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真仙岂能无人心？

    镜心道人眼中不由升起光亮，显然是薛小黑的豪情壮志十分触动他的内心。

    毕竟在这个充满绝望的天地之间，吃人时稍微守点规矩的修士，就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正道了，至于薛小黑这种立志要屠出一片朗朗乾坤的大志向者，简直就是无边黑夜里的一点纯粹之光！

    屠戮，自然是不好的。

    但假如这个世道本就是邪恶的，那么屠戮便反倒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正义”！

    而当这奇诡的正义之光显露出来时，那被迫处身于黑暗之中的飞蛾，便会在本能的支配下趋近、向往这份绝无仅有的光，进而与光明一同燃烧……

    “你是第一个敢说道祖该死的人，也是第一个敢说仙道当亡的人！你真是个狂徒！疯子！”

    在惊讶与畏惧，直至激动的情绪下，斯文的镜心道人狠狠一拍大腿，情不自禁地骂出一串粗鄙之语：

    “但是……你说得太他娘对啦！！！”

    “这个世道已经歪啦！没救啦！所有修士都该死！仙道也该亡！”

    “道祖若知之而不为之，祂便亦是该死，该砸烂祂的狗头！！！”

    薛小黑：？？？

    眼见这位道人竟说出如此不符合形象的粗鄙之语，甚至骂得比自己还难听，薛小黑颇为惊奇地望着他：

    怎么感觉这人的情绪比自己还极端……

    【在伱的讶然中，暴躁的镜心道人似乎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勉强平复下来之后，他认真且诚恳地向你一礼。】

    【“道友，可否带我一个？”】

    【他请求入伙。】

    【一名真仙自愿加入你的麾下，这当然是一件出人意料的喜事，有了他的帮助，你屠戮洪荒仙道的效率定会大为提升！】

    【但你却有点犹豫，这既是因为初次见面而不敢贸然信任他人，也是因为……你有心理洁癖。】

    【你向来自诩为魔，视天下仙道为邪，而邪魔不两立……虽然这镜心道人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但他能修行到堂堂真仙，那必然吃人无数，是邪道中的邪道！】

    【你之所以没有直接杀他，完全只是因为实力不足，而现在这个邪道却要加入你……】

    【镜心道人显然看出了你的厌恶与挣扎，于是自嘲一笑：道友无需迟疑，我自知罪孽深重，是以不敢乞活。】

    【这条命可以完全交托于道友，无论是当牛做马，还是充当替死之鬼，我都无话不说，生死全由道友决定！】

    【听他如此诚恳，你终于勉强放下部分戒心与洁癖，点头答应了他的入伙，不管怎样，有个牛马使唤也很不错……】

    【待得灭仙大业功成之日，再杀他也不迟！】

    【……】

    【有了一名正牌真仙入伙，你的屠戮效率就快多了，每至一国，你便去屠戮国内正魔两道之修士，而镜心道人则去斩杀贪官污吏和昏君，然后扶立新的朝廷去有效治国。】

    【一个个修士被碾死，一座座洞天夷为平地，一个个腐朽的朝廷被杀得人头滚滚……】

    【你们两个真仙为所过之地带来了死亡与屠戮，凶威震撼四方，但在这恐怖的高压手段下，反而使得各国百姓生活好转了起来，虽然没法一步登临仙境，却也算是从炼狱升到了人间。】

    【两道充满毁灭的雷霆，劈死了一个又一个逆天贱人，劈散了一团又一团笼罩人间的乌云……】

    【而在各种癫狂屠戮之余，镜心道人也看出了你是个野路子，但他没有轻视于你，而是大方地把自家传承下来的各种仙术法门与你分享，受此传承，你的战力也越发强大了。】

    【在这种善意相处之中，你对他的印象也逐渐好转，从逆天贵物，变成了“有点善心的贵物”……】

    【于是，你开始主动与他交流很多事情，比如修行、生活、过往……在这交流过程中，你渐渐对他有了个比较客观与全面的认知。】

    【镜心道人是个典型的正道出身，他少年之时，便因向往仙道而拜师于某洞天福地之中，梦想着和神话传说中那些维护正义的英雄一样，惩恶扬善！】

    【但……现实却是残酷的。】

    【从第一次知道灵气源于凡人魂魄时的惊恐与恶心，到逐渐的麻木与故意无视，再到最后的视若自然……镜心道人的心路历程，基本可以代表末法以来的正道修士的心态变化。】

    【不是他们天生喜欢吃人，而是除了吃人就没别的修仙办法！】

    【有的人试图自我麻醉，有的人强装瞎子，还有的人选择逃避一切，在飞速修成真仙之后，就立马润进仙界：他们相信仙界会有无限的天地灵气与诸多资源，只要到了仙界，自己就再也不用吃人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而有的人则三种都不选，例如镜心道人。】

    【镜心道人在吃人成仙之后，既没有继续吃人，也没有润进仙界，而是选择留在凡间，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隐居于此。】

    【他的道心早已在吃人之时受到了动摇与打击，整个人都对仙道的前途感到绝望，只想在凡人间平淡度日，再也不想往更高的境界爬了，因为他觉得吃人的自己不配继续修行！】

    【若非你的屠戮行为惊动了隐于民间的他，他只会继续平淡度日，偶尔再出手做点好人好事，便足够了……】

    【是你改变了他，你这黑暗中的烛火，点燃了他这只死气沉沉的飞蛾，他活够了，现在只想要燃烧自己，尽力点亮这个绝望的世界！】

    【综上，镜心道人是一个想要赎罪的人，目的很单纯，并不是出于私利才入的伙。】

    【但正因为他这过于单纯的目的，反倒让你有些狐疑：这么想赎罪，那以前怎么不赎罪？非要看我来了才赎罪……我有这么夸张的感染力吗？】

    【你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出身寒微的你向来喜欢直来直去，于是你直接当面问了他这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不继续隐居？我一来，你就要跟我入伙……”】

    【面对这个开门见山的问题，镜心道人有些猝不及防，但既然你这么直接地问了，他也就直白地回答了：因为我一眼就看出你不一般！】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普通人敢说要屠出一片朗朗乾坤吗？普通人敢扬言要断绝仙道吗？普通人敢骂道祖吗？】

    【显然，你不是普通人。】

    【听了这话，你似有所悟……但你还是不信，因为这种评判标准太不靠谱了，换个癫子来，一样敢乱骂，捶烂道祖狗头算什么？癫子甚至敢骂祂卖沟子……】

    【面对你的一再追问，无奈的镜心道人只好说了实话：虽然以上都是原因，但真正使他放弃苟命想法，而毅然加入你麾下的最重要因素，其实是因为……】

    【“因为你没吃过人！”】

    【镜心道人咧嘴一笑：一个没吃过人的家伙，居然能修行，还成了真仙，甚至马上就要突破天仙……】

    【说实话，他真的认为你是圣人转世！】

    【跟从一个狂徒，自然没什么意义，但跟从一个疑似圣人转世的狂徒……那就叫“从龙”！】

    【镜心道人不指望能捞到什么从龙之功，但他是真的在你身上看到了终结一切罪恶的希望！】

    【而有了这个希望，其实就已经足够让他带头冲锋了……】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答案，你不禁扫了一眼肩上静栖的七彩小鸟：圣人转世？当然不是，但“无中生有”也差不多。】

    【况且，某种意义上你比圣人都牛逼，因为你是真正的主角！】

    【主角能否成功？】

    【对此，你从未有过怀疑！】

    ……

    又是一座洞天废墟之间。

    一身黑衣的朴实少年，盘膝坐于土石上，闭目静静修行……

    而在不远处，素袍的镜心道人正在为他护道。

    其实也用不着护道，因为凡间基本没几个仙人，堂堂真仙，就算随便坐在地上修行，也完全没有任何人能够威胁到他。

    说是护道，其实是让他观礼：

    一名天仙即将诞生于凡间！

    “天仙……”

    看着他的少年模样，镜心道人不禁咋舌。

    自从一年前入伙以来，双方的交流便逐渐加深，不仅薛小黑对他的了解变多了，他对薛小黑的了解也变多了：

    其实也没太多可了解的，因为这小子真的才三十出头，其中后二十多年在各地开屠，前头八年在当普通农村小童，能讲的东西也就他八岁时的那三天传奇经历而已。

    很简单的一份履历，清白得不能再清白，差不多就是一朝家破人亡，然后三天爆种成就真仙，再然后屠屠屠……

    整个就一龙傲天，标准主角模板，光环都快拉满了！

    不过他越是这样光环拉满，镜心道人就越是笃定自己从对了龙：

    这绝壁是神话大佬下凡历劫来了……

    “但无论怎么说，三十岁的天仙……都太逆天了！”

    镜心道人心绪乱翻，既为世间黑暗有机会被劈开而欣喜，也为这小子过于逆天的履历而怀疑人生：

    当年师父说我一百多年修成真仙，就已经是正道天才中的天才了，可这小子什么鬼？这种速度，哪怕神话年代也不多啊！

    “真就圣人转世是吧……”

    由于他看不出七彩小鸟在为薛小黑提供灵气，所以落在他的眼里，就成了薛小黑在无中生有，一修行就有灵气自然产生，这无疑更加误导了他的判断。

    而无中生有，就是典型的圣人标志！

    “所以他是谁？”

    道祖？三清？二圣？

    总不能是女娲吧……

    就在他猜测这小子究竟是哪路圣人转世时，对面的薛小黑突然气机一变，继而缥缈起来……

    黑衣少年睁眼，一尊世间绝无的天仙，正式临凡！

    ……