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操练（三）

    次日一早，新兵训练营各部在校场内开始集结，准备进行这一天的负重行军。此时这些新兵已经暗中有了评价：也许明天不会有太阳升起，但是一定会照常进行负重行军！

    就在众人咬着牙准备开始的时候，刘山君却在一众部下的簇拥下，走到了高台上，并且当众宣布：一个月后本期新兵训练将正式结束，届时凡是考核成绩不合格者，一律予以清退，而所有通过了整训的新兵，将整编入广鹿岛千户所各部，并且发放军饷和兵备！

    此话一出，这一千多新兵顿时士气大振，眼前的操练似乎也有了盼头，只要再咬牙坚持一个月，就能离开这个“痛苦之地”了。

    而当这天中午时分，一千多新兵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新兵训练营的时候，等待众人的并不是热乎乎的饭菜，而是刘山君带来的新的操练器械。

    只见校场上已经整齐摆放着一杆杆木质鸟铳，刚从外形上看，与真的燧发鸟铳一模一样，甚至为了让这些木质鸟铳的重量也接近真实，还在上面用麻绳绑上了一些小铁块。

    此时李佐、马子梁、陈景绅等所有新兵心中都是明白，自己的苦难远远没有结束，新的阶段已经开始了。

    果不其然，就在众人在吃了午饭之后，刘山君交待主薄黄古道一番，便急匆匆的离开了，而黄古道则开始亲自指挥众人训练。

    这天下午所有新兵开始训练鸟铳的使用，以及相应的战阵队形。而黄古道则“变态”的让所有新兵的手臂和腿上都绑上了沙袋！

    而且这些沙袋任何人都不能卸下来，就连睡觉、上茅厕都要带着。

    此后，众人每天反反复复几千次重复着教官教授的那些动作，这些招式都是刘山君根据实战需要精炼出来的，其实就是后世拼刺刀的基本技巧。

    而训练营的教官就是要用这种办法，让所有新兵形成肌肉记忆，以便在战阵中能够正常发挥出来。

    几天之后，在这些新兵之间便开始有各种小道消息流传，比如众人传言：整训期间所有科目的操练量，其实是由那些旗长教官酌情制定的，依据就是观察众人训练之后的状态！

    而当这个说法传开之后，马子梁最先观察了一番，发现只要是众新兵在吃饭的时候还能捏得起来筷子，第二天的操练肯定就要加码！

    于是，马子梁便将这个“重要情报”告诉了李佐、陈景绅等人，于是乎短短两天之内，几乎所有新兵都机警了起来，众人无一例外的直接用手捧着碗啃食，已经没有人再用筷子了，众人宁可像狗一样吃饭，也不愿意第二天累掉半条命。

    可是让众人想不到的是，这种蒙混只持续了一天而已，那些旗长教官就改变了策略，变得越加变态，他们开始分头观察新兵上茅厕的情形。

    只要新兵能单独上厕所，那就说明众人的手臂和腿脚还没得到“充分”的运动，于是第二天的训练量就会再度增加。

    面对这般情况，所有参训的新兵也是豁出去了，众人开始集体出动上茅厕，而且都让别人帮忙扶着，并且拉上裤子……，两天下来，所有新兵都成了“根连根”的好兄弟！

    与此同时，在每天整训结束之后，主簿黄古道都会集合所有新兵，然后将当天操练成绩最差的一旗单独拎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进行训斥。黄古道还称之为“出出汗”、“红红脸”。

    众人平日里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谁也不愿意自己这一旗、这一队成了每日训斥的对象，于是有新兵都是发起了狠，每日的体能操练都是咬牙坚持，而格斗操练和战阵操练更是全力以赴。

    仅仅只是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这一千数百名新兵的战技就变得娴熟无比，众人手中的鸟铳就跟自己的第三条胳膊一般运用自如，横阵、空心方阵等阵型也变换自如。

    几乎所有人都自信，如果此时让自己上战场杀鞑子，一定能将鞑子干翻在地，狠狠的摩擦一番！

    战技的训练把所有人都整麻木了，此时战技训练也不再是专项训练，而是跟体能训练一通成为常规科目，不少人都觉得再没什么挑战能难倒他们。

    可到了一月期限的最后，也是这一期新兵训练的最后阶段，包括李佐、马子梁、陈景绅在内的所有新兵都是傻了眼。

    崇祯八年（1635年）七月二十八日，天上骄阳照耀，而在新兵训练营内，所有参训的新兵的心里却都是拔凉拔凉的。

    此时众人都被黄古道下令脱掉了身上的军服，所有人都脱得只剩一身贴里。

    然后随着黄古道一声令下，所有的新兵要按队为单位，在浇了血水、满是碎石子的浅浅坑道里匍匐前行，同时黄古道还在坑里堆满了猪羊内脏，到处都是鲜血淋漓，在烈日的照耀下发出阵阵恶臭！

    更为过分的是，黄古道还从海军陆战总调来了一批鸟铳手，这些鸟铳手列队在坑道两边，对着坑道周边不断开火，呼啸的铅弹不断落下，让这些新兵胆战心惊、面无血色。

    不少参训的新兵都是一边爬一边呕吐，中午吃的各种食物混合着胃液铺满了坑道，而且还不断有人给后面的同伴制造新内容。

    甚至有许多新兵直接崩溃，直接趴在坑道内嚎啕大哭，直到被后面跟上来的同伴推着，被一旁的教官大声呵斥着，这才开始继续爬行。

    这就是刘山君想出的点子，并且定下以后新兵训练营每期都要进行的收尾考核：“天堂路”。

    在刘山君看来，真实的战场远比这条所谓的“天堂路”更加残酷，届时自己身边不但会有各种惨绝人寰的尸体等，而且还会看到自己亲如兄弟的同袍被杀死，看到凶狠的敌人冲向自己。如果没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即便训练成绩再好，到了战场上也是一触即溃的“沙子兵”！

    最后，这条天堂路将上百名新兵拦在了幸福之外，所有没能到达终点的新兵都被告知，他们会被调到幕府各部，或者是各村进行安置，这些人也不再享受完成操练后的各项待遇。

    幸好李佐、马子梁、陈景绅三人都咬牙坚持了下来，只是三人看向那一百多被淘汰的同伴，脸上都露出了不舍，于是三人壮着胆子向黄古道求情，毕竟大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一路都很不容易，肯求黄古道能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此时几乎所有被淘汰的新兵也纷纷跪在地上，不断向黄古道求情。

    眼见如此，黄古道板着脸点了头，安排这一百来名新兵重新走一遍“天堂路”。

    最终的结果，被刷下来的新兵只有十来个而已，这十几个人终归是过不了心中的恐惧难关，被调出新兵营，一个多月的艰苦训练也以失落收场。

    次日，经过一天休整的新兵被集结了起来，黄古道当众宣布本期新兵整训正式结束！

    当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一刻，一千多名新兵大都是当场哭了出来，这一天来的真是不容易。

    而在当天下午，幕府兵部的命令就送到了新兵训练营，一千多名新兵被命令前往港口待命，随即准备前往红咀堡协防，等待进一步的整编。

    就在众人临出发之时，李佐和马子梁、陈景绅也算是在训练中结下了友谊，三人在集结手下的时候，正好遇到新的一批将近两千人的新兵被送到了训练营。

    此时，李佐、马子梁、陈景绅等将士纷纷行注目礼，看向正在进入训练营的新兵时，所有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怜悯：“祝兄弟们地狱十九层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