常的庞大。

    “与此同时，海水本来就‘不干净’。

    “海水中有地球上的几乎所有物质，本来就是一种稀薄的混合溶液。

    “但是，我们直接排出的污染物，显然会首先在沿海地区聚集，然后才能慢慢的在整个海洋中扩散。

    “如果城市沿海地区的污染物过多，肯定会影响沿海城市的生活环境。

    “根本的解决办法还是要主动处理污染物。

    “朝廷可以组建一个环境保护部门，组织科研人员专门研究主动处理污染物的技术和方案。

    “但不能因为担心污染就停止发展建设，那样就是因噎废食了。

    “就像自然状态下的黄河，应该在中原大地自由的奔涌，本来就应该不定期的泄洪改道，华北平原就是这样充填出来的。

    “但是，我们不能因为这种原因，就直接放弃整个中原大地。

    “而是要想办法，将黄河局限在特定的范围内流淌，将绝大部分中原土地变成我们生存繁衍的地方。

    “只有技术进步和努力建设才能解决问题。

    “我们首先避免污染人类直接使用的陆地淡水，其中又以缺乏流动性的湖水为首要保护目标。

    “同时研究处理污染物的方法，减少对河流和海洋乃的污染。”

    现场的官员、工匠、贵族们听完之后再次躬身答应着。

    汉考克、亚当斯、克林顿等欧洲裔贵族，对于朱简烜考虑的环境污染问题也没有任何意见。

    相比大明来的移民和官员们，他们这些欧洲人对于大明和欧洲环境的差异的认知更加的清晰和直观。

    他们按照大明的要求规划和建设城镇，按照大明官员和士兵的要求，注意环境和身体的清洁。

    然后他们自己和家人生病的频率都降低了，关键是孩子的夭折率都大幅度的降低了。

    只要真的学习和接受大明的生活方式，就比直接向自己的神祈祷都要有效。

    现在的欧洲裔美国人认为大明才是真正的文明，现在他们大部分都非常乐意遵从并热爱这种生活。

    他们开始将欧洲当做是野蛮人统治的地方。

    只是信仰比较虔诚的人比较纠结，感觉自己的信仰可能有些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